上京。

皇帝消失已經很久了。

新的皇帝遲遲沒有出現。

八王爺每天都會去四老會打聽消息，而四老會則告訴八王爺，皇帝的新身體並未運來。

八王爺知道前因後果，四老會也知道前因後果，雙方都知道。可他們依然每天這樣對話，這不過是個流程罷了。

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

一直到，這一天。

這是皇帝消失之後的第五天，這一天，八王爺再次來到四老會。皇帝的新身體依然沒有被送來，而這一次，事情有了變化。

“陛下的身體還沒有送來嗎？”八王爺問道。

“是的，依然沒有任何動靜。”四老會的四位老皇帝同時回答道。

“已經五天了。”八王爺看向最右側的那位皇帝，也是所有皇帝年齡最大的皇帝。

“是的，已經五天了，已經……”

那位老皇帝突然愣住了，乾癟的雙眼翻白，喉嚨裡彷彿卡著什麼東西，發出艱難的聲音。

“陛下？”八王爺輕聲問道。

“按照預定，若是連續五天無法獲得身體，那麼我們之中最年長的一位，將會自動獲得皇位，重新執掌皇權。”

剩下的三個老皇帝說道。

八王爺眉頭微微一皺：“這件事，我怎麼不知道。”

那三位皇帝臉上也帶著茫然，說：“我們也是剛剛纔知道的，這些記憶並不屬於我們，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可能是我們留的後手吧。”

只見四老會之中最右側的那個皇帝，也是最年老的那個皇帝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終於，還是到這一天了嗎？我原本以爲，我將會在這裡終老一輩子，變成腐朽的枯木。卻沒想到，竟然還真的有這麼一天！幸好，我當年用催眠的方式設下這最後的保險啊！哈哈哈哈！”

最年老的那個皇帝聲音如同枯木摩擦一般，極爲難聽。

只見他那早已和座椅融爲一體的身體掙扎著，從那椅子上站起來，全然不顧巨大的釘子撕裂他的身體。

“是了，終於有這麼一天，我們被逼上絕路，而我，作爲第一個皇帝的使命，也將會在這裡，迎來昇華！”

那位皇帝全身閃爍著真氣的光輝，轉眼之間竟然金光閃閃，隨後那皇帝從高高的皇座之上躍下，穩穩地落在地上，全身的塵土都被激揚的真氣衝開，讓這個密閉的房間之中瀰漫著一股嗆人的腐朽氣息。

“糟了。”

八王爺從來都沒聽說過這種事，他本能感覺大事不妙。他抽出高黎送給他的蘭博獵刀，真氣提升至極致，一刀斬向那位老皇帝。結果獵刀停在半空之中，八王爺的手卻無法落下去。

“老八，你是不是弄錯了一件事。”那位老皇帝笑道。

“我這是，怎麼回事？”八王爺滿臉莫名，他的身體竟然不能活動分毫，而那位皇帝卻並未使用任何真氣手段。

“你瞧，作爲我身邊最親近的你，我怎們能不提防著你，你可以背叛我，但是你絕對不可能親手殺死我。難道你就不奇怪嗎？明明已經沒有可以替代的身體可用了，你爲什麼還要天天來這裡詢問？你是不是對自己解釋，這只是個例行公事？可是你卻不知道，這就是我給你安排的用途，你只要在最關鍵是時刻，對我說出那個最關鍵的詞，我的記憶就會解放。”

那位枯萎的老皇帝乾癟的臉上滿是得意，更加驚奇的是，他的身體正在飛速變的飽滿，而在王座之上的另外三個皇帝卻在迅速變得乾癟下去。

“怎麼回事？你在吸收我們的生命！不……”

一切都太快了，那三個皇帝甚至都沒能發出一句像樣的咒罵，便已經灰飛煙滅，而那枯萎的皇帝卻變成了一個正常老人的模樣。

八王爺皺著眉頭，道：“你果然是誰都信不過啊，你甚至連你自己都利用，更何況你的兄弟啊。”

