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如何形容我們每到日落之後所見到的這個霓虹閃爍、車水馬龍和令人精神亢奮的都市之夜呢?
漆黑的天空,下面是一盞盞努力發著孤獨之光的燈,柔和的燈光伴著柳絮一樣輕柔的夜風輕輕地撫摸著每個此夜未眠的人的臉。無數悽迷的光線被無情地摔死在冰冷的地面,再也撿不起來。
所有的一切都如剪影一般飄搖不定,又像是沒有根的浮萍,完全找不到那種想要的安全與實實在在。可是他們看上去又是那樣的安詳與靜謐,像是抽過大煙後安然躺在牀上的享受者,這樣的夜本來就應該陷入久久的沉睡。
可是,每個悽迷的夜下必有一些悽迷的人,壞情緒讓他們無法入睡。而不幸的是今晚輪到了劉傑。在他眼裡,這個夜像是個魔鬼,殘忍地看著你因恐懼而顫抖的心,還在一邊冷笑著慢慢向你逼近。
他一個人孤獨地漫步在夜的羽翼和燈光的輕撫一下。別看已經到了春天,晚上的夜風一樣吹的人瑟瑟發抖。
他把衣服往裡掖了掖,雙手抱在胸前,繼續漫無目的的往前走,眼睛裡倒映著這個都市之夜的繁華與淒涼。
手機鈴聲又想起來了。他知道是誰,可是他不想接。他從來都不會拒接這個人的電話,而今晚他不準備接,這種想法非常確定。
可是他還是從兜裡掏出了手機,不過按的不是接通按鍵,而是關機鍵。
自從大學畢業,他就整日奔波勞累,已經好久沒有靜靜地觀賞這夜色的美麗了。無論身體和心靈,都需要好好的享受一下。
人是在無心的走,可是腳下卻像是長了識別方向的眼睛。不知不覺他又來到了這條熟悉的街。不遠處“兄好弟餐館”的霓虹招牌已經清晰可見。
這個只有不到十張小餐桌的街邊夜市攤,卻留下了劉傑曾經的美好記憶。那時候的他還是個大學生,因爲這裡的菜味道好價格低而且離學校近,所以成爲了學生的必選之地,平日裡就是人滿爲患,週末更是一桌難求。
他和阿東還有胖仔經常逃課來這裡聚餐,在這裡他們有說有笑,聊一些身邊發生的臭事,也聊一些白日做夢般的理想。
總之那個時候能開開心心的玩,沒心沒肺的鬧,或哭或笑,都是發自內心的真情。
觸景生情,往日的那些歡聲笑語又迴盪在耳邊。曾經的故事與現實的燈光錯綜的交織在一起,吸引著他往前走去。
大腦門的老闆正在用他胖乎乎的小手擦桌子,沒想到時隔一年還能認出劉傑,他笑呵呵的迎上去寒暄:“哎呀,好久不見了,離開學校肯定混得不錯吧。”
“還好還好,您的生意還是那麼興隆啊。真是恭喜。”
“哪裡哪裡,這要感謝你們和你們的學弟學妹們的關照,否則早就喝西北風去了,哈哈。”大腦門的老闆笑的下巴上的贅肉直顫抖,然後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又戛然收起笑容。笑本是內心的一種外在反映,一般很難人爲的去控制,倘若不想笑而又不得不笑,那種似笑非笑的笑會讓人看了很痛苦。所以說,要當好這個小老闆真不容易,不知怎樣的磨練才把他訓練成能如此熟練的控制自己笑容的高人。只能說名師之下出高徒,而名校周圍出高人。他轉身走向背後那張擦了一半的桌子:“來來,你來的真是時候,這裡一桌剛走。”
劉傑要了一箱啤酒和幾個涼菜,剛一坐下來就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總感覺少了些什麼,他想了想,終於明白,原來少了那種“感覺”。
他拿出手機,開了機,然後撥通了阿東的號碼。
“什麼事?”
“來‘好兄弟’這,我在這裡等你。”
“你丫受什麼刺激了,怎麼突然想起跑那地方了?”
“你別管,先過來。”
“嗯,那個,我和思思正在散步,要不改天吧?”
“那我要是告訴你我失戀了呢?”他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
短短的幾個字,讓阿東足足愣了一分鐘。旁邊孤獨而昏黃的路燈還在努力發著光,彷彿想把這個漆黑的夜照的更明亮些。可是阿東擡起頭看著烏黑的天空依然覺得天又黑了許多,彷彿看到了一潭又黑又臭的死水。
他知道,劉傑是個對感情很認真的人,絕對不可能開這樣的玩笑。甚至現在想起劉傑他們,浮現在他眼前的還是一對面帶幸福微笑的完美情侶。他們那一對簡直和諧的不能再和諧了。
對阿東來說,他寧可相信明天要發生第三次世界大戰,後天地球就要毀滅,他也不會相信劉傑他們那一對會分手。
可是現在劉傑一句像是半開玩笑的話,卻讓他堅信不移。雖然相信了,但是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可是也不相信劉傑會拿這個給他開玩笑。於是他決定去找劉傑,即使沒有完成今晚原定的散步計劃。
暗白色的煙霧帶著菸草特有的香味,也許大部分男生都能清楚地感受到這種白色的煙霧透過心底而呼出時將心裡的不愉快一併帶走的感覺,這或許就是他們在傷心難過的時候爲什麼那麼猛烈地吸菸的原因吧。
當阿東找到劉傑的時候,他俊美的臉龐正籠罩在一片慢慢飄然而起的煙霧中,彷彿即將騰雲遠去的神仙一般。如果再換上一身純白長衣,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爲是李白在世呢。他腳下已經埋葬了一堆香菸的殘骸,修長的指間還夾著一根明顯是剛點燃的煙,一縷如毒蛇般的青色菸絲從末梢蜿蜒升起。
桌子上的涼菜沒有動過的痕跡,只有三個空啤酒瓶礙事的擺在劉傑面前,而旁邊是更多的沒有打開的。雖然早有心裡準備,可是看到這場面阿東還是心裡一緊。這些酒足夠把他倆弄死三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