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番外六：不要回頭
楚昭現(xiàn)在是魏鬆的家庭教師， 住在莊園旁側(cè)的僕人居住的公寓裡。
自從那天早上見到荊遲以後， 她便再也沒有機(jī)會見他了， 荊遲平日裡很少來宅子裡，畢竟這裡是魏遜的私宅。
魏家上下對於楚昭這個家庭教師， 還是相當(dāng)尊重的，她比家裡的奴僕要自由，活動範(fàn)圍沒有受到限制，經(jīng)常可以出去溜達(dá)閒逛。
有好幾次， 她倒是見著到了荊遲。
他站在一望無際的原野間， 眺望北方， 那裡是家鄉(xiāng)的方向。
當(dāng)荊遲迴頭望見她， 會立刻離開。
楚昭的鄰居是一個看上去年不過十六歲的小姑娘，名叫小槐， 她在大宅裡當(dāng)女僕，帶著小女孩特有的八卦和天真， 她給楚昭講了很多事。
大多都是關(guān)於魏昭昭的八卦， 說她如何迷戀荊遲， 說荊遲每天晚上在拳擊場打擂臺，如何身手了得， 還說魏昭昭和荊遲如何般配，宛如王子公主般的愛情......
大部分時候，楚昭都是默默聽著， 不置一詞。
那天早上， 她去了集市。
這邊的集市頗有東南亞的異域風(fēng)情， 因爲(wèi)待會兒有一場重要的朝拜儀式，集市上人非常多，熙熙攘攘水泄不通。
楚昭明顯感覺到身邊有人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微微一驚，本能地想要甩開，但那人沒有鬆開她。
手腕傳來溫?zé)岫煜さ挠|感，楚昭的心開始狂跳起來，可她沒有回頭的勇氣。
男人緊貼著她的後背，溼熱的氣息落在她的頭頂，只聽他低柔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說：“寶貝?！?
楚昭猛地攥緊了他的手。
“我在，你不要怕，我?guī)慊厝?。”她的嗓音帶著顫慄，情緒快要繃不住了。
“許朝陽那個王八蛋...”荊遲低聲罵道：“老子回去要弄死他?！?
楚昭低下頭，眼淚再眼眶裡打轉(zhuǎn)。
他的手落到前方，環(huán)住了她的腰。
在擁擠的人羣中，緊緊相擁地兩個人非常不起眼，也正因如此，荊遲纔敢冒險(xiǎn)靠近她。
他附在她的耳畔，沉聲說：“既然來了，輕易我也不能把你勸回去，對嗎？”
楚昭含著眼淚使勁兒搖頭：“我不會、不會丟下你，我要帶你回去！”
他輕輕地嘆息了一聲，手收緊了，緊緊地抱著她，像是要把她揉進(jìn)自己的身體裡。
他很難想象，這個從沒有獨(dú)自出過遠(yuǎn)門的小丫頭，哪兒來這麼大的勇氣孤身涉險(xiǎn)，來這麼危險(xiǎn)的地方。
“既然勸不回去，那就留下來?！鼻G遲無可奈何地說：“留下來陪我。”
楚昭詫異地回頭，她沒有預(yù)料到荊遲會這麼輕易地同意她留下來！
“不要回頭?！?
楚昭便又立刻把腦袋轉(zhuǎn)了回去，平視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羣。
“你留在魏鬆身邊，那孩子很單純，讓他喜歡你，必要的時候他能保住你的性命。”
楚昭實(shí)在無法想象，一個十歲的小孩能保護(hù)她，但是在這裡，沒有不可能的事情。
“我要走了?！鼻G遲說：“以後我不會再單獨(dú)找你，那樣會給你帶來危險(xiǎn)，同樣，你也不要總是盯著我看，知道嗎，魏昭昭很會吃醋?！?
楚昭猛地抓住了他的手，不想讓他離開。
荊遲吻了吻她的後腦勺，無可奈何地說：“昭昭，我沒有背叛你，從來沒有。”
楚昭低下頭哽咽了起來：“我知道?！?
“不要哭，勇敢一點(diǎn)，聰明一點(diǎn)，無論發(fā)生什麼，我們一起面對，好不好？”
楚昭連連點(diǎn)頭，用袖子擦掉了眼淚。
男人鬆開了她，楚昭感受到背後餘溫漸漸散去了。
她滿是血絲的眼睛平視前方，眉宇間擰著堅(jiān)毅與勇敢。
這是荊遲和別的男人不一樣的地方，就像他當(dāng)年勇敢地追求她，告訴她：“你不要喜歡許朝陽了，我也很好，你考慮考慮我?！?
