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水月精神恍惚地看著牆上的畫像,畫跡有些舊了,但更襯得它古色古香,畫中的人,是一個極美的女子,一身雪白的長衫,袖籠清風(fēng),飄飄欲仙,墨色的長髮,似澄譚般散落在蕭瑟的秋風(fēng)中,螓首鬻容,水木清華,冰肌玉骨,似玉生香,淡雅的眉眼,百轉(zhuǎn)千回,無限悲涼……
雖是笑著的,但卻總是透著濃濃的憂傷,和化不開的無奈,畫中的人,名爲(wèi)納蘭明月,乃是月氏皇帝鳳歌,耶路國王子洛迦恩,幻影閣閣主墨溪,共同的愛人……可是,儘管如此多優(yōu)秀的男子爲(wèi)她癡情,最終,她也只能自己一個人,在深秋的寒夜,冰冷的院子裡,孤獨終老……一世無愛……
更或者說,她曾經(jīng)愛過的,那些深沉的,溫暖的,或痛苦的,以及回不去的往事,已經(jīng)隨時間,隨清風(fēng),化爲(wèi)了月下冰冷的一撮黃土,再也……再也尋不回了……
畫中的人,就是林水月她自己。
她就這麼看著,看著,就溼了眼眶,是啊……千帆過盡,等她終於明白了一些事情,放開了一些執(zhí)念的時候,早已是鳳去凰留,韶華已逝了……
……
2014年2月14號,情人節(jié)。
精美的豪宅,偌大的屋子,卻只有一個寥落的背影……
林水月掛著一條米色的圍裙,穿著一雙居家木質(zhì)拖鞋,步履懶散,將冰箱裡的番茄拿了出來,再找了幾個雞蛋,她記得,莊羽最喜歡吃的,就是番茄炒蛋了,今天是情人節(jié),他應(yīng)該會回來吧?
迷茫的眼神中透露著淡淡的無奈,輕輕嘆了一口氣,起身開始準(zhǔn)備做飯,儘管莊羽今天說過可能不會回來吃飯了,但她還是存有一絲希望?
廚房裡的砧板,叮叮咚咚地響著,林水月一陣忙活,不多時,濃郁的香味就從廚房飄了出來……她端著一盤盤熱騰騰的菜餚走出了廚房。
低頭,看著自己的傑作,滿意地笑了笑,也還沒有來得及將身上的圍裙解下來,終於如釋重負(fù)般的坐了下來,雙手託著下巴,盯著牆上的時鐘,等待著自己的“丈夫”回家。
今天雖然是情人節(jié),但是她並沒有去約會,也沒有收到任何禮物,更沒有什麼燭光晚餐,有的,只是冷冰冰的豪宅,和做飯落下的滿手的燙傷……
現(xiàn)在自己身爲(wèi)人婦,丈夫又出去花天酒地,她還能怎麼樣?只能呆在家裡,細(xì)細(xì)數(shù)著時間……除了無聊,心口還有一點悶悶的感覺,纖細(xì)的手指,噠噠噠地敲著桌子,細(xì)想了一會兒,忽然低聲笑了起來,眼睛瞇得只有一半大小,假若自己的老公真的爲(wèi)她準(zhǔn)備這些?
緩緩地?fù)u了搖頭,莊羽嗎?不。他永遠(yuǎn)不會爲(wèi)她準(zhǔn)備這些的,這是她嫁過來的第一天就知道的事。
擡頭,忽然看見牆上潔白的相框,以及……相框裡面幸福相擁著的夫妻。
——她和莊羽的婚紗照。
照片上……
一對新人開心地相擁著,新娘穿著潔白無瑕的婚紗,修長的身子正勾著新郎的脖子,驚豔妖魅的臉蛋上溢滿著幸福的微笑,緊緻細(xì)白的小腿上有一道淡色的刺青,看不清樣式,但是通過顏色判斷,那應(yīng)該是很久以前就刺上去的了,嬌嫩瑩白的雙腳,赤、**,點著腳尖,親吻新郎的臉龐。
而同樣是滿面幸福的新郎,簡單修臉的短髮,漆黑如墨,透著水瑩的光澤,一張桀驁邪魅的臉龐,耳上一顆豌豆般大小的黑曜石,緊緻的黑色西服,將他的身材襯得更加
修長精瘦。
明明無風(fēng),但兩人的表情,卻都感覺如浴春風(fēng)……
演技可真不錯……
“呵!”林水月不由地自嘲地笑了一聲。
細(xì)想來,這還真是一場可笑的婚禮。
假如不是她自己真的遇到了,還真不會相信這所謂的“契約”婚姻?