老皇帝聽了，哈哈大笑起來，道：“我的兄弟？老八啊老八，你可從來都不是我的兄弟。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沒死，你怎麼可能是我兄弟？”

八王爺冷笑道：“那我是誰？你隨便造出來的傀儡嗎？”

老皇帝笑道：“你可是我唯一的兒子啊。”

八王爺先是一愣，隨即狂笑不止，道：“陛下啊陛下，您這玩笑開得有點大啊。你們穿越者都沒有子嗣，你沒有，高黎沒有，那位血影人先知沒有，萬機門掌門也沒有。你的那些皇子們是哪來的，我可都一清二楚。時至今日，你還想讓我站在你這邊，您就不感覺太兒戲了點嗎？”

皇帝見八王爺不信，也不生氣，道：“我知道你不信，不要緊，不過你稍微回憶下一下，這兩百年來，皇帝都是我，那麼，你是從哪來的？爲什麼你也從來沒有子嗣？”

八王爺愣住了。

他這個年紀，關於兒時的記憶都已經模糊了，奇怪的是，他甚至從未思考過關於自己的問題，彷彿有什麼人在通過什麼方式阻止他思考這個問題。

老皇帝繼續說道：“當年，我發現了我身爲一個穿越者，沒有辦法有孩子，我用盡了一切辦法，最後，我想到了試管嬰兒。結合天人的技術和邪異的生物手段，我有了你。可是後來我卻發現，我也可以用這種技術讓我來實現永生。從此以後，我不再沉迷於延續下一代，而是讓我變得不再畏懼死亡。而你也知道，我是沒有辦法用正常方式擁有孩子的，所以，你的的確確是我真正的孩子，唯一的孩子。”

“證據呢？”八王爺道。

老皇帝清了清嗓子，輕輕哼唱起了一首童謠，一首埋藏於他記憶深處的童謠。當聽到曲調，海提時代記憶的閘門漸漸打開，父親模糊的面容逐漸變得清晰。

那正是皇帝！

“竟然……”

八王爺雙腿一軟，噗通一聲倒在地上。

老皇帝笑呵呵地說道：“如果說這個世上，有誰最能繼承我的皇位，那也只有非你莫屬了。不過這都是後話，現在的我已經重生，所以，我必須要完成我的使命。你們的謀劃真的很好，真的差一點你們就成功了。可惜，一切，都結束了。”

說著，老皇帝雙眼金光四射，而地下也傳來陣陣真氣波動！

八王爺知道，無論這是什麼，只要讓他們出來，一切都將會前功盡棄！他懂皇帝，這既然是他的最後一手，那必然會是最爲恐怖的一手！

八王爺不顧頭暈腿軟，陡然激發起全身真氣，衝上前去，獵刀直直從背後刺入皇帝心臟。

皇帝眼中的金色光芒剎那之間消失。

八王爺拔出刀，滿頭是汗。

皇帝回過頭來，先低頭看看傷口，然後擡起頭，笑了笑，道：“我最怕死了，不過如果死在你的手裡，倒也沒啥遺憾。老八，你是我試驗的第八個胚胎，也是唯一成功的一個。我看著你一天天長大，看著你變成了我理想之中的模樣。我沒能是一個好父親，不過我卻從未離開過你。我相信，你將會是一個好皇帝。去吧，我的傳位詔書就在書房的箱子裡，你知道在哪，你也知道如何打開，去取走，然後登上帝位吧。剩下的就交給我，我將會幫你蕩平高黎和他的那些盟友；蕩平西方鷹妖；蕩平所有異族，蕩平每一個敵人。無論是天人還是邪異，這個世界都沒有他們的份。無論產生何種後果，你可以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在我身上，然後，將這個世界按照你的想法建設好吧。但是你一定要記住，絕對不能打開通往異界的通道，那將會帶給我們的世界帶來無窮的災難！”

說完，支持著皇帝的最後一縷真氣也消失不見了，眼前的皇帝飛速乾癟下去，然後變成一團粉末。

密室之中，只剩下八王爺一個人，茫然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