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秋,金桂飄香。
碣石郡治,平海縣城。
自今年端午,碣石公刑天受封之後,白日裡,萬事如常,一到夜裡,就平地掀起無邊陰風,百萬鬼影滿天亂竄。
碣石郡和鄰居滄海郡的交界處,有一列兒小山脈,山中盡是極好的天然石材每到夜裡,就有數(shù)以十萬計的甲士兇鬼騰雲(yún)駕霧而來,施展大力鬼王法,將身軀變成數(shù)丈大小,在這山嶺中開採極品的花崗巖,切割成數(shù)丈大小的正方塊後,輕鬆託舉著直奔平海縣城。
又有實力不可思議的鬼將丶鬼帥,一到夜裡,就在平海縣城附近口吐鬼火,
熔鍊五金礦石,將諸般禁制打入其中。高溫的金屬汁液漫天噴灑,和一塊塊巨大的花崗巖緊密的組合在一起。
短短數(shù)月時間,原本在戰(zhàn)火中被摧毀的平海縣城,就已經(jīng)重建完成。
新建的平海縣城,有內(nèi)外城牆兩道。
內(nèi)城長寬二十里,內(nèi)城牆高有二十丈,寬達三十丈,四方城門口,都有巨石雕成的城門獸,分別是青龍丶玄武丶朱雀丶白虎之相,且四座城門,也正是以四方聖獸爲名。
這內(nèi)城內(nèi),一座座四四方方的巨石戰(zhàn)堡巍然嘉立,一切都和刑天氏祖宅一般格調(diào),乃是未來刑天氏族人的居所。刑天鯉對外公開的碣石公府,也直接建在了這裡。東南西北方向,都各有一座小標營駐守,每座小標營都各有一千刑天氏精銳輪值。
外城長寬六十里,城牆制式和內(nèi)城一般,每個方向,都開有三處城門,又有潯河豌而過,自南向北貫穿整個城池。加上其他大大小小的河道,整個外城有陸路城門十二座,水路水門六座。
十二座陸路城門,以十二元辰子鼠丶丑牛名之。
而六座水路水門,則以貫穿城區(qū)的三條河流潯河丶涿河丶汲河名之,分爲南潯門丶北潯門丶南涿門丶北涿門丶南汲門丶北汲門。
新建的碣石郡府丶平海縣衙,還有諸多功能機構(gòu),還有所有的民宅丶商鋪丶
街市等,悉數(shù)健在外城。同樣的,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也常設(shè)兵營一座,每座兵營都常年駐紮了五萬精銳。
在外城之外,順著大江南岸,更是如同江北萬國租界一般,用巨石夯實了江堤,在百多里長短的大江南岸,建起了大大小小數(shù)百座碼頭。
在這百多里長的地帶中,刑天鯉著甲士兇鬼建起了一溜兒二十八座長寬十里的『小城』。這些『小城』也有五丈高丶六丈厚的城牆,各色設(shè)施極其完備。
新建的平海縣城,無論是都守府還是縣衙門,大大小小的官職,全部都從刑天氏旁系各房,挑選有德行丶威望高的族老擔任。
不僅如此,碣石郡下的其他各縣,乃至新建的二十八座『小城」,所有官職,也都是刑天氏族人擔任。
刑天鯉就任人唯親了,整個封地,就是刑天氏的族人說了算了一一誰若不服,就和他比劃比劃拳腳唄?