莊羽和她情況差不多,無非就是父母逼婚逼得緊,整日整日地安排相親。
而相親?對她來說,也不過是安安母親的心,走走形式罷了,她的心?早在兩年前,就原原本本地交還給另一個人了,高中時候的班長,當(dāng)年的初戀,那個她愛了五年的男人,卻最終拋棄了她的男人。
至於她現(xiàn)在的現(xiàn)任丈夫,莊羽,婚姻對他來說,是一種無聲的束縛,他是個典型的敗家子,不斷穿梭在各色女人當(dāng)中,仗著自己各方面條件都不錯,就一直在社會上扮演著花花公子的角色,始終不甘心將自己綁在一個女人的身上。
但,風(fēng)流如他,最終,也難逃父母的逼婚。
於是……
在他最後一次相親的時候,從一個衣著鮮豔,長相姣好,身材火爆的美女身邊走到了林水月的面前,淡笑著,溫文爾雅,說了一句,“小姐,你有時間嗎?”
水月看了看自己對面老媽給她介紹的“對象”,忠實且誠懇地說了一句,“沒有。”
哪知……
這個溫文爾雅的男子,儀表堂堂的男子,笑若春風(fēng)的男子……突然一把抓起水月她媽給她物色的對象--一名帶著八百多度近視眼鏡的數(shù)學(xué)教授,兜頭就爆了一拳!
嗯……這位知識淵博的教授,當(dāng)場就……倒地了!
他繼續(xù)笑著,依舊溫文爾雅,笑若春風(fēng),彷彿剛纔的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那麼,小姐,你現(xiàn)在有時間了嗎?”
林水月當(dāng)時就在想,假如她還說沒有的話,他會不會也一拳,解決了她?於是……於是的於是……
就是這麼狗血的事情就發(fā)生了,他們坐在同一張桌子上,成功解決了各自的“終身大事”。
婚後的某一天,水月問他,“你當(dāng)初選的那個人,爲(wèi)什麼偏偏是我?”
莊羽緩緩擡頭,想了一會兒,側(cè)頭,“第一,那天,你離我最近,比較好下手,第二……”莊羽回頭看了看水月,面上的表情……嗯……暫時理解爲(wèi)面癱……繼續(xù)說,“你剛好是我最不喜歡的類型,那樣,就算我們躺在同一張牀上,我也不會有任何非分的想法。”
“好吧。”
她還能說什麼呢?
合同,是這樣寫的,莊羽發(fā)她工資,水月給他做飯,將來要是離婚了,她不能從他這裡帶走一分錢的財產(chǎn)。內(nèi)容十分簡單,一式兩份。
也就是從那天起,水月就變相地成爲(wèi)了他的保姆,爲(wèi)他洗衣做飯,當(dāng)牛做馬!!
……
回過神來,林水月輕輕吐了一口氣,站起身來,看了看牆上的掛鐘,轉(zhuǎn)眼已經(jīng)晚上十一點了。
飯菜也應(yīng)該涼了……呆呆眼睛,無奈地看了看這一桌子的菜,“哎……也是,他說過的,不會回來吃的了,還是撤了吧……”
正當(dāng)她的手觸碰到盤子的時候,門鈴響了。
“馬上!”
