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不經意的回過頭,正對上他暗墨色的眸子,宛如深淵一般深不見底,她略微有些恍惚。
他看著她,突然勾起嘴角壞壞的一笑,她剎那清醒,輕微的皺了皺眉,旋即淡漠的回過了頭。
金色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射到書桌上,書本在陽光下反射出熠熠光輝,陽光的味道如此清馨。
語文老師站在講臺唾沫橫飛,胡鶯鶯卻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聽說他的爸爸是**要員,不然以他的成績和品行,決計進不了這座城市最好的一間高中,而且還是這間高中最好的班級。
胡鶯鶯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
是**要員又怎麼樣?十一年前的她,不也是一位**要員的千金小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嗎?可是當那棵大樹轟然倒下時,自己這棵憑藉大樹給予養分才能生存的藤蔓,就顯得柔弱不堪,隨時都有寂滅的危險。
所以這些年來她一直很努力,即使不是想要自己以後過上上流社會的生活,也要讓自己有能力保護自己,讓自己不用再像懸吊在高空的物品,搖搖欲墜,隨時都有支離破碎的危險,她所追求的,只是一種安全感
十一年前,胡鶯鶯父親涉嫌貪污,被判終生監禁。幾天後,監獄傳來父親撞壁自殺的噩耗,原本身體就不好的母親,在連番的打擊下,終於崩潰死亡。母親臨死時告訴胡鶯鶯,父親是被冤枉的,父親不是貪污犯。
就算知道父親是被冤枉的又如何,當時的她只有五歲,母親死了,自己變成了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能不能生存下去都是個未知數,難道還能希望著有一天能爲父親翻案嗎?
胡鶯鶯看向窗外,眼睛有些潮溼。
“胡鶯鶯,專心聽課。”耳邊突然傳來了老師的聲音。
胡鶯鶯慌忙側過頭,看見老師有些憤怒的神情,不自覺的低下了頭。老師看著她輕嘆一口氣,繼續上課。
語文老師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未婚,十一年前她把胡鶯鶯領回了家,並讓胡鶯鶯叫她榮阿姨,從此胡鶯鶯便與這個老女人相依爲命。
在胡鶯鶯的印象中,在與榮阿姨相處十一年的時間裡,從來沒有看見她笑過。在家的時候,榮阿姨總是靜靜看著窗外發呆,除了學習上的事兒,她不會和胡鶯鶯多說一句話。
“胡鶯鶯,隨我去辦公室把作業本抱來發給大家。”下課後,榮阿姨站在講臺上說。
“哦。”胡鶯鶯點頭答應。
榮阿姨抱著教案和書本,昂首挺胸的在前面的走著,胡鶯鶯在後面好奇的看著她的後背,一直以來榮阿姨都是一個謎一樣的出現在胡鶯鶯的世界,不知道那直立的後背到底承載著多少不爲人知的故事。也許那些故事正好可以解答榮阿姨爲什麼不結婚的原因吧!胡鶯鶯輕輕的點點頭,覺得自己的推想很是合理。
到了辦公室,胡鶯鶯從辦公桌上抱起本子,卻無意中發現辦公桌的玻璃下面夾著一張老舊的照片,是許多人的合影,她一眼就認出了榮阿姨,照片上的榮阿姨笑得很甜,讓胡鶯鶯看得入迷。
“怎麼了?你還有事嗎?”榮阿姨看著她問道。
“哦,沒有。”胡鶯鶯心虛的答道,抱著本子轉身離開,在辦公室門口,她隱約聽到了榮阿姨嘆息的聲音。
抱著本子走在路上,胡鶯鶯越想越覺得奇怪,她從來沒有想過榮阿姨笑起來會是那麼的好看,但是後來又是什麼傷心的事兒讓榮阿姨不再笑了呢?
想著想著,教室門口已經出現在了眼前,胡鶯鶯收回心神,表現出一如既往的淡漠。
(二)
胡鶯鶯一腳剛踏入教室,一個黑影猝不及防撞了過來,她蹌踉的退後幾步,手中的本子拿捏不住,散落一地。
教室突然安靜了下來,同學們都看著教室門口站立著的兩個人。
看著地上散亂的本子,胡鶯鶯有些憤怒的擡起了頭,卻看見面前的男生一臉冷笑的看著她,她頓時有些被玩弄的感覺,她強忍下內心的憤怒,厭惡的瞪了他一眼,然後蹲下身去撿散落的本子。
一隻腳突然踩到了本子上,胡鶯鶯滿眼怒火的擡起了頭,男生卻若無其事的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
“誒,老師沒有教過你撞到人要道歉的嗎?”他淺笑著漫不經心的說。
“請你把腳讓開。”胡鶯鶯冷冷的看著他,毫不客氣的說。
男生癟癟嘴,蹲下身來撿起腳下的本子,隨意的翻著,淺笑著看著胡鶯鶯,像是在看自己的獵物一般。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給我道歉,不然……”他饒有興致的看著胡鶯鶯,“不然我不介意將你這本子拋下樓去。”
胡鶯鶯霍地站起,握緊拳頭,眼神冰冷如冬日裡的霜露,一字一頓的說:你敢!
“呵!”他笑了起來,笑得像是嬌豔的花朵,但在她眼裡,他笑得是那麼的可惡,“你是在考驗我的膽量嗎?”
胡鶯鶯咬緊貝齒,如一蹲冰雕似的看著他。
“恭喜你,你成功了。”他淡然一笑,一揮手,本子像蝴蝶一般飛出教室,飛過走廊,翩然下落。
四周空氣似乎在急劇降溫,胡鶯鶯的臉色很是蒼白,而那個男生依舊帶著淺淺的笑容。
胡鶯鶯握緊拳頭,有種自尊被踐踏的感覺,有衝上去和男生同歸於盡的衝動。
“佔文斌,你太過分了。”人羣中一個男生站了出來,擋在了胡鶯鶯的面前,對著佔文斌大吼道。
佔文斌不屑的看著那個男生,露出一抹譏誚的笑意。
“哦?是肖文兄啊!看樣子你是要替她出頭了?”
