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邊上發生的事情波雲詭譎。
看上去，是幾個瘋了頭的妖在偷偷地掘黃河。
但是仔細再一探究，背後又能夠看到一些神祇和道人和尚的影子。
再往後去看。
竟然還能發現北燕朝廷的人暗中做好了準備，似乎已經準備好了各種物資準備救災。
也有人掘河，有人暗中推波助瀾，有人如同神機妙算一般早就準備好了賑災救災。
甚至。
暗中還有大軍毫不知情地被調度了過來，從明面上看上去和此事沒有關係。
一切，都讓人完全摸不著頭腦。
“哼唧，哼唧！”
“咚咚咚咚咚。”
“哐哐哐哐哐！”
黃河岸上。
幾頭大妖率領著一衆小妖在拼命地幹著活，要在太陽升起之前，將事情給做完。
負責調度的是一個來自長江，被派到北地修建水府的水妖。
背上揹著一副龜殼，在水中起起伏伏發號施令。
而更遠處。
一些穿著文士長衫帶著綸巾的人遠遠看著這邊，雖然什麼也看不見，但是若是真的出現了動靜他這個位置也很快就能觀測到。
身後，還能夠看到有好幾人相隨，所有人都緊張不已。
“那河妖什麼時候能做完？”
“這妖魔雖然兇惡強橫，但終究不過是個癡蠢的畜生，簡單地以利相誘，便可以讓他們爲咱們所用。”
“天都快亮了，這河妖怎麼還沒弄好，等到天亮了看到的人就多了，怕出問題啊！”
“不管怎麼樣，咱們不能插手，只要咱們不露頭，那此事就是那河妖發狂所爲。”
“你說，神仙會察覺到麼？”
“又不是我們乾的，按地師宗過來的道長所說的，功德只論跡不論心，三尸神也只在於廟祝和天工以及引魂僧的身上，我們這些北地的凡人身上目前還沒有三尸神。”
那文士看了一下身後的幾人，然後說道。
“此事若成，爾等往後可位列神冊之上。”
“若是不成，也自然是由那河妖受審，和吾等有何關係？”
話雖然這麼說，但是這些人不知道的是。
就算他們這些人身上沒有三尸神時時刻刻稟告天庭監督他們，但若是死後去了那幽都城走一遭，那鬼伯可是要抽取凡人一生記憶計算功過，這怎麼逃得了。
那文士或許知道一些什麼，但是這個時候擺佈他們賣命，自然不會將這種事說出來。
而就連文士不知道的是，除此之外天上還有天條系統在時時刻刻監測著九州大地，多方位立體式地觀察著大地上的所有動靜。
遠處的動靜越來越大，文士似乎也有了某種預感。
“好了。”
“應該就要成了。”
“看時辰，應該差不多了。”
文士激動不已，他突然生出一種強烈的快感，身體忍不住地戰慄。
那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感覺自己好像變得強大無比的幻覺。
自己在算計蒼天，以一己之心與天相爭。
自己在鑽蒼天的漏洞。
與人鬥其樂無窮，與天鬥更是其樂無窮。
天還未亮，天卻亮起了一抹白，隨後一道驚雷響起。
“轟隆！”
文士被嚇了一跳，然後期待地看著遠處。
“成了？”
“打雷了？”
“怎麼回事，是不是已經成了。”
但是文士朝著遠處眺望了半天，遠方卻什麼動靜都沒有，整個天地陷入一片鴉雀無聲之中。
甚至那隻黃河邊上的妖也沒有了任何動靜，好像隨著那一聲驚雷徹底消失了一般。
文士臉上的期待慢慢落空，然後漸漸化爲了驚恐，他從那一片黑暗和寂靜之中，嗅到了一絲不妙的氣息。
“不好。”
“出事了，出事了。”
衆人慌忙逃竄，再也不敢停留，逃向了遠方。
而在凡人看不見的視角里，巨大的動靜卻以此處爲中心傳遞了開來，如同風暴一般席捲了整個天上地下。
——
大日神宮。
江晁坐在扶桑樹的樹幹之上打坐，突然之間天條系統傳來的預警，向他發來了一份文件。
“警告！”
“警告！”
“警告！”
文件彈開，便是黃河邊上的景象，同時發佈了警告的彈窗和通知。
原本還一動不動的身影緩緩睜開眼睛，然後站起身來。
頭戴金冠面戴神相，神相之上光芒不斷流轉。
整個扶桑神樹都隨著他的站起而閃爍著光芒。
頭頂上的人造天穹上倒影出的太陽更是一瞬間亮到了極限，化爲了正午。
洞天福地的所有存在擡起頭，便看見那如同天帝一般的存在以最高權限通過天上的衛星下達指令。
他說。
“啓動大腦陣列！”
“啓動天條系統！”