這一年的八月十五,正午時分。
無數(shù)原本平海城的百姓,歡天喜地的拖家攜口,重返家園。
新建的平海縣城,制式整齊,規(guī)格龐大,其中街坊規(guī)劃,頗爲科學(xué)合理,能容納的子民戶口數(shù),是原本平海縣城的一倍以上。
曾經(jīng)平海縣城的住戶,全都免費得到了一套寬敞堅固的宅邸。
而有心進駐平海縣城的,無論是商人還是平民,但凡品性端正丶家風清白者,都可以用市價的五折,在湛湛新的平海縣城中購買宅邸丶商鋪。
嶄新的平海城各大城門,張燈結(jié)綵,鼓號齊鳴。長長的鞭炮卷在了竹竿上,『裡啪啦』的響個不停。無數(shù)男女老幼大聲歡笑,齊聲恭祝『碣石公萬壽無疆」丶「刑天氏福澤綿延」。
這是平海縣城正式投入使用,碣石公封地正式開始運行的第一天。
不僅是平海城各處城門和城內(nèi)街坊有百姓在歡呼,今日整個碣石郡,所有的縣城丶鄉(xiāng)鎮(zhèn)丶小村子,所有的百姓都猶如瘋魔一樣在鼓譟歡呼,瘋狂的祈求老天爺降福,讓刑天鯉聖壽無疆,讓刑天氏福澤永享。
很簡單,刑天鯉今日頒發(fā)的第一道針對領(lǐng)地丶領(lǐng)民的命令就是一一免去了一切農(nóng)業(yè)稅。
要命的是,刑天鯉免去農(nóng)業(yè)稅的前提是,他將自己從那些參與販賣極樂香的鉅商大族手中弄來的土地,幾乎全部分配給了領(lǐng)地內(nèi)並無土地的僱農(nóng)丶佃農(nóng)。
土地,依舊掛在刑天鯉,掛在碣石公府的名下。
這些土地,分配給了碣石郡內(nèi)無地的僱農(nóng)和佃農(nóng),也分配了一部分給家中土地不夠的貧農(nóng)。在這個基礎(chǔ)上,刑天鯉免去了農(nóng)業(yè)稅。
刑天鯉前世,只是一個資深宅男文科生,他哪裡懂什麼治理之道?
但是他能剽竊啊。
讀書人的事情,抄襲一點功課,這算什麼?這能算剽竊麼?
刑天鯉以爲,他這叫做一一善於學(xué)習,從善如流爾!
前世,他所生活的那個古老國度,免去了農(nóng)民的稅收,還給了農(nóng)民們諸多的福利補貼,他不懂其中的意義,但是他可以抄作業(yè)啊!
所以,刑天鯉的第二道命令就是,在免去了農(nóng)業(yè)稅的基礎(chǔ)上,碣石公府針對五十歲以上的老人們,提供一定的醫(yī)療和生活補貼。
補貼不多,但是起碼可以讓那些五十歲以上的老農(nóng)們,他們不至於患了重病就要等死,有個頭疼腦熱的,他們也可以毫無壓力的,討幾貼湯藥吃吃;等到年老後,無論家庭發(fā)生多大的變故,他們起碼冬天能有一屋遮擋風雨,能有一牀棉被丶一件棉襖抵擋風寒,能有一碗稠粥丶幾片菜葉填飽肚皮。
對家大業(yè)大的刑天氏而言,這點耗費,算什麼呢?
而刑天鯉前世,見過的事情還多著呢,所以,他的第三條命令,不是針對碣石郡子民的,而是針對隔壁鄰居家的那些行省丶郡縣。
他直接攤開手,很友善的對那些鄰居說:「我要教化子民,卻缺少教書先生。請諸位每年派遣若干教書先生來碣石郡的公立學(xué)堂,教授那些鄉(xiāng)村的頑童罷。」
「碣石領(lǐng)草創(chuàng),百業(yè)待興,是以,這些教書先生,是沒有工錢的。但是他們也要吃飯啊,所以,請諸位老大人,給他們補貼一份工錢。」
「如果他們來了,教化得好,我碣石領(lǐng)的子民,自然就知書達理,自然就溫文爾雅;若是他們教得不好,我碣石領(lǐng)的子民,就「蠻夷」爾,他們闖過邊境揍人的時候,莫怪言之不預(yù)也。」
隨之,刑天鯉的第四道命令,又是針對碣石郡的領(lǐng)民的了。
領(lǐng)地內(nèi),所有的孩童,年滿五歲之後,必須送去就近建立的公立學(xué)堂,開蒙學(xué)習。
孩童學(xué)習期間,每年春夏秋冬,各有兩套衣衫補貼;十二歲以下的孩童,一日三餐,保證營養(yǎng)的丶葷素搭配的一日三餐,全由碣石公府承擔。
十二歲以上的孩童,若是學(xué)業(yè)有成,能夠考入更高一級的中級學(xué)堂,則在十八歲以前,一應(yīng)生活所需,也都由碣石公府全部報銷。
十八歲以後,成績優(yōu)異的少年,若是能考入更高的大學(xué)堂,接受更多的來自極西百國的新鮮學(xué)問丶新鮮科技的薰陶,則他們就能在碣石郡爲官丶參軍丶出人頭地丶飛黃騰達。
甚至,大學(xué)堂的學(xué)生,每個月都有一定的獎學(xué)金補貼家庭。
當今之世,何等世界?
