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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凌霄

漫漫歷史,總有那麼些四方離亂,干戈滿地的時期。

亂世之中,餓殍遍野,流血浮丘,百姓顛沛流離,疲憊不堪,於是有了那句:寧做太平犬,不作亂離人。所以那些不管是私心於帝王霸業還是真心想要扶危定亂之人,只要是止了一方禍亂,給予了一方百姓安寧的,便成了百姓心中的英雄。

在這樣的時代,皇權更替,今日爲王明日就成了寇的事例不是沒有,若你拉個老百姓來問當今的皇帝是誰,十個有八個都不知道,甚至連自己成了哪國的臣民恐怕都不清楚。

當今天下,中原黃河以南的最大政權是後梁國,在位的樑國皇帝叫樑弘毅,只有九歲,而真正的政權實際上掌控在異姓王殷衡的手中。梁氏政權從建國初至今已有百餘年,宗室內部長期的內鬥,反覆的奪權讓這個政權早已風雨飄搖,十年前終被一個叫做侯令的世家權臣篡位成功,侯令稱帝還改了國號,當時的皇帝前樑帝禪位後被封爲樑王,軟禁於永安宮,後不久病死,樑國宗室差不多被侯令除得一乾二淨,不過侯令這個皇帝只做了短短的四年就被殷衡給趕了下來,復立樑王的遺腹子樑弘毅爲帝。

說起這個殷衡,原非什麼世家大族,祖上皆是做點小買賣,在這樣的亂世,餬口都難,12歲參軍,英勇無敵,殺敵無數,四十歲的時候做到了鎮北將軍的位置,侯令篡位,迫於形勢屈從於侯令,殺了侯令以後做了異姓王。明眼人都知道,殷氏的野心可不僅止於此,從他這幾年來不斷北伐西征便可看出,待到時機成熟,便可取樑而代之。

殷衡有四子一女,幾個兒子皆是龍駒鳳雛般的人物,其中尤以次子殷曜月爲最,民間傳言這殷曜月的母親是個絕世美人,殷曜月遺傳了他母親的美貌,長得是風華絕代,俊美無雙,但此人絕非只是個長得好看的草包,相反,他謀略過人,有驚世之才,殷衡北伐西征,多數時候皆是以殷曜月爲主帥。

此次北伐燕國,殷曜月以不到一年的時間,連克數城,淮水以北渭水以南大部分燕國土地盡收樑國,燕國皇帝慌了,請求他西面的鄰國魏國幫助,雖然這兩國長久仇敵,但魏國也知脣亡齒寒的道理,派了他們的秦王拓跋禹帶兵支援,這個拓跋禹也非一般人物,他是魏國當今皇帝的唯一嫡子,據說此人身長八尺,高大威猛,英勇無敵,八歲就跟隨他的父皇上陣殺敵,每每帶兵打仗總是身先士卒,不到十二歲就做了魏國的龍驤將軍,封了秦王,但據說此人好戰卻不戀權。

魏軍增援到的時候,樑軍正在攻打燕國的弦城,眼看就要守不住了,拓跋禹帶著一萬騎兵來了,魏國建國之初便是以他們精良的騎兵打下的天下,他們的戰馬強勁壯實,迅捷又極有耐力,所到之處如颶風席捲而過,縱然殷曜月早有所料派了重兵攔截,還是讓他們突破了防線,樑軍退守弦城南面白雀鎮。

這是殷曜月與拓跋禹戰場上的第一次碰面,兩虎相爭,都沒有落到好,據說殷曜月被拓跋禹射了一箭,拓跋禹呢也被殷曜月刺了一刀,都不知死活。

戰爭過後的弦城可謂是滿目瘡痍,戰死將士的屍體在城外焚燒的濃煙幾乎廕庇了弦城上空所有的光芒,受禍的老百姓守著破敗的屋舍欲哭無淚,弦城郊外的浮光山腳下坐落的幾間小木屋,因爲隱蔽,倒還沒有被禍及,保持完好。

圍牆內的木架上,一簇簇橘紅色的凌霄花綴滿枝頭,在夕陽的餘暉下迎風飄舞,花架下的鞦韆藤椅上窩著一個白色身影的少女,懷裡捧著一本不知名的書冊,呼呼大睡,一直到日暮西垂,院內鋪滿瑩白的月光連一絲要醒的跡象都沒有,若非那張睡得紅撲撲的小臉兒和時不時顫動的長睫,還以爲死在那兒了呢。

這少女名叫凌霄,在浮光山腳下這幾間木屋住了十年,與她同住的還有她的師傅言修竹,她的師傅師從當世有神醫之名的雲谷真人,言修竹自稱‘修竹居士’在這中原之地還是小有名氣的,不過,世人少有人知曉修竹居士也收了一個徒弟,所以,除了弦城東門那個時?!葷麄儙熗降乃幍昀祥浿浪c修竹的關係外,凌霄就是個無名之輩。

直到院外響起‘咚’的一聲悶響,凌霄才從睡夢中驚醒,她不緊不慢的坐直身子,活動了一下睡得麻木的四肢,半瞇著惺忪的睡眼,順手拿起丟在地上的一把長刀,那刀有一米長,手掌那麼寬,刀刃薄如蟬翼,拿在她手上毫不費力,她悄悄地走到院門處,從縫隙往外瞅,沒看到有什麼東西,正準備轉身之際,門的下方傳來一聲**,凌霄這纔看到門外地上癱了個人。

浮光山周圍有極厲害的瘴氣,周圍的人都知道,所以少有人會闖入。

“修竹......居士......救......我家公子......”那人斷斷續續地說話,凌霄隱約聽出了她師傅的名字。

喔~~~~原來是來找師傅的,凌霄這般想著,一想起師傅,凌霄的眉便微微蹙了起來,在外人面前一副仙風道骨,瀟然自逸的模樣,可是在她面前卻有些爲師不尊,甚至還耍小孩子脾氣,兩人一言不合他便要鬧離家出走。三天兩頭與她鬧彆扭不著家,以至於真正教導她的時間少之又少,才造成了她如今這學藝不精的後果。

這一次鬧脾氣是因爲一件衣服,她師傅給她買了一件長衫,這長衫料子很好,花紋也很精美,她就是有些嫌棄衣服的顏色,她不喜歡穿白色的衣服,覺得不耐髒,衣服又有些寬大了,便說拿來做爲睡衣晚上穿穿倒還可以,就這樣,她師傅就生氣了,走了。

凌霄將院門打開,騰地發現外面不止一個人,除了中間趴在地上的人外,旁邊還有個癱坐在地的人,斜靠在門框上,右鎖骨下方的地方插著一支箭矢,生死不知。

凌霄忙回屋點了油燈,又取了兩顆解瘴毒的藥丸給兩人服下,粗略檢查了一下兩人的身體,便不再管趴在地上那個,而是拖著中箭的那個回了屋,她身量小,力氣不大,勉強將他拖到屋裡,實在沒力氣把他弄牀上去,藉著燈光,凌霄這纔看清他的長相,縱然因爲失血過多臉色蒼白,嘴脣乾裂,眼睛緊閉,頭髮凌亂,但也無法掩蓋此人是個美男子的事實。

這男子的年紀吧,應該比她師傅小不了幾歲,也就二十幾歲的樣子。

門外的男子服下解瘴毒的藥丸,片刻便從地上爬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跟到屋子裡,雖然站得還不算穩,但說話利索了不少。

“姑娘是何人?修竹居士呢?”看得出來這人很是有些焦急。

“我師傅出門不在家,我是他徒弟,凌霄......居士......”

聽到說言修竹不在家,那人有些失望,焦急之色更盛,看著眼前自稱是言修竹徒弟的凌霄,兩條劍眉都快蹙成了一條,“既然姑娘是修竹居士的徒弟,那必然也定是醫術高明,還請姑娘出手相助,救救我家公子?!闭f著便單膝跪地,要拜凌霄。

凌霄側身後退一步,那醫術高明四個字實在讓她心虛,看著他如此殷切期盼的目光,凌霄心裡有點兒慌,她要是把他家公子給治死了,他還不把她給劈了。

“那個......我得先說清楚,我的醫術跟我師傅比起來,實在差距很大,我可不能保證能把你家公子救活,不過......我會盡力便是。”

那人也是無法,索性另一個膝蓋也跪了下去,朝凌霄又是一拜:“拜託姑娘了?!?

“你先把你家公子的衣服脫了,我去準備東西?!绷柘稣f完丟給他一把剪刀,一應事務準備妥當,那人也已經把他家公子上身的衣裳脫了個乾淨,還把他抱到了牀上,衣服碎片散落一地。

咦?箭頭處的傷口怎麼會這麼大?凌霄爲了看清傷口,眼睛幾乎都要貼上病人的皮膚了。

一般用於戰場的箭頭刃面較窄,穿透力極強,但看這傷口,分明是用的狩獵箭,狩獵的箭頭有一個特點,刃部很寬,可以給動物造成很大的切割傷,使得動物大量流血,由此,就算不能當時打死獵物,也會因爲流血過多而亡。這種箭頭卻不利於穿透鎧甲,所以,是不會用於戰場上的,能夠用狩獵箭射穿鎧甲,甚至差點兒就射中心臟,射箭之人力量簡直就是驚人的巨大無比。

凌霄瞬間泄了氣,轉頭望向站在一旁的那人,有點兒欲言又止:“那個......”

“在下名叫知信。”知信以爲凌霄是爲難不知道叫他什麼,忙自報姓名。

凌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個......知信公子,我有必要把你家公子的情況告訴你一下,你家公子箭傷傷口很大,又很深,若是把箭拔出來,很難止住血......若是不拔說不定還能多活兩天......”

知信完全愣住了,巨大的悲傷席捲而來,竟是忍不住撲到牀邊大哭起來,凌霄坐在牀邊,很是同情地看著他哭。

知信哭了一陣又猛地抓住凌霄的肩膀,“姑娘,修竹居士在何處,我去找他,他一定能救我家公子。”

“我師傅出門沒個三兩月是不會回來的,他纔出門幾天而已,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頓了頓,“別說是我師傅,就算是我師祖在這裡,你家公子的命也懸?!绷柘鲞@話倒是不假。

知信瞬間有些崩潰,木訥地跪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凌霄小心翼翼地問他,“那這箭是拔還是不拔呢?”

“拔......”正在這時,身後響起一個虛弱的聲音,凌霄回過頭去,那人竟是醒了,半睜眸子看著她,眸深如水,平靜得毫無波瀾,凌霄甚至有種感覺,那目光分明有著打量她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