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齊來到VIP病房,果然連走廊裝飾都透露著一股安靜,這是和普通病房不能比的,沈鶴一心裡想著。
許知慕輕輕敲門,得到門裡人首肯後,禮貌率先帶領著沈鶴一等人進入。
病牀上人,緊閉雙眼,抿著沒有血色的雙脣,長長的睫毛如神祗般乾淨漂亮,明明是安靜的躺在病牀上,卻硬是呈現出一股貴氣。看著老闆一聲不吭,賀晨只好連忙出來打破這尷尬的氛圍。
“你好,我是他的助理,姓賀,有什麼事和我說就好。”賀晨露出老練完美的微笑,伸出手問好。
“賀助理客氣了,我來看看病人情況,如果方便……”
沈鶴一在進入病房時就看到了牀上沉默閉目養神的男人,眼神只是簡單略過,像是……從來沒認識過那般,平淡。
心裡毫無波瀾麼?只是沒準備好就這樣見面罷了。
沈鶴一在一旁默默的站著,彷彿空氣一般,靜靜的病房裡只有許知慕和賀晨在討論傅璽的病情。
昨夜空腹喝酒喝到胃出血,半夜就被緊急送進了醫院,這一宿,賀晨忙前忙後,牀上這位就和個公子似的一言不出,沉默到底。賀晨想到這,撇了沈鶴一一眼,心裡翻涌著。
“沈小姐,好久不見了,你怎麼在這?”
沈鶴一看著賀晨和許知慕的目光統統聚集到自己這來,有些不自在,扯了扯笑“我在這裡上班。”
“你們?認識?”許知慕聽到些熟稔的對話,不免好奇。
“之前見過。”沈鶴一搶先回答倒是顯得平靜至極,像是就和她說的那樣,只是見過。
牀上的傅璽動了動眉,倏地睜開了眼睛,舌頂過口腔,發出一聲輕“呵”。
賀晨聽到牀上動靜,問道“您醒了?有什麼不舒服嗎?”
沈鶴一也將目光移到牀上。
傅璽徑直看向沈鶴一,沉沉的目光好像浸了墨,仔細看那裡面似乎有很多深意。兩人的目光直直相撞,像拉扯對抗一般,沈鶴一目光仍是那麼平靜,平靜的讓傅璽覺得心裡撕扯般疼痛。
“我想喝水。”傅璽命令般出聲,目光卻緊緊盯著。
“我去到。”賀晨條件反射一樣說到,隨即起身。
“我說”傅璽再次出聲,打斷了賀晨的動作,“我想喝水。”
賀晨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看向沈鶴一。
沈鶴一將眼睛移向旁邊倒水的地方,率先停止這場無聲的對峙。移步,淡淡地,像對普通病人那樣爲傅璽倒水,調試水溫,胃病的病人不宜喝涼水,小心遞給了傅璽。
傅璽擡了擡眼,帶著病態,懶懶地接過她手裡地水,喝下一口,溫水劃過乾澀地喉嚨,舒緩了酒精殘留的難受。
“昨天回來的?”傅璽一口一口喝著,像是詢問一個久未見面的朋友一般,眼裡的散漫流露的一清二楚。
“是。”
“在這上班?”
“對。”
傅璽像是聽到了滿意的答覆,點了點頭,手裡的水也見底了,又自然隨手地遞給了現在離他最近的沈鶴一。
沈鶴一心裡疑惑,她以爲他會冷笑問她爲什麼回來,或者一言不發,連看她一眼都不願,畢竟,當年他的自尊她踩在腳下,他的挽留她熟視無睹。他們的愛情,被她用最慘烈的方式絞死。
沈鶴一接下水杯,放在一邊。賀晨看這情況適時出聲乾笑了兩聲“沈醫生,既然這樣,我們也是老朋友了,傅董還要在這養幾天,你看,能不能給照顧一下”,說出這話,賀晨感嘆自己這張老臉練了幾年也是有些厚度的人了,卻還是爲自己說的話感到臉紅,撇向那邊牀上的人,一臉無所謂,看著窗外淡然的樣子,賀晨扯扯脣,要不是跟傅璽這麼多年,他這風輕雲淡的樣子,他都要信了。
沈鶴一皺皺眉,這明顯……有些不可理喻了,要找人關照,有現成的內科主任站在這裡,他盛臣這麼大個集團,這麼矚目的身份還要她來照顧不成?心裡想著卻還是當著許知慕和張小章的面不好說太多,沈鶴一隻好壓下心裡的不爽,笑了笑“當然,我是這裡的醫生,會對每位病人負責。”
許知慕聽到這,鬆了一口,心下對這幾人的關係也有了幾分猜測,暗暗笑了笑。張小章卻是一頭霧水,沒看出這裡百轉千回的意義。
傅璽沉默了。
簡單聊了幾句,衆人也出了病房。
許知慕和沈鶴一走在前面,許知慕側目揶揄地笑著說“前男友?”
沈鶴一也釋然一笑“對”她沒想隱瞞,這是事實,沒什麼見不得人,也沒什麼好隱藏的,他們戀愛時,他還不是盛臣的傅董事長,那時候他也像個上進拼搏的普通男人,儘管他的臺階比其他人高很多,但是傅家對他從來也不仁慈,年輕時活得那麼肆意也是他的本事大罷了。
許知慕瞭然的笑笑,沒再說什麼,留下一句“聽說你還沒回家看看,今天沒什麼事兒,你先回吧,明天正式來上班。”
沈鶴一聽到這終於是露出了開心的笑“好!”
沈鶴一乘出租車來到了一個普通小區樓下,看著樓上某一戶的燈光,她的母親住在這裡,她卻是第一次來。自她的父親,北城的市長沈俞權入獄以來,她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家庭四分五裂,父親入獄去世,戀人決裂分手,母親重操醫生舊業。
沈鶴一憑著母親在電話裡告知的房間號找到了自己的家門口,看著眼前這扇和其他人家沒有任何區別的門,她心裡竟然還有了一絲近鄉情怯的情緒來,沈鶴一自嘲笑笑,敲了門。
沒敲幾下門就開了,是母親來開門,相比前些年是蒼老不少,但看起來仍是個氣質尤佳的女士。
“一一!”母親方喻看到自己女兒就站在門外,驚訝欣喜一股子都朝她涌來,眼睛都變得亮亮的,“你回來了怎麼也不提前說聲,真是的。”
說著,方瑜連忙拉著沈鶴一進門,一手拿過她的行李箱。
聽著母親的問這問那,沈鶴一覺得溫暖流過胸腔,嘴角的笑總是不自知地掛著,認真答覆著。
母女倆坐在沙發上,沈鶴一環顧家裡地佈置擺設,乾淨又溫馨,心裡又暖了幾分,像是遊子終於找到了家。
“聽童謠說,您總是偏頭痛,您怎麼也不和我說?”沈鶴一故作嚴肅地問母親,她回來就是放心不下方瑜,爲了能方便照顧方瑜連帶工作也遷了回來,這些年,她在外逃避父親死了的事實,多年的缺席,讓沈鶴一對母親感到萬分虧欠和內疚。
“哎呀,我自己就是醫生,有沒有事我自己不知道的呀!”方瑜有著南方人的溫柔聲音,“你是……還走不走?”
看著母親期盼的目光,沈鶴一一股酸澀涌上口腔,這些年,母親包容了她的任性,要不是方瑜的縱容,她不會在外這麼多年都不回家看一看。沈鶴一艱難地動動嘴角“不走了,我在北城找好了工作,就在北城醫院。”
方瑜欣慰地點點頭,那雙眼睛似乎變得更慈愛溫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