大玉朝,老大腐朽的封建皇朝爾,一個個貪官污吏對內(nèi)飛揚跋扈丶刮地三尺,對外奴顏婢膝丶甘爲舔狗,老百姓做牛做馬,也只能混一個勉強度日。
天災(zāi)人禍不斷,官吏豪紳巧取豪奪,無數(shù)百姓流離失所,成爲無業(yè)流民。
在這種情況下,刑天鯉將他前世看到的丶學(xué)到的那些東西,弄到了大玉朝碣石郡,一骨碌的,沒有絲毫預(yù)警的,在所有人都毫無防範的前提下,一條一條的悉數(shù)拍在了那些老百姓的頭上。
這就好像,一羣被壓榨得奄奄一息的饑民,突然一個敗家子蹦了出來,將一碗碗白米飯,一塊塊大肥肉,一碗碗好湯水,一件件新衣裳,直接劈頭蓋臉的,
不充許拒絕的丟給了他們一一喂,這是你們的了,不許退的啊!
也就是,這些碣石郡的子民被刑天鯉打糊塗了,也就是,刑天鯉還沒喊出「蒼天已死丶某天當立」的口號,否則今天刑天鯉剛主持平海城的正式啓用儀式,傍晚的時候,新鮮趕製的皇袍,就能裡三層丶外三層的給他裹成一個球。
四周都在喧譁,都在鬧騰。
無數(shù)子民,無論男女老幼,簡直猶如瘋魔一樣的雀躍歡呼。
刑天鯉帶著一行族老,慢悠悠來到了新建的白虎門上,靜靜的看著被無數(shù)條陰氣包裹在內(nèi),已經(jīng)被連續(xù)折磨了三個多月的張氏和張青書。
兩人的肉身依舊完好,但是眼眸中徹底沒有了光彩。
三個多月的殘酷折磨,諸多不可思議的巫法酷刑一波波的施展,其中慘絕人寰處,刑天鯉自己回想起來,都感到不寒而慄。
只是,他小心努力的維持,終究是勉強給張氏和張青書,保持了最後一絲絲靈智。
他走到這名義上的母子面前,調(diào)整了他們面朝的方向,讓他們看向了城門內(nèi)外歡呼雀躍的無數(shù)百姓,譏消道:「看好了,你們就要死了,而我,將帶著一個公爵丶一個伯爵的爵位,帶著註定興旺發(fā)達的平遠堂刑天氏,在萬民擁護下,活下去。」
「一百年?一千年?」刑天鯉笑得很燦爛:「貧道是修道的嘛,註定壽數(shù)綿長。這人間清福啊,也不知道要享受多少纔是。」
張氏丶張青書眸子裡微弱的光焰閃爍,他們同時張開嘴,聲嘶力竭的發(fā)出了宛如惡鬼一般的嘶吼聲。
刑天鯉看著張氏,輕笑道:「你當年,得了一個伯夫人的誥命?嗯,那位老太后還是識趣的,貧道接了碣石公的封爵後,她聽說貧道給孃親辦了那般盛大的遷葬大典,還用了你母族的滿門老小做祭祀犧牲,她趕緊又給孃親追封了超品國公太夫人的誥命。」
「所有的造命大妝朝服,還有一應(yīng)的儀仗等,現(xiàn)在都陳列在孃親的祭殿中。」
刑天鯉幽幽嘆了一口氣:「你看看,你看看,你害死了我孃親,你絞盡腦汁謀算刑天氏的家當,可是到了最後,不還是空碗打水,啥都沒落到麼?」
張氏嘶吼,吐血,眼角崩裂的她,血水順著面龐流淌下來,其形容之惡,真比十八層地獄的惡鬼還要更恐怖一些。
啪」的一聲,她的靈智,她的意識,她的本我烙印,在刑天鯉的誅心之言下徹底崩潰,再也沒有一絲半點殘留。
原地,只剩下了一團極深邃丶極陰邪丶煞氣沖天丶怨毒無窮的渾濁魂氣。
刑天鯉小心翼翼的一抖通天御靈幡,將這一團惡毒的魂氣收納了進去,他這些時間,操持著碣石郡大小事情的時候,已經(jīng)想好了這玩意兒的用處。
他又看向了刑天青書,笑吟吟的點了點頭。
「你曾經(jīng)跪舔頤和郡主,你是想要攀龍附鳳罷?」刑天鯉鎮(zhèn)定的說道:「可惜了,你知道麼?金三嘆那邊,這幾個月,多次登門,隱隱透露說,只要貧道有意,大玉朝的公主丶郡主,隨貧道挑選。一個不夠,十個百個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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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如果貧道讓頤和郡主做通房丫鬟————.」刑天鯉笑得燦爛。
