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發現身旁睡著一個蓬頭垢面身披紅衣的女人。
纖細的骨指毫無血色,蓬亂的髮絲下是一張蒼白的沾著土灰的臉。
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腦門,冷靈璧差點驚叫出聲。
然而未等他反應,身旁的人突然顫巍巍的坐起來,揚起小臉,一雙琉璃般剔透的眸子呆滯地望著他,紅脣間溢出清甜的透著些許沙啞的嗓音。
“你好。”
冷靈璧捂著內傷嚴重的胸口,以驚人的速度將身旁的人一腳踹飛。
“啊——!”
“啪啦!”椅子破碎的聲音。
靜默。
“所以說,你真不是女鬼?”冷靈璧尷尬的清咳一聲,瞥了眼牀邊揉著PP,痛得齜牙咧嘴的嬌小身影,懊惱自己竟然會被一個小鬼嚇得如此失態!
“鬼怪不過是人們臆想出來的東西,根據科學依據,是不存在的。”林蘇暖認真地看著他,微微鞠躬:“很抱歉嚇到你了。”
“沒……沒什麼……”冷靈璧被對方誠懇的態度嚇了一跳,有些尷尬的別過眼:“話說,你到底是誰?怎麼會在我家裡?”
“我叫林蘇暖。”
說話間,林蘇暖環視一圈這破舊的老式土坯房屋,以及周圍充滿古老氣息的桌椅牀榻,髒兮兮的小臉露出不解的神色。
“事實上,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一醒來就出現在這裡,請問你是誰?這裡是哪?”
面對對方疑惑的目光,冷靈璧狹長漂亮的眸子微微瞇起:“你穿著喜袍,該不會是新娘子?”
“誒?”林蘇暖低頭,赫然發現自己穿著一身繡著鴛鴦不怎麼合身的紅衣裙。
冷靈璧咬緊後牙,無奈地扶額,他不過是受了點傷暫時昏迷,那羣人竟然給他鬧得這麼大,新娘子啊……也太草率了!
這邋邋遢遢的模樣也不知道是哪個山溝裡買來的娃兒,好在人還算禮貌,處理起來應該不麻煩。
“吱呀!”底部長滿青苔的屋門被人推開,幾顆腦袋探了進來。
“哎呀,醒了!冷夫子醒了!”
歡喜的聲音在小院炸開,冷靈璧只覺頭更疼了。
坐在院子裡的長凳上,林蘇暖乖巧的聽著幾個年長的村民你一言我一語把事情經過道來。
被挪到躺椅上的冷靈璧曬著太陽,一邊聽著村民述說一邊困頓的打了個哈欠,以爲他被山鬼詛咒,弄了個新娘給他沖喜嗎?
說實話,他這次傷的確實有些重,加上魅毒發作,昏迷幾天不醒也著實挺嚇人的。
“冷夫子進京趕考,走了足足三個月,五天前,村長突然在山源入口發現昏迷不醒的冷夫子,當時冷夫子的模樣可嚇人了!面色發紫渾身僵硬,就跟死人似的!定是撞上山鬼了!”
頭上纏著藍色麻巾的老婦人一臉後怕的如是道。
“老耿家的相公在山上撿到你,說你被吊掛在古樹枝上,還以爲你是前來索命的鬼魂,把老耿家相公嚇得呀……”
“好在大家發現你是個活人還有口氣在,就把你救回了村子,只是不知道你是不是摔壞了腦子,整個人迷迷糊糊的,問你什麼都不應,是不小心從懸崖上摔下來的嗎?”
“呃……”林蘇暖偏著腦袋思索著,原來那個根據地懸崖的下面竟然是一個古樸的山村,應該是掉下來的時候正巧被樹枝勾住,才保住了一命吧,她還真是命大呢。
知道了事情經過,林蘇暖也鬆了口氣,起身禮貌地鞠躬,對村民道:“感謝你們救了我,請問你們這裡叫什麼,可有去周圍縣城的汽車?如果有電話請務必借我,我會報答你們的。”
村民們愣了幾秒,面面相覷。
“我們這叫山源村,你說的汽車是什麼東西?”一村民不解地撓撓後腦勺,轉頭問向冷靈璧:“冷夫子,你出過山,見多識廣,可知道這位姑娘說的是什麼?”
冷靈璧挑挑眉,斜眼瞅著林蘇暖,一臉古怪。
“這位帥哥,可不可以借你的手機打個電話?”林蘇暖懇切地看著冷靈璧,這個氣度不凡的男人簡直比她身爲國際名模的師哥還俊美!
現在的年輕人都是人手一個智能手機,借個電話應該不難,林蘇暖想。
冷靈璧複雜的打量了她幾眼:“手伸出來。”
林蘇暖一喜,連忙伸出雙手,笑得一臉開心:“謝謝!”
然而……
對方只是捏住她的手腕,然後愁得一臉苦大深仇的模樣。
他到底在做什麼?
林蘇暖頭頂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半響,冷靈璧鬆開手,道:“沒病,只是腦子好像有些問題。”
“啊?!”村民驚呼,隨後一臉惋惜地看著林蘇暖:“看著挺正常的,原來是個傻子啊……”
林蘇暖懵懂地眨眨眼,隨即一臉恍然,原來師姐說的跟山裡人溝通簡直比打一千耙子彈還累是這麼回事啊!
