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芷蘅已於當日把那無瘢花姸碎搗泥做成了藥面,於次日清晨給管下我臉上慢慢敷上,杜芷蘅道:“這陣子可要管好嘴,不好再飲酒了,不然臉上的疤痕永遠好不了的了。”
管下我心裡不禁陣子酸泛,溫暖和淚水就要處心底涌上來,阿梅以前稍微都他好點也是這種感覺,這幾乎成了他的軟肋,但看著杜芷蘅忙來忙去的身影,他更加相信杜姑娘是真心爲他著急的,要不然她也不會冒著那麼大的危險去那斷崖頭採那幾株花草。
杜芷蘅的玉手還在他的臉上輕輕塗抹著藥泥:“幸好時間還來得及,再耽誤些時日,這臉怕是好不了了,管大哥,我跟你說啊,你這臉上的瘢要好到跟以前一模一樣是不可能了,你要有準備,但是我這幾天給你塗藥,儘量把褶皮往額頭和鬢角處推,會在那裡留有一些疤痕,也不是很搶眼。我們這幾日就呆在山上吧,你好好調養休息,我今日再去採一些來,好下山了給你用。”
管下我抓住杜芷蘅的手激動道:“知道了,謝謝蘅兒,你出去採藥也要小心!”
杜芷蘅的手在他手上打了個激靈,很快就抽開了,杜芷蘅轉出門去,他聞著那藥泥淡淡的藥味,靠著牀榻陷入百感交集之中,蘅兒這姑娘,真是個神奇又美麗無比的姑娘,感覺對她有點歪心思都是對她的褻瀆,她像個小獸也是個菩薩一樣的存在啊。
杜芷蘅轉過門口,突然又轉回來,管下我正滿心思揣摩著她,不禁心頭一陣欣喜,杜芷蘅道:“管大哥,跟你說一下,上次不是跟你說過嘛,你那臉上的傷要完完全全的好,看不到一點疤痕那樣的,除了用了無瘢花敷過之後再去找黃河四鬼之一的金刀怪徐錦堂,只有他纔有這個能力。”
管下我笑道:“蘅兒都說了,用完無瘢花之後我臉上頂多也就是留下些微疤痕,我想想,那也是不礙事的,疤痕嗎,像生活的烙印一樣,也是一種難得的人生印記。”
杜芷蘅聽到他富滿生活哲理的話語,難得舒展眉頭,微笑著走了出去。
他躺了許久,覺得腰也發酸了,感到有些百無聊賴,遂出了臥室,慢慢的轉悠出來。時值正午,太陽明晃晃的掛在山上,照著道觀廟宇之上的金色琉璃,世界在一陣反光裡變得刺眼而不真實,他又轉了回來,徑直朝三兒的房間裡走去了。三兒今日可是有些奇怪他平日裡話澇的跟漫堤似的,今日裡卻守了門,半點不見動靜,不是在裡屋一直酣睡吧?
他輕輕巧了下三兒的房門,沒多久門開了,三兒邁著一雙羅卷腿,又趿拉著草鞋躺會塌上去了,三兒嘴上叼著根莖子,懶洋洋躺著:“我尋思著你該耐不住那份無聊改來找我了。”
管下我道:“算的可真準,比諸葛亮和劉伯溫都準,那你再猜猜那牛鼻子老道晚膳會給我們安排什麼吃的”,說著往屋外看看。
三兒依舊銜著莖子道:“信鴿。”
管下我驚詫道:“信鴿?你怕是腦袋進水了,人家殺信鴿給你做乳鴿湯哩。”
三兒掙脫起身,一下子來了精神:“不是,老管,你剛進來都打亂我的思路了,我在山下養了兩隻信鴿的,我上山這幾日,都沒人餵了。”
管下我哦了一聲,三兒繼續道:“老管,你有沒有過什麼想法,一些比較壯懷激烈的想法,慷慨激昂的想法,有沒有,你不會之前是那副樣子,倒回來幾百年也是這樣吧,碌碌無爲,昏沉度日。”
管下我睨眼看著三兒道:“你話裡有話啊,我們做了兩世的兄弟了,有話你就直說吧。”
三兒一下子來了精神:“如今你看這紛紛擾擾的亂世,正是該出智出力的時候,更何況你現在是官宦子弟,將門之家,又少年英雄,武功也高,你身上又揹負這天外神鐵寒星如意,如果適逢時機,投身兵營而有兵權鎧甲,聯合地方貴族地主團練,內而鎮壓流寇土匪,外而據滿清鐵騎於關外,待我朝風調雨順,政治清明四海之內海清河晏,恢復國力指日可待,再出關外收拾那些滿清韃子,如此不是改了國運,你我不都是國家定鼎之勳臣,封妻廕子,福澤後人?”
管下我驚悸的看著三兒:“老陳,你是當真嗎?你憑什麼?”
三兒道:“老管啊,你還是跟以前一毛一樣,都是爲了吃喝玩樂躺平,這亂世,如果不作爲,我們會有像草芥任人宰割的一天。你說我憑什麼,我就憑一部《明史》,一部我爛讀於心的明史!”
管下我低頭沉吟,半天沒有出聲,突然嘆口氣道:“老陳,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以前一下班就回家陪婆娘,今日怎麼就變得雄心壯志了?”
三兒道:“我也想啊,可是我現在還能嗎,我老婆又在哪呢,這他媽的亂世,不是你不想安安生生的活著,是你沒有辦法,我來到這個世道半年多,差幾次就嗝屁了,逃了兵丁逃病逃災的,我對這種抱頭鼠竄擔驚受怕的日子絕望了,目下不出幾年,陝西農民起義大軍勢必攻入安徽,攻入潛山地界,別以爲我們呆在在山上安全,可依然逃不過被搶被殺被收割的命運哪!”
管下我道:“你怎麼就說我是將門之家,你是搞錯了吧,我是有個舅父,在榆林關上做個副總比,現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前些時日聽說滿清韃子兵鋒穿過雲州,越過雁門關,一路勢如破竹,怕我舅父那一路孤軍也難以抵擋。我就現在當個遊俠也挺好的。”
三兒有點失望的看著他,管下我道:”不說了,那些牛鼻子老道有個大事要昭示,下午會在七星天演臺聚衆議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