張青書一聲淒厲的咆哮,他張開嘴,一口血噴出,無邊的怨氣丶煞氣衝起來,他的最後一點靈智也被自己的怨氣徹底磨滅。
刑天鯉一聲長嘯,靈臺紫府上,他的神魂中,一道先天靈寶的『本質(zhì)」虛影飄搖而出,迅速融入了通天御靈幡。刑天鯉將張氏和張青書的兩團怨毒魂氣和那先天靈寶的『本質(zhì)』融合,隨後通天御靈幡中,數(shù)百萬正在潛修的甲士兇鬼齊齊張開嘴,一口本命鬼氣噴出。
滔天的精純鬼氣和兩團怨毒魂氣糾纏在一起。
無數(shù)玄奧無窮的先天靈紋若隱若現(xiàn),伴隨著淒厲的鬼嘯聲,一道血淋淋丶若實若虛的女子人影帶著不容於世的可怖邪怨氣息尖嘯著衝出。
女子人影的肚皮突兀的膨脹隆起,她張開嘴,毫無靈智可言的嘶聲長嘯,口中念念叻叻的,盡是極邪惡的鬼道巫咒,每一道都蘊藏了足以讓人魂飛魄散丶精血枯稿的邪惡力量。
刑天鯉一聲輕喝,前些日子,連續(xù)斬殺張氏一族,從那些張氏族人體內(nèi)抽取的怨毒魂氣,也一團一團的打入了這血淋淋女子的體內(nèi)。
於是,她的腹部就急速膨脹,最終,膨脹到透明的肚皮『嘩啦』一下裂開,
九條慘白的,半透明,介於虛實之間孩童陰影飄然而出。
那女子人影,乍一看去,就是張氏嘴臉。
而這九條虛實變幻不定,通體邪氣可怖的慘白色陰影,其五官容貌,和張青書分毫無差。
「《九子大羅剎母尊》———-洪荒之時,殺伐入鬼道之半聖本命法———」刑天鯉感受著通天御靈幡內(nèi)驟然濃厚了百倍的滔天怨氣,輕聲道:「是根本法,也是一件潛力無窮的先天靈寶。殺越重,威能越大。』
「這等邪物,呵呵,和你們孃兒兩的氣質(zhì),很匹配啊。」
「身處無窮煉獄,心懷無窮殺念,身受無窮痛苦,唯有殺戮,才能略微止痛,卻是飲止渴,越是殺戮,修爲越強,帶來的痛苦更是無窮無盡丶永無休止。」
「哭吧,喊吧,叫吧,詛咒吧,然後,永世的痛苦下去。你們忘了自己是誰,你們忘了爲什麼受苦,你們只知道,你們只需要知道,你們的痛苦,將永世的持續(xù)下去。」
「除非,有聖人出手,磨滅這件靈寶,你們才能得到永恆的解脫。」
「赫,聖人?」
「末法時代,上哪裡給你們找個聖人去?」
刑天鯉手一指,血淋淋的大羅剎鬼尊就帶著九羅剎子從通天御靈幡中飄出,
天風一晃,她們就身軀凝實,變得和真人一般無二。
她們靜靜的佇立在刑天鯉身邊,她們一言不發(fā),面孔扭曲,渾身痙攣,仔細傾聽,她們的每一個毛孔內(nèi),都好似有億萬冤魂在哭喊,在哀求,在咒罵,在即慘烈慘厲丶語無倫次的胡言亂語。
一旁的一衆(zhòng)刑天氏族老們,饒是刑天鯉已經(jīng)爲他們點開了血脈,他們已經(jīng)擁有了幾分超凡之力,他們只是近距離的看到了這十道人影,就驟然心口滯悶,『哇哇』的開始嘔吐。
甚至有族老頭昏目眩,眼前幻象無窮,白眼一翻,直接昏厥了過去。
刑天鯉極尷尬的咳嗽了一聲,急忙一抖通天御靈幡,將這十條可怖的邪物收納了進去。
這纔是一個大羅剎母尊的胚子,還沒經(jīng)歷過戰(zhàn)場殺戮的實踐,就已經(jīng)如此的兇戾?等到她們擊殺了足夠多的生靈,吞噬了足夠多的魂氣和怨氣後,她們能成長到哪一步?
刑天鯉正琢磨著這個問題,刑天仁已經(jīng)三步兩步的蹦了上來,扯著嗓子嘎:「大兄,西北來人哩,說是你老叔兒,叫李魁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