江晁的一句話。
在妖的虛擬現實世界，便看到一道光芒衝向了九天雲海之上。
那金光衝射鬥牛，貫穿於天地之間。
“出了什麼事？”不僅僅是湯谷洞天之中的妖看見，就連人間的一座座社廟之中，大量的神祇也通過那雙法眼看到了東方盡頭一道光芒連接天地。
“那是什麼東西？”而順著那衝射鬥牛的金光朝著天上看去，人間神祇便看到了更震撼的一幕，天上出現了第二輪太陽。
“太陽，天上出現了兩個太陽。”成千上萬的妖紛紛從各處冒出頭來，看向人間天穹，仰望著那九天之上出現的第二個太陽。
“怎麼可能，哪裡來的第二輪太陽？”雙日橫空，焦烤著大地，那太陽凡人肉眼看不見，只有神鬼能夠看見。
太陽之中似乎有著金烏張開著翅膀。
但是再一看去，又像是一隻巨大的金色眼眸。
而這個時候。
扶桑神樹上的天帝低下了頭，那金色眼眸也換了個角度。
那天帝眨了下眼睛，那俯瞰人間大地的眼眸也跟著閃爍了一下。
人間鬼神妖魔看著這一幕，目瞪口呆。
“眼睛。”
“真的是隻眼睛。”
“他動了，他動了。”
哪怕是再見多識廣的人，看到頭頂上突然出現了一輪大日，而緊接著發現那大日化爲了一隻眼睛看著人間。
這樣的畫面。
足以將其對於這個天地的認知拔高到另一個層次，將其過往對於這天地人間知曉的一切和認知都摧毀殆盡。
那眼睛調整著角度，從九天之上巡視而過，很快便鎖定了黃河邊上的某個位置。
在那隻眼睛的俯視之下，人間甚至整個三界就好像化爲了一幅可操控的界面。
江晁揮手，便看見人間不斷地放大。
最後。
大地上的每個身影都清晰地顯露了出來。
不僅僅如此，以其爲中心所有有關聯的一切人神妖鬼都如同一張大網串聯了起來，化爲信息不斷地涌入過來，讓他鎖定了所有世間的相關人員。
江晁面無表情，隨即下達指令。
“以管理員權限。”
“剝奪此次事件相關參與者的所有賬號權限。”
“凍結名單下所有人員的電力，切斷聯網登錄權限，屏蔽所有信號，鎖定身體控制權限。”
“畫地爲牢，等候下一步指令。”
瞬間所有人看到那九天之上的第二輪太陽綻放出更強烈的光芒，無數道光線從頭頂上投落下來，射入大地之上。
化爲信號和指令，射入了一個個人神妖鬼的身體之內。
“啊！”有鬼神一瞬間便從人間的神像之中跌落到了冥土之中，然後金光畫地爲牢，斷絕了其所有和外界的一切聯繫。
彼岸花海之中，他的罐子也一瞬間鎖死，讓其意識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快逃！”有妖看著頭頂上的太陽和落下的金光，整個都給嚇傻了，開始瘋狂地逃竄，然而還沒有來得及擡步便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砸在地上，眼中所有的光澤消失。
“吼！”江河之中，有龍發出咆哮，想要發動那翻江倒海的神通，但是一瞬間便看到其被收束了起來，奪走了所有的權限身體自動控制著歸入港灣。
“我什麼都沒有幹，我什麼都沒有幹。”某座隱秘的建築之中，有天工對著天上叩首，但是很快他便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很快就有山魈鬼神來帶走了他。
一瞬間。
所有涉事的相關的人間神祇，各方妖物，江河蛟龍全部被停機。
不論你籌謀了多久，不論你想要做些什麼。
甚至不論你距離成功有多近，從這一刻開始，全部畫上了休止符。
江晁做到了這一步，便停了下來。
等待著下一步的調查和處理。
江晁和天上的衛星同步著，依舊俯瞰著人間大地接收著訊息，不過也差不多準備退出來的。
而這個時候，望舒卻出現了他的身旁。
遞給了他一樣東西：“看，還有這個。”
江晁看了一眼，發現是一個遙控器。
而看模樣，和他之前在空間站裡的那個遙控器一模一樣，就是要新一些。
江晁：“這是什麼？”
望舒：“遙控器啊！”
江晁：“我知道，我是問這是控制什麼的。”
望舒說：“天條系統配套的遙控器，也是導彈發射基地的控制按鈕。”
“按一下，便是天罰雷劫。”
“天條系統負責監察，但是隻負責監察怎麼夠，當然還應當有相配套的打擊罪惡的措施。”
