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西漢這幾個月裡,我從剛開始的了無生息,到現在無盡的消費和追求華貴的生活。
我讓裁縫師傅和鑄金師傅給做的衣服首飾終於都到了。
我在房裡穿上自己設計的東西,對著那模糊的銅鏡,閃著銀光,顯得更是金光搖曳了。
亦如都不由得誇我好看。
那可不,每日都在買布料做衣服,換各種首飾各種款式,能不美麗嗎?
那時已是初夏,有點小熱,穿著自己設置的短襦裙也還是悶熱。
我徵求了祖父的同意,在歸院裡修了個乘涼的水池。
這個水池不大,只有五六十平方,修建了小橋和溪道,打通了水井,會有源源不斷新水更換。溪流邊種上了花草,水池上的水很乾淨,因爲池中沒有其他東西有點單調,便撒上了各種顏色的花瓣,漂浮著花瓣看上去美麗多了,就同一個露天泳池似的。
感覺熱了可以去水池泡一回可以清涼一下,水池旁還築了個涼亭,可以坐在其中乘涼,夏日在那裡吃著水果搖著扇子聊聊天,在這樣的地方消暑亦算是仙境了。
這個工程喊了許多工人一齊做,一段時日便築好了。就在這樣一段時間裡,我每日從無所事事到奢靡享樂,從頹廢的生活到了另一種頹廢的生活,不得不說,這樣的日子過得真是舒服。怪不得大家都羨慕有錢人,在西漢我也過了一把奢侈生活。
***
水池做好後,我邀請匿之來遊玩。那時天氣已經很是炎熱,我在水池裡游泳。
匿之應邀了,不久後便來了。
他來到水池前,看了一眼,長嘆一聲便撇過臉沒有說話了。
匿之坐了下來,我見狀,立刻從池中起身了,回屋換了一身衣服去找匿之。
我故作不悅,“你這是何表情?我可不喜。”
我以爲匿之要向兄長一樣訓斥我,我的語氣不由得苛刻。
匿之搖了搖頭,“我爲何要數落你?”
“那你就是不滿我這樣的行爲了,剛剛看到我時,那異樣的表情怕是要與我疏遠了!”
匿之見我生氣了,輕笑道,“我何時又說了要疏遠你?”
我撇頭不看匿之,有些許氣憤。
匿之過了一會便說道,“來到池旁見你的第一眼是有些許不適應,心想,世間怎會有心胸如此開闊的女子啊,可以這般爽朗,在沐浴時竟叫一男子來陪同。後來嘆氣是怪自己,竟有如此不堪的想法,你那哪裡是沐浴啊,只是在戲水罷了。”
聽到這,我的臉色纔好轉。我還以爲匿之覺得我這樣不妥,產生不好的看法了。
“只是我有一事不解。”匿之說。
“且問。”
“爲何你這襦裙是這番模樣?”
我讓亦如去房裡把我衣服的設計圖拿過來。
“你瞧。”說著,我把設計圖遞給匿之。
匿之望著我,“這是你畫的?”
我驕傲的點點頭。
匿之又說,“爲何從前未發現你有如此才識。”
“那便是你有眼無珠了。”我打趣道,“其實只是因爲夏日穿長襦裙太過悶熱,我才設計了這樣的短襦裙,穿著也清涼些。”
匿之認可的點點頭,我們的眼神對視上了,他打趣道,“可否有給男子設計一件,讓我也感受一下清涼。”
這話驚得我趕緊推脫,“罷了罷了,我可不會畫你們男子的衣裳。”說著,我喝了一杯茶。
就是在這樣的日子裡,一日便又過去了。
只是不久後,我便覺又得膩了.....
好似這樣的日子還是同從前一般無趣,沒有理想,沒有追求,沒有信仰,亦沒有感受到生活的目的。
每日都是無所事事,這樣的人生又有何意義呢?
我又在思索這個問題,活著是爲了什麼。
***
夏季裡,我仍舊穿著我的短襦裙在涼亭裡乘涼,也不想改變什麼,主要的是我也不知道要改變什麼。
匿之又過來找我了.....
之前我穿這樣的裙子,他們是異常反對的。不過因我態度強硬也拿我沒辦法,許是看在我不穿出外面去的份上纔不阻止我穿了。
奇怪的是,在匿之見過我穿短裙之後,兄長便下了命令,沒有經過允許,其他人等不得擅自入歸院。
我猜是匿之給兄長建議的,後來我又求兄長讓匿之可以隨意進出,如果匿之都不能來找我玩的話,那日子得多無趣啊。
今日恰好匿之來了,我便問他,“是你讓兄長下令不許外人進入歸院的?”
匿之只是喝茶,並沒有回答我。
我見狀,便知道了答案,十有八九是了,我也不再追問什麼。
“可否爲我彈首曲子?我想聽你撫琴了。”
匿之便起身來到琴旁,開始撫琴。
我和匿之當真是聊得來,從天文地理聊到奇聞趣事。匿之教我詩詞歌賦,吟詩作對,我給他講現代的故事,日子過得很是瀟灑。在西漢,有這樣一位益友,此生足矣。
琴聲落,匿之開口說話了,“過幾日便是上元節。”
“知道。”
“我與你兄長那日要出去淅河街遊玩。”
“有此事?兄長可沒告訴我。”
既何和匿之要外出遊玩賞燈,竟不帶上我!
我也想同兄長一齊出去賞燈,可祖父總是派人盯著我,再三叮囑不能讓我出去,生怕出了什麼事故。
我不肯,聽到匿之說的話後便跑去兄長身旁求著兄長偷偷帶我出去玩。
我說,“兄長,聽聞你與匿之上元節要外出遊玩?帶上我可好?我保證乖乖聽兄長的話,絕不亂跑!”
既何俯視著我,“不行,祖父有令,不能讓你出府。”
我挽住兄長的手捏得更緊了,搖晃著既何的手臂,“帶我去嘛,我定不給你們闖禍。”
得虧我哀求了好一陣,既何才答應。
“那行,答應兄長,可要跟緊點,不能離開兄長的視線。”
我乖巧的點頭,還是那幾招,百試百靈。
***
直至上元節那日,兄長與匿之一齊帶著我出去玩,我纔有幸看到這古代過節的樣子。
花燈節可是壯觀無比,花燈的品種琳瑯滿目色彩斑斕。街上人山人海的,非常熱鬧。
我們扎進人羣中,玩了很多遊戲,對了對子,猜了燈謎,還買了很多得意的東西,玩得可盡興了。
過後,三人便進了一家客棧,挑了個賞花燈的好地方,點了幾個小菜要了幾瓶好酒,放肆的暢飲起來。
我的酒量不算太好,可是也不差,三巡過後還沒醉,只是臉蛋有些微紅。而此時,既何已經喝倒下了,沒想到這樣一個魁梧男子,酒量竟這麼差。
只留我與匿之二人接著喝,匿之舉起酒杯敬我,我與匿之對視了一眼,碰了下碗,把這烈酒一口悶。
這是我來西漢那麼久,第一次喝這麼多酒,還喝得這麼開心。
“你這姑娘酒量可真行。”匿之說道,我聽出了一點佩服的語氣。
此時我得意地拍著胸脯嘚瑟,“那是!我夏染的酒量好的很!”說著,朝匿之拋了個媚眼。
“夏染?”匿之疑問道。
我一激靈,誰知酒意便上來了。話剛落下,捂著嘴跑出客棧,扶著門前的老樹狂吐。
匿之追了出來,看著我,無奈的搖了搖頭,輕笑了一聲,我感覺到他拍著我的後給我順氣。
我抱著樹幹委屈的嘟著嘴,“你們古代的酒可真烈!”說完,便又繼續吐去了。
吐完後清醒多了,只是不知爲何,這酒醒之後愁意卻涌上心頭。
我拉著匿之坐下,“我們來聊聊天兒。”
人在夜晚的時候,心裡就會莫名柔軟。或許當時是趁著這似醉非醉的酒意,又加上這溫柔細膩的月光,纔不知不覺地把自己內心的苦悶全部都傾瀉出來。
我嚎啕大哭,“我怎麼就那麼慘