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刀門老巢。
青年模樣的血刀老祖換上一套黑色綢衫,腳步略快,往會客廳走去。
他要見一個十分重要的客人。
城北徐家的掌門人,家主徐寧峰。
當聽到屬下彙報,徐家主正在會客廳等候的時候,即便是修煉了數千年他,也險些以爲自己聽錯了。
徐家主那個傲到天上去的老頭兒,會親自來拜訪他?
儘管心裡不願承認,但如徐家這樣的世家,的確比他的血刀門底蘊深厚的多。
仙界是講究傳承和底蘊的,俞老祖雖然也是天仙境高手,血刀門也在他的掌控下越來越有影響力,但他也並不認爲自己奮鬥一生,就可以比得上徐家這種延續了萬千年之久的世家。
更何況,徐家掌門徐寧峰早就步入天仙境,就算是個人修爲上,也是比他高出不少的。
很快,會客廳近在咫尺。
“哎呀,徐家主親自上門,也不提前知會一聲,俞某人有失遠迎,慚愧啊,慚愧!”血刀老祖臉上已換上和善的笑意, 和平日裡冷酷的形象大相徑庭。
徐家主正端坐在會客廳品茶,他穿著一件粗布袍子,身形清癯,溫文爾雅,氣質出衆。
他擡眼看了血刀老祖一眼,沒說話,低頭繼續喝茶。
血刀老祖麪皮抖了抖,也不惱怒,自顧在一旁坐下,笑著說道:“不知徐家主親自到訪,有何貴幹?”
徐家主放下茶碗,淡淡道:“最近血刀門在鴻雁城裡,生意是越做越大了,可喜可賀。”
血刀老祖一時沒搞明白他什麼意思,謙虛道:“都是一些上不得檯面的小生意,沒法跟四大家族相提並論。”
徐家主點頭,話鋒一轉,又問:“聽說前些日子,貴派折了一員大將?真是可惜了。”
“說來慚愧,是我麾下的副堂主,姓丁。”血刀老祖嘆口氣,“原本,丁副堂主技不如人,本沒什麼可說的,但是……”
說到這裡,他似乎有些猶豫不決。
徐家主望向他,凝重道:“咱們平日裡來往雖少,怎麼也算相識多年的老鄰居了,俞掌門但說無妨。”
“好,那我就直說了,”血刀老祖點點頭,直視徐家主的眼睛,“據我屬下彙報,殺害我們丁副堂主的,可能跟貴府有些淵源。”
“哦?”徐家主表面上不動聲色,“俞掌門不妨說仔細一些,如果真是我徐家的人,老夫定會給俞掌門一個交代。”
血刀老祖問道:“徐家主可曾知道陳有貓?”
說罷他便盯著徐家主,想要看看對方有何反應。
周堂主向他彙報,陳有貓可能是徐家的人,如果真是如此,說不定能看出一些端倪。
令俞老祖失望的是,徐家主臉上卻毫無波動。
他點點頭,說道:“略有耳聞,說是戕害城主府官兵,眼下還在通緝。怎麼,殺害貴派丁副堂主的,難道就是此人?”
“不錯!”血刀老祖搞不清對方是裝蒜還是真不知道,他斟酌了一番措辭,跟著又道:“我派人追殺這個陳有貓,卻偶然發現此人所使用的法器,竟是一抦玄冰劍……這讓我很疑惑,徐家主,貴府雖然供奉有多名高階煉器師,但玄冰劍這種級別的法器,應該不會隨意給外人使用吧?”
徐家主皺眉不語。
“實不相瞞,我發現此人手持玄冰劍之後,便覺得此事牽扯太深……”血刀老祖兩手交叉,正色說道:“今日即便徐家主不來,我也打算要前往徐府拜訪的。”
這話雖然仍很客氣,卻是暗藏鋒芒,就差直說城主府的通緝犯陳有貓乃是徐府的人了。
徐家主一挑眉,問道:“你確定是出自我徐家的玄冰劍?”
血刀老祖點頭道:“是周明親眼所見,這小子跟著我時間不短了,想來不至於看錯。”
徐家主嗯了一聲,皺眉沉思。
血刀門飛鷹堂的周堂主,也算是鴻雁城有頭有臉的人物,算是血刀門有數的高手之一,他自然是知道的。
既然此人親眼所見,應該不會錯。
這就有點尷尬了。
來之前,徐家主本是打算興師問罪的。
他那侄兒徐七雖然不爭氣,紈絝了些,怎麼也是徐家嫡系子弟,被血刀門的人欺負成那熊樣,無論是於公於私,他都不能不管。
沒想到,卻被對方先咬一口,說那殺害血刀門丁副堂主的兇手,是徐家的人。
身爲鴻雁城四大家族之一的掌舵者,徐家主素來重視聲譽,不可能在這方面賴賬。
他得給對方一個解釋。
更重要的是,現在看來,事情顯然並非那麼簡單。
徐家主推測,對方口中的那個陳有貓,應該就是前些日子劫掠他侄兒的盜匪之一。
“俞掌門,這個陳有貓並非我徐家之人,那柄玄冰劍……”徐家主嘆了口氣,道:“是他從我族人手裡搶去的。”
血刀老祖沒想到他會如此回答,訝然道:“竟有此事?沒想到這個姓陳的散仙,竟膽大若此!”
