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煙雨如飄絮,江南兩岸綠,吳國的都城——吳城,此時天將明,卻熱鬧非凡。今日初九,是朝拜聖賢的日子,宮門王府四更天就盞起了燈,下人們忙裡忙外,早早燒好了水,伺候主子焚香沐浴,管家拿著紙筆,對著滿院用紅綢封好的朱漆木箱做最後一遍確認。尋常百姓家沒有這麼多規(guī)矩,不過也多掌了燈,婦人難得做了精緻的糕點,裝在食盒裡,然後換上一身乾淨的衣服,一家?guī)卓?,趁著稀疏的夜色,相伴出門去了。
天色漸漸明瞭,吳城東陌人流如海、車熱馬繁,官道上也不知多少輛華麗車駕向東駛去,兩旁行人和攤販熙來攘往,也各有各的熱鬧。突然,一道金光從東方射來,天色從灰白變朱黃也不過轉瞬之間,車馬停下,人聲止沸,一齊向東方看去。
城東三裡臨海處,有一座不過數十米的小山,山頂有一座琉璃塔寺,在這個時代,琉璃尚屬稀有之物,能以琉璃爲材料建一座塔寺,應也算當世奇觀了。此時紅日剛從東海露出頭來,從吳城望去,琉璃塔寺正矗立在紅日中央,金色晨光包裹下,琉璃塔外氤氳著一層七彩虹光,雖在其中,卻不與日光相融,虹光流轉,像極了傳說中神明應靈的景象。
人們注視著那座塔,目光虔誠,尊崇,似乎塔中有他們所信仰的神明。直至紅日升起,虹光散去,人們才復而手上的工作,或朝著東方,琉璃塔行去。
事實上,此刻的塔頂高閣中,確端坐著一尊“神明”,他迎著海面,雙目微閉,靜坐調息,周身虹光流螢,似乎在吸收朝陽的光華,淡金色的長袍迎著風微微擺動,泛起一層又一層的流光。
“殿下,國師大人來了?!睒翘萏幉恢螘r出現一個略顯文氣的少年,頷著首道。
聞言,“神明”鼻下輕哼了一聲,隨即合掌,將周身縈繞的金光盡數吸收入體,數息過後,“神明”立身起來,看了看眼前與自己年歲相近的少年,道了聲:“易初,我叫吳過。”便自樓梯下了高閣。
這位“神明”的來歷,說起來倒也不是秘密,吳城的百姓都是知曉的。他是吳國皇室的第二個皇子,名曰吳過。吳國地處江南沿海,往年常受狂風、海嘯、水災、瘟疫之亂,可自十八年前,吳過出生以來,吳國再未出現這些無常的天道,僅有一次,三年前東海出現了一條丈半長的怪魚,連傷了漁夫數十人,爲禍半月有餘,吳過聽聞後,親登東山,待怪魚出現,拉弓引弦,連發(fā)兩箭,射瞎了怪魚一對眼睛,後怪魚入海,再未見蹤跡。東山上原本有座古剎,是昔日漁人供奉海神之所,年久失修,早已荒廢,吳過驅逐完怪魚,入古剎休息片刻,再出來時,古剎已變成一座七層琉璃塔,自此,吳人便信奉吳過爲一方守護,每年三月初九,都會來此供奉,現已是第三個年頭。
下至三層,一頭髮灰白,長鬚及腹的道袍老者迎了上來,道:“殿下,爲師前幾日與你商量的事你考慮得如何?”
吳過聞言似有不悅:“何事?忘了?!?
老者面上顯然急了些,道:“殿下,這麼重要的事怎麼能忘呢?今日萬民前來朝拜您,爲師會暗中施法,令天地變色,屆時只需您向天射出流光箭,爲師自會配合殿下把烏雲驅散,以顯殿下神威。”
吳過重哼一聲,冷聲回到:“配合我?父皇無非是擔心境內多年無異變,百姓對我的信仰會降低,不利於他的統治,要我配合你們演一齣戲罷了,何須說得這麼冠冕堂皇!”
“殿下,您是皇子……”
“我是吳過!”吳過打斷老者的話:“皇子?父皇爲了所謂的民心,一道聖旨將我困在塔內三年,這三年也未曾來看過我一次,我不想聽老師嘮叨,照做便是,時候不早了,老師可以去準備了。”
老者欲言又止,頓了頓,轉身下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