他從來不會退縮，也不會自卑，因爲(wèi)他一直都在努力，努力的男人是不會自卑的。
談戀愛的那幾年，他很少對楚昭隱瞞什麼，覺得苦了累了，受不住了，他都會老老實(shí)實(shí)地告訴楚昭，在她懷裡撒撒嬌，聽聽她的意見，至於未來如何，他也會跟楚昭一起謀劃商量。
他讓楚昭參與了他的人生。
而這次，同樣他也沒有逼她離開，來了便來了...
一起生，一起死，沒有別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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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昭昭很喜歡開party，經(jīng)常會邀請小姐妹來家裡吃喝玩樂，大宅有私人無邊游泳池，還有寬闊的院子。
每次她邀請荊遲過來一塊兒玩，總是遭到拒絕，荊遲不喜歡參加這類的聚會，魏昭昭抱怨荊遲不愛她的時候，荊遲總是會笑著說，我們中國的女孩子，通常情況下不會把男朋友介紹給自己的女性朋友。
“爲(wèi)什麼？”魏昭昭不解。
“防火防盜防閨蜜，我可不想離間你和朋友的感情?！?
“你倒是敢！”魏昭昭攥著荊遲的衣領(lǐng)：“你要是敢背叛我，我會殺了你?！?
荊遲知道，她沒有開玩笑，她說的是真的，對她而言，殺人不過碾死一隻螞蟻般容易。
很難得，這次她邀請荊遲過來，荊遲推拒了幾次，竟然答應(yīng)了。
魏昭昭很興奮，說要舉辦有史以來最大的party，所以楚昭的鄰居小槐不住地抱怨，說早上五點(diǎn)就要起牀準(zhǔn)備甜點(diǎn)，置辦裝飾，還要打掃游泳池，累得她都快直不起腰了。
當(dāng)然，魏鬆也邀請了楚昭參加party，還說要帶她游泳，楚昭表示自己很怕水，不敢游泳，魏鬆便自告奮勇，說要教她。
飯桌上，魏鬆說要請楚老師以客人的身份參加party，魏昭昭都已經(jīng)記不起楚昭這個人了，隨口問：“哪個楚老師？”
“你上次見到的啊，我的中文教師?！?
魏昭昭還有點(diǎn)印象，隨口說：“她啊，衣服都沒有吧，來幹什麼，丟人麼，別讓我朋友笑話我叫下人來參加聚會?！?
“她不是下人，她是我的老師！”
魏遜是個沒文化的大老粗，但非常重視子女的教育問題，見魏鬆這麼喜歡新來的家庭老師，自然也很高興，說道：“家庭老師不是僕人，可以來參加宴會。”
既然老爸開口了，魏昭昭聳聳肩，無所謂地說：“那把我的衣服給她拿一件去吧，讓她畫個妝，別給我丟人?！?
楚昭站在鏡子前，試著那件漂亮的米白色流蘇長裙。
小槐坐在椅子上，驚歎著說：“這條裙子我看大小姐穿過，好漂亮的！可是你穿上去...比她還漂亮！”
楚昭回頭微微笑：“你這話讓她聽到，她會殺了我的?！?
小槐立刻捂住嘴：“我錯了，我再也不說了！”不過她又立刻小聲逼逼了一句：“真的很好看，小槐不說謊的，不過你這麼漂亮，怎麼會到這裡來呢？中國多好啊。”
楚昭隨口道：“掙錢啊，這裡給的工資，一年抵得上我辛苦十年。”
小槐說：“我要是你，絕對不會離開中國那麼好的地方，來這種鬼地方。”
“你很想去中國嗎？”
“想啊，做夢都想！”
“以後有機(jī)會，我?guī)闳ァ！?
“好哎?！?
晚上，大宅燈火通明，樹上掛了五顏六色的彩燈，陸陸續(xù)續(xù)有年輕男女走進(jìn)了別墅。
他們的打扮並沒有多麼時尚，畢竟尼丹這地方，硝煙紛飛，物資相當(dāng)短缺的，尤其是在世貿(mào)組織封鎖了這裡的大部分的進(jìn)出口產(chǎn)業(yè)之後，好東西也只能通過不要命的偷渡商人黑市交易獲得...