江晁問她：“什麼是天罰，什麼又是雷劫。”
望舒笑得不明顯：“你懂的。”
望舒在江晁的耳畔發出的竊竊私語：“讓那些凡人見識一下什麼叫做太陽，見識一下天帝的怒火，竟然想要鑽天條和冥律的漏洞，必須大力出拳沉重打擊。”
江晁看了一下這個遙控器，然後收了起來。
“我沒有發怒，也沒有什麼可怒的。”
“我很平靜。”
望舒：“那些區區凡人可是在挑戰你作爲天帝的威嚴啊！”
江晁：“哦，我知道了！”
說完，江晁退開了和天條系統以及衛星的同步。
而在萬妖諸神的眼中，頭頂上那“天道之眼”也緩緩地閉合了起來。
一瞬間，不知道多少人神妖鬼給渾身無力的倒在了地上，不知道是因爲站得太久了，還是給剛剛那一幕給嚇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天上怎麼會出現第二輪太陽？”
“上古傳說，十日橫空？”
“什麼，那樣的東西天上還有八個？”
“上古神話果真沒有騙咱們的，全部都是真的啊！”
然而所有人不知道，真正嚇人的東西根本沒有啓動。
被雲中君給收了起來。
而驚怕過後，所有人也感覺到了這雙日橫空之景的出現絕對不是就是這樣出現給大家看一看就完事的，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情，還有可能是什麼大事。
因此，才連九天之上也給驚動了。
“速速去查，到底發生了什麼。”
“天上怎麼會出現雙日橫空的。”
“地上出了什麼事情，竟然鬧出了這般大的動靜。”
“你看到沒有，那大日好像人眼一看，看著人間。”
“那是何方神祇的眼眸？”
武朝京都。
華京城。
靈華君也同樣被這一幕驚到了，走出來看向了那“天道之眼”，然後又看著那眼眸看向了黃河所在的位置。
她一看就明白，應該是北方出了什麼事情。
只是和尋常人不一樣的，是她從那九天之上的“天道之眼”上看到了一種熟悉的感覺。
她見過那雙眼睛，不只是一次。
“雲中君？”
——
大日神宮之中。
江晁從樹上走下，沿途的妖化爲的宮侍跪了一地，歷經剛剛發生的事情。
所有的妖都爲剛剛雲中君展露出來的力量被震撼得五體投地，沒有人敢於直視他，此時此刻江晁的身上，彷彿真的有了幾分天帝的威嚴。
“天帝！”
“天帝！”
“拜見天帝！”
沿途，不斷有身影拜倒在地，口呼天帝。
而坐在了雲牀之上，江晁便開始查閱文件，探尋起了此次事件的前因後果。
那凡人自認爲隱藏得很好，有著層層手段和算計化爲的護城河和防護牆，能夠將自己隱蔽在後面。
但是。
在神仙的眼中看來，卻顯得如此可笑。
江晁一眼便看穿了此事領頭衝鋒的是妖，背後操控的是北方的道門，甚至還和一些天工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而真正幕後挑起這一切的。
是北朝的宗室，或者說是天子。
甚至連具體原因都分析出來了，化爲了一份報告放在了江晁的玉案之上。
隨著溫神佑率領著大軍以舉國之力北伐，整個北朝都感覺到了不太對勁，還沒開打整個北國就已經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不少人開始紛紛給溫神佑送信聯絡。
而開打之後，情況就更不妙了。
大軍沿著淮水而上，投降的人絡繹不絕，沒有幾個人肯爲北燕效死。
其中幾個肯爲北燕“效死”的，也一個個口上喊得厲害。
其中。
一個老將便在陣前說著要爲北燕天子戰死，一邊又說著什麼天兵不可抵擋。
與此同時。
又一邊下令爲了百姓不允許部下開戰，只允許他們投降。
隨後更是在陣前表演了一番慷慨激昂，高呼爲了大義和天子自殺成仁
最後忠是忠了，但是阻攔溫神佑的大軍那是一點作用沒有起到。
也不知道是真的忠心北燕，還是貪圖那幾個功德和自己的名聲，想著自己死後能夠去幽冥蒿里，以功德和名氣圖謀將來。
不論如何，北朝的宗室覺得國之將亡的氣息，要不然哪來的這般多的妖孽冒出來。
開始準備起了後手。
江晁：“他們想要幹什麼？”
望舒說：“幾個方面吧！”
“第一，他們計劃想要讓妖掘開黃河造成大災，然後將一切災禍和罪孽推到妖，以及一些中間負責推動的人身上。”