水月連忙小跑著過去開門,臉上有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欣喜。
……
門打開的一瞬間……一個妖豔美麗的女人,長卷
發(fā)赤練若金,紅脣似嗜血玫瑰,懷中抱著的,正是醉醺醺的莊羽,莊羽看到林水月,歪歪頭,傻傻地笑了笑,黑曜石耳釘閃閃發(fā)亮,“水月,我回來了。”
林水月看了看天花板,見怪不怪,準(zhǔn)備伸手去接,哪料,那女人卻伸手一把打掉了她的手,斜眼看著,語氣輕蔑,“喂!不打算請我進(jìn)去坐坐嗎?”
水月愣了愣,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側(cè)過身子,“請。”
女人一進(jìn)來,就看見了滿桌子的飯菜,“切”了一聲,“這都是些什麼鬼東西?!你平時都是給莊羽吃這個的嗎?”
怎麼看她的樣子,倒更像是女主人?
“是啊。”水月平靜地回答她,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她將莊羽安置在沙發(fā)上,捋了捋耳後的碎髮,風(fēng)情萬種,眼神輕蔑,美甲璀璨掠光,堪堪指著林水月,“你可真可憐吶!都這麼晚了,還等著我的莊羽回來跟你吃飯呢?”
你的莊羽?
“我已經(jīng)吃過了,我從不等他。”實際上,今天水月從老媽那裡回來,就根本還沒來得及吃什麼,這天情人節(jié),使她想起了當(dāng)年的初戀,以及他的背叛,一時心酸難當(dāng),甚至還站在街上大哭了一場,鬧了不少笑話。
“騙誰呢!呵!”女人搖著傲人的身姿走到水月面前,挑手,一把擡起水月消瘦的小臉,“看看你!多可悲……眼睛都還是紅的,還嘴硬!”以爲(wèi)是在爲(wèi)莊羽傷心嗎?
指甲抓得她生疼,水月偏偏頭,想起不久前,自己還一個人蹲在大街上,像個瘋子一樣地失聲痛哭,現(xiàn)在好不容易回家了,憑什麼還要受莊羽情、人的氣,一時之間,心裡就像把刀子在凌遲。懦弱,本不是她的本性。
忽然,挑眉,擡起頭與她對視,“我可悲?”
少語氣了方纔的柔弱與客氣,眼裡閃過陰狠鄙視之色,凌厲的氣勢使女人縮回了手。
淡淡地說道,卻是不容置疑的諷刺和嘲笑,“我再可悲……他不也是回來了嗎?這裡……纔是他的家,他再瘋,終究還是會回家的。而你?像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比你好看的,比比皆是,莊羽玩膩了,還不是一腳踢開!你有什麼資本在這裡和我大呼小叫?!”
擡頭,狠狠地逼視她,判若兩人。
“你!”女人伸手指著水月,硬是氣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水月淡淡笑了笑,很溫柔,擡了擡下巴,“門在那裡,我就不送了。”
剛剛還盛氣凌人的女人看了看還倒在沙發(fā)上的莊羽,站在屬於人家的房子裡,突然感受格格不入,擡眼又看了看眼前的水月,憤恨道,“哼!我們走著瞧!”
說完,踩著她火紅色的高跟鞋,一搖一擺地走了,關(guān)門的動靜,著實不小。
水月回頭看了一眼還睡在沙發(fā)上做春秋大夢的莊羽……抱著抱枕,縮成一團(tuán),領(lǐng)帶早已不知去處,滿臉紅色的吻痕……
回過頭來,收拾了一下桌子,便回房休息了。
她只說過,在人前是他的妻子,人後給他做飯。
當(dāng)然了,其他的?
她自然是管不著的。
月色下。
林水月睡在柔軟的大牀上,一夜無眠。
而莊羽。
倒在樓下的沙發(fā)上縮成一團(tuán),懷裡抱著小熊維尼的抱枕……乾淨(jìng)單純地,就像是一個小孩子。
嗯……假如,除去他脖子上的吻痕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