小槐口中所說的盛大奢華的party，在楚昭看來，也不過爾爾。
楚昭穿著米白色的裙子走到游泳池邊，立刻吸引了不少年輕男女們的注意。
這裡的女孩子大多皮膚偏黑，毛孔粗糙，臉上還有斑和痘，不太漂亮。
楚昭連妝都沒有化，僅僅是素顏出席，便已經(jīng)成了全場最漂亮的女孩。
荊遲站在樹下，凝望著泳池邊楚楚可人的女孩，池水斑駁的光影投映在她的身上，宛若置身夢境。
荊遲皺了皺眉，按滅了手裡的菸頭。
太吸引眼球了，這樣不行。
就在這時，魏昭昭已經(jīng)走了過來，拉著荊遲的手，帶他到朋友面前去，向朋友們炫耀。
荊遲的長相在整個尼丹來說，已經(jīng)是相當(dāng)英俊的了，這裡的男孩平均身高一米七幾，大部分男孩不到一米八，因此荊遲一米八七的高個子，讓他在人羣中相當(dāng)顯眼，更遑論他英俊的五官，尤其是那雙漂亮的雙眼皮，相當(dāng)勾人。
對於魏昭昭來說，荊遲和她的漂亮衣裙和首飾一樣，都是值得她炫耀的“東西”。
炫耀完荊遲的長相又要炫耀才藝了，荊遲打架厲害，當(dāng)然不能讓他在這麼多人面前跟人搏擊，於是魏昭昭叫來了樂隊(duì)：“我男朋友唱歌真的很好聽，之前我在酒吧聽過，要不唱幾句？”
周圍掌聲和口哨聲響了起來。
荊遲真的很無奈，他不想唱歌，這讓他感覺自己真的像個出來賣的。
楚昭也走進(jìn)了人羣中，微笑著看著荊遲。
別人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荊遲不僅會唱歌，還會彈吉他呢，二十一歲生日那天楚昭送了荊遲一把很可愛的尤克里裡小吉他，荊遲爲(wèi)了這珍貴的生日禮物，還真的跟著網(wǎng)上的教程學(xué)了彈吉他，他非常聰明，半個月便學(xué)會了。
無數(shù)個黃昏日暮，他坐在學(xué)校的後山坡上，邊彈邊唱，楚昭靠在他的身邊，聽他唱歌。
他對她唱過很多很多甜蜜浪漫的小曲兒。
仔細(xì)算來，他已經(jīng)好久好久，沒有唱歌給她聽了。
看著她期待的眼眸，荊遲猶豫了片刻，還是答應(yīng)了唱一首。
楚昭跟所有人一樣，用力地鼓掌。
荊遲走到樂隊(duì)旁邊，接過了吉他手的吉他，說不用伴奏，他可以自彈自唱。
他抱著吉他坐在椅子上，調(diào)了調(diào)絃，奏出一串輕靈的旋律，伴隨著悠揚(yáng)的調(diào)子，他低醇的嗓音緩緩開口：“躁動不安的座上客，自以爲(wèi)是地表演著...你拿起酒杯對自己說，一杯敬朝陽，一杯敬月光。”
他唱出這句歌詞的時候，楚昭的眼睛微微有些泛紅。
楚昭過去很喜歡這首《消愁》，因爲(wèi)裡面有“朝陽”兩個字，當(dāng)然，這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在楚昭還瘋狂迷戀許朝陽的時候，她總是會單曲循環(huán)這首歌。
後來，荊遲總是會用這首歌笑話她，笑話她的慘烈的初戀，笑話她的膽小，也笑話她莽撞的青春。
楚昭也能夠坦然面對，那些曾經(jīng)戀戀不忘放在心上的委屈，釋懷之後也不過付之一笑，笑自己的年少輕狂。
“一杯敬故鄉(xiāng)，一杯敬遠(yuǎn)方，守著我的女孩，催著我成長，所以南北的路從此不再漫長，靈魂不再無處安放?！?
荊遲修改了歌詞，儘管在場大部分人都聽不懂他究竟在唱什麼，沒有關(guān)係，他只是唱給她的姑娘聽。
他深情的目光不敢在楚昭身上停留太久，而是垂著眸子，兀自溫柔地彈唱著：“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寬恕我的平凡，驅(qū)散了迷惘......”
“好了，你不要再唱了！”
魏昭昭忽然打斷了荊遲的演奏，她的脾氣爆發(fā)得莫名其妙：“我不喜歡這首歌！難聽死了！”
她氣呼呼地跑回了別墅，眼底竟然有淚光。
不爲(wèi)別的，她在荊遲深情的眸子裡，看到了另外一個女孩的身影，她不知道那是誰，但那雙眼睛裡裝著的絕對不是她！
一個男人，只有在想念心愛之人的時候，纔會流露出那般溫柔的神情。
魏昭昭不傻。
大小姐忽然生氣了，周圍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荊遲提著吉他站起身，再度望向人羣中的女孩，她衝他粲然一笑，比了一個“好聽”的嘴型。
荊遲掩藏著情緒，面無表情地朝著別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