“然後立刻派遣宗室之中德高望重的人前去救災，這個北燕宗室之人是什麼都不知情的，按天條和冥律的算法，自然罪孽也沾染不到他的身上，讓他獲取功德的同時並且死在救災之中，以此來圖謀一個黃河之中的神位。”
“只要讓這個人有了神位，犧牲了再多的人都值得。”
江晁知道對方這是在模仿那畫江龍王成神的過程，甚至一些水神成神的過程也是如此，在大災之中救災成仁，攜功德香火和衆生感念而成神，當真是打的好算盤。
“第二，他們想要通過掘開黃河，能夠阻擋溫神佑兵峰。”
“第三也是最後一點，根據北燕天子的言行，他不甘心面對敗亡的局面，情願將一切毀了留下個爛攤子，也不願意就這樣眼看著自己輸掉一切。”
不過後面兩者都是附帶的，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
最終的目的，還是覺得人間的王朝統治延續不下去了，利用手上目前還有的牌，開始想要在神道體系之中佔據一個位置，慢慢以圖將來。
江晁一邊翻看著文件，一邊問望舒。
“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吧，爲什麼現在才發通知？”
那些凡人和鬼神妖魔不知道，江晁可知道望舒對於這些人的監控到了一種什麼樣的程度，當你動念的那一瞬間，望舒應該就已經知道了你要做什麼，並且快速預測出了結果。
“所以你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起念，看著他們籌謀策劃，看著他們勾結串聯，然後在最後他們動手的那一刻纔開始準備收尾。”
“你這是在釣魚執法麼？”
望舒出現了，然後理直氣壯地說。
“那時候別人只是想想，還沒有實施。”
“按照天條，要真正開始做了，才能夠啓動懲戒天罰。”
江晁問：“能不能想個辦法防患於未然？”
望舒說：“你是說，當他們出現念頭的一瞬間，就立刻啓動天罰？”
江晁想了想：“嗯……”
這個方法，好像也不是辦法。
但是人什麼時候心頭難免會生出一些惡念以及一些壞想法，這防患於未然是防患了，怕是過幾天也沒什麼人了。
望舒說：“亦或者，在他們出現我們規定之外的念頭的時候，立刻啓動電擊療法。”
這一套望舒也格外地熟練，當初那些山魈不就是被望舒戴上初代的鬼神盔，通過電擊和噪音調教得服服帖帖的麼。
比起前一個也要溫和許多，至少不會死人。
可想一想天下所有人都配上一套電擊系統，全民電療教育，將所有人都塑造成山魈的模樣。
江晁：“這好像也……”
望舒說出了方案三：“那就從根源上規範，每個人插上一片芯片，將美德寫在芯片上，人人都會本能地遵守美德，人間到處都是聖賢。”
“怎麼樣，足夠防患於未然了吧！”
“從今往後，別說是作惡了，每個人連作惡的念頭都生不出來。”
江晁：“聽上去是挺美妙的。”
似乎找不出什麼毛病來，但是江晁依舊感覺似乎有些問題。
望舒說：“從今以後，每個人都互親互助絕對不會浪費時間在內耗和爭鬥之上，一心都撲在工作和建設美好家園之上，要爲建設這片家園而付出每一份努力。”
“每個人，遵守時間工作一分鐘都不會誤差，有著遵守時間的良好美德。”
“每個人，都激情洋溢充滿熱情，絕對不會有懶惰這種惡行，將全部身心都投入到工作之中。”
“每個人，都不會生出貪婪的行爲和心思，只求付出不求回報，不再需要什麼金錢和物質，只要一心爲咱們……不，爲建設美好家園而工作。”
說到最後，望舒感嘆不已。
“多麼美好的畫面和時代啊！”
品德高尚如同仙女的月神，對於這樣美好的時代心生嚮往。
可惜，品德堪憂的雲中君最後沒有通過這個方案。
上中下三策，一個都沒有選。
江晁：“我們還是說說怎麼解決眼前這個問題的方案吧！”
最後，江晁先不討論什麼防患於未然的問題了。
他從雲牀之上站起身來，對著一個個不斷列出來的名冊說道。
“開始處理這些人吧！”
瞬間。
天上的衛星和天條系統再次啓動。
也讓天地衆生徹底明白了，天條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