沒文化不怪他們,真的!
林蘇暖表示很理解。
然而她總覺得自己漏掉了什麼……重要的線索?
“冷夫子,你身體好點了沒?”大傢伙圍到冷靈璧身旁,關切地問。
“好多了。”
“沒事,山鬼都被沖喜沖走了,待會兒我再從家裡拿些驅邪的竹芒來。”
“不用……”
“客氣啥,你昏迷這麼多天可把大傢伙給急死了!考不上沒關係,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嗯……”
村長湊到冷靈璧耳旁小聲道:“這次多虧了這個小姑娘你才得救,雖然人家傻了些,但畢竟跟你拜過堂的,咱村裡這種年紀的姑娘可稀罕著呢,你別虧待了人家,我媳婦看過了,她手臂上的守宮砂是完好的,小兩口好好過,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是啊,這姑娘看著也不難生養,傻人有傻福,沒準能給你生個大胖小子呢!”旁邊的人附和道。
冷靈璧看向院子中央擰著眉頭沉思的某人,不贊同道:“你們說她是被撿到的,也許是好人家的女兒,她的家人可能正焦急地找她,你們怎麼能這麼草率地決定她的婚事,就因爲你們救了她的命嗎?”
“額……”村民語塞,尷尬地望向別處。
“當時實在找不到人,所以……就只能委屈她了……冷夫子的命……更重要……”村民支支吾吾地解釋。
“小姑娘,你家住哪,爹孃是誰?”一老婦人握住林蘇暖的手,親切地問。
“我家在首都北京,我沒有爹孃是個孤兒。”林蘇暖回道。
“那家裡可有其他人?”
“沒有。”林蘇暖搖搖頭,“我是一個人住。”
衆人暗暗鬆了口氣。
“你一個人住,以何爲生?”冷靈璧疑狐地看著她。
“這個……不便告知,還請見諒。”林蘇暖禮貌地回絕。
局裡規定,關於她是國家安全局特工隊一級特工的身份絕不能透露給任何人。
然而聽在衆人耳朵裡,便成了見不得人的謀生,所以難以啓齒。
老婦人心疼地拍拍林蘇暖的手背:“一個人的日子不好過吧,以後跟著你家相公,他有本事,定不會餓著你的!”
林蘇暖尷尬一笑。
“既然冷夫子沒事,大傢伙就回去吧。”村長髮話,衆人一一告別,院子裡留下了幾籃子慰問的蔬菜瓜果。
半響,林蘇暖突然驚叫一聲:“進京趕考!”
她說她總覺得自己漏掉了什麼重要的信息,剛開始還沒明白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進京趕考應該是個成語,是一種古代纔有的行爲,國文課的時候老師教過。
“他們……剛剛說你進京趕考,是什麼意思?!”林蘇暖衝到冷靈璧面前,瞪著惶恐不解的眸子直直看著他。
冷靈璧不耐地擡起困頓的眼皮,卻對上一雙玲瓏剔透不染一絲雜質的水晶眸子,那眸間流轉的波光宛若璀璨星芒,帶著魔力,讓人不知不覺被吸引進去。
如此純粹不染世俗的一雙眼睛,果然是隻有傻子纔有嗎。
冷靈璧想,養著一個傻子,好像也不賴。
“請你告訴我好不好?”林蘇暖委屈地扁扁嘴,爲什麼這裡的人溝通起來這麼累啊……
冷靈璧回神,爲自己竟然被一個傻子迷惑感到懊惱,別過臉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考科舉是步入官紳的必經之路,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林蘇暖只覺一道天雷劈下,她聽到了什麼……科舉?!
“失禮了!”林蘇暖微微鞠躬,隨後快速跑出院子,找人證實自己的猜想。
但願,她的猜想是錯的吧……
冷靈璧沒有阻止,事實上是沒有力氣阻止,打了個哈欠便沉睡了過去。
傍晚,不出冷靈璧意料,林蘇暖被村民領了回來,失魂落魄的她一進院子便一個人蹲在地上,埋頭抱腿哭了起來。
看著哽哽咽咽的人兒,冷靈璧倒是挺意外的。
“你要是想回家以後我帶你回去好了,你放心,這裡的人都是好人,不會傷害你的。”破天荒的,冷靈璧蹲下身拍拍林蘇暖的後背,柔聲安撫道。
若是扶風在的話,定會嚇一大跳,他家那個無良的冷大神醫竟然居尊降貴去安慰別人,是被那羣佞臣的狗黨嚇得精神異常了嗎?
林蘇暖擡起腦袋,看向冷靈璧,哽咽道:“謝謝你……”這人是個好人,可惜她的那個家是永遠也回不去了……應該。
冷靈璧微笑的臉一沉,捏著林蘇暖的下巴,取出方帕就著滿臉淚水擦乾淨這張髒兮兮的小臉。
林蘇暖不解地眨眨眼,卻在對方微瞠的眸子裡看到了驚豔。
半響,冷靈璧勾起一抹邪笑:“他們還真是……撿到了個不得了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