徐家主說道:“也許咱們可以合作。”
“如何合作?”血刀老祖命人關閉廳門,正色說道。
“很明顯,這個名叫陳有貓的散仙把咱們雙方都耍了……”徐家主簡單把自家侄兒接連捱了兩回揍的事情說了說,跟著道:“兩次動手之人都自稱是血刀門徒,居心可謂險惡至極了。”
血刀老祖點頭表示贊同。
此人栽贓血刀門,的確該死的很。
多虧徐家主是講理之人,捱揍的也只是個不成器的侄兒……
若是他的兒孫,此事豈能善罷甘休?
“徐家主的意思是,要追殺這個陳有貓?”血刀老祖說道:“他現在已經逃離了鴻雁城,可不太好找了。”
“那是自然,否則你我二人顏面何在?”徐家主哼了一聲,說道:“這樣吧,找人這件事,就由你血刀門來負責,畢竟我徐家在這方面不是很擅長。”
“這個……”血刀老祖沉吟不答。
追殺自然是要追殺的。
區區一個剛飛昇的散仙,殺害他小舅子丁銳也就罷了,竟然還暴揍徐七公子,栽贓於他血刀門……
是可忍,孰不可忍!
關鍵問題是,此人現在已經逃離鴻雁城,想要追捕,無疑會耗費大量人力物力。
憑什麼你徐家主一句話,就把這累活兒交給我血刀門?
這不是欺負人嘛!
徐家主當然知道他的心思,端起茶碗,淡淡道:“追捕此人期間,所產生的一切費用,都由我徐家支付,這一點可以放心……不過我得提醒你,不要小看了這個傢伙,此人心思狡詐,修爲應該也不低,很有可能是地仙境的實力。”
“不可能!”血刀老祖嗤之以鼻,“鄙派周堂主跟他打過照面,頂多是七階或八階仙人的層次。”
徐家主搖頭道:“俞掌門有所不知,此人的真是修爲可能的確只有七階仙人,但戰力卻足以媲美地仙境初階,我甚至懷疑,他身上有某種特殊的修煉功法,能令他在短時間內修爲大進……”
“哦?”血刀老祖來了興趣,“願聞其詳。”
徐家主坐直了身體,凝重道:“根據小侄的描述,那傢伙僅僅用了半個月時間,就連跳數級,從三階仙人提到了至少七階……”
血刀老祖笑道:“該不會是徐七公子誇大其詞吧?”
這話意思很明顯——徐七公子故意把對手說的很厲害,以免暴露自己是個草包的事實。
“即便有誇大的成分,也不至於如此。”徐家主搖頭道:“你想,若此人真只是普通仙人境的實力,當初貴派丁副堂主會死的無聲無息?甚至連求救的信號都來不及發出嗎?”
輕飄飄一句話,便在無形之中反擊回去——我侄兒雖然是草包,但他只是個紈絝公子,尚能說得過去,可你麾下精銳副堂主,難道也是草包?
血刀老祖臉色沉了下來。
這也是他直到此刻都不能理解的地方所在,丁銳那小子雖然是憑裙帶關係當上了副堂主,修爲是淺了點,刀法可不含糊,一般的中階甚至高階仙人境,斷無可能打得他毫無反手之力。
所以,對於徐家主的話,他已經信了七分。
地仙境嗎?
血刀門殺的地仙境高手,可也有不少,沒什麼稀奇的。
“總之要重視,不能掉以輕心。”徐家主照顧血刀門的面子,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說,跟著道:“我在這裡跟你表個態,倘若此人真有修煉秘法,我徐府絕不染指,除了本就是我徐家的東西,餘下全歸閣下所有……我只有一個要求,要留活口。”
之所以要留活口,是他還有另外一層考量。
當初劫掠他侄兒徐七的,可不只是這陳有貓一人,徐家主更關心的,是那個奇怪的老頭兒——聽自家侄兒的描述,他懷疑那人和魔道餘孽有些淵源。
當然,這就不必跟血刀老祖提起了。
“行,此事就這麼敲定了!”血刀老祖答應的很乾脆。
雙方達成一致,又商討了一些具體的細節,徐家主便起身告辭,血刀老祖將其送出老遠,這才陰沉著臉回到會客廳。
他在房間中踱了兩步,取出傳音玉牌,聲色俱厲罵道:“蠢貨!連徐家的公子都敢打,你可真是長本事了!”
血刀老祖那個恨啊。
當徐家主說起自己侄兒接連捱揍的時候,他瞬間就反應過來,第一次自然是那個陳有貓乾的好事,第二次嘛……
主角正是自己的得意門生,周明周堂主。
也多虧徐七公子是個草包,並不認識周堂主的容貌,否則,只怕徐家主也不會這麼好說話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