被稱著肖文的男生冷冷一笑,道:佔文斌,不要以爲你家境好就可以隨意欺負人,除了家境,你還有什麼是值得你顯擺的?
聞言,佔文斌原本笑著的臉陰沉了下來,冷冷的看著肖文,此時上課鈴聲響了。
“肖文,有膽量放學之後等著。”佔文斌話語中充斥著令人膽寒的肅殺之氣。
肖文冷哼一聲,也冷冷的道:好,放學之後我等著你。
佔文斌冷笑著看看肖文,又看看在他身後的胡鶯鶯,然後轉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同學們也隨著散去。
肖文轉過身,看著胡鶯鶯關切的問道:你沒事吧?
胡鶯鶯看著肖文輕輕的搖了搖頭,低聲的說:對不起,爲了我連累你和佔文斌翻臉。
肖文笑笑,“沒事,老師快來了,你回位置去上課吧!我去撿本子。”,說完也不等胡鶯鶯回答,就跑出了教室。
胡鶯鶯怔怔的看著肖文的背影,良久纔回過神來回到自己的位置。可是一想著肖文和佔文斌的約定,她心裡就極度不安。她有點後悔自己的倔強,雖然佔文斌要求她道歉是有些過分,但是道個歉又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果她道了歉的話,就不會有後來的事情發生了。
在老師即將進入教室的那一刻,肖文上氣不接下氣的拿著本子跑進了教室遞到了她手裡,她還來不及說聲謝謝,肖文已經笑笑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整堂課她腦子都是一片混亂,老師講的什麼她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該怎麼辦呢?這件事情該怎麼解決呢?肖文是因爲她纔開罪佔文斌的,她可不想肖文和佔文斌拼個你死我活。
正煩惱間,後排的同學輕輕敲了敲她的背,她愕然的回過頭,後桌的同學給了她一張紙條。
“好好上課,不用擔心放學以後的事兒。”
她轉過頭,肖文看著她笑笑,她也微微一笑,轉過頭專心聽課。
肖文是個不錯的男生,成績和品行都很優秀,平時極少說話,胡鶯鶯想不到他這次會因爲她而站出來和佔文斌對峙。
她多希望那節課的時間長一些,下課鈴聲最好永遠不要敲響。
可是----
下課鈴聲還是按時拉響了,同學們都站起來,揹著書包,但是卻沒有離開的意思,他們知道有一場好戲即將上演,怎麼會輕易的錯過呢?
胡鶯鶯也緊張的站了起來,眼神掃到佔文斌的位置,佔文斌也正在看她,佔文斌冷冷一笑,昂首挺胸的向肖文的位置走去。
肖文倒顯得比較平靜,有條不紊的收拾著書本,把書本裝進書包,背在背上,坦然的含笑看著來勢洶洶的佔文斌。
“有種就跟我走。”佔文斌走到肖文身邊,冷冷的說。
肖文皺皺眉,立馬跟上了佔文斌的腳步,出了教室,鶯鶯忙跟了出去。
佔文斌在教室門口停下,轉過身來手指指著胡鶯鶯,眼光卻掃向那些想要跟來的同學。
“除了她,我不希望任何人跟來。”
所有的同學都被佔文斌的冰冷刺骨的話語鎮住,不敢再跟上。
佔文斌帶著肖文和胡鶯鶯出了學校,一直走著,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胡鶯鶯和肖文都非常迷惑,不知道佔文斌到底想玩什麼把戲。
佔文斌終於在四季公園門口停下了腳步,胡鶯鶯和肖文不明所以的對視了一眼,越來越好奇佔文斌到底想幹什麼。
佔文斌轉過頭看著胡鶯鶯和肖文詭秘的一笑,然後自顧自的走進了公園裡,肖文和胡鶯鶯遲疑了一會兒,也跟了進去。
“動手打架那是野蠻人做的事兒,我們今天斯文點,比比膽量如何?”佔文斌仰起頭看著摩天輪,淡淡的說。
“隨你。”肖文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佔文斌,你好卑鄙!”一旁的胡鶯鶯大聲說道。
佔文斌低下頭,挑了挑眉,說:你說什麼?我卑鄙?
“不是嗎?”胡鶯鶯冷冷一笑,“你明知道肖文心臟不好,你還要和他以這樣的方式來比拼膽量,這不是卑鄙是什麼?”
佔文斌看著胡鶯鶯,眼瞇成一條線。是了,上次籃球賽的時候肖文突然在籃球場上病倒,後來聽說是心臟出了問題。
“肖文,我們走,和這樣的人沒什麼好比試的。”胡鶯鶯側過頭對肖文說道。
肖文看著胡鶯鶯微微一笑,繼而看向佔文斌,沉聲道:好,我接受你的挑戰,不過我有個要求。
“…..?”佔文斌皺眉看向肖文。
“不管比試如何,你都要想鶯鶯道歉。”
“肖文,你……”胡鶯鶯有些著急,肖文心臟不好,要是真上了摩天輪,天知道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兒。
肖文微笑著擺擺手,示意胡鶯鶯不用擔心。
“怎麼樣?你答應了我就跟你比。”肖文望著佔文斌道。
“好,我答應你。”佔文斌看看胡鶯鶯,再看著肖文說,“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肖文問道。
佔文斌看向胡鶯鶯,不懷好意的笑道:我要你幫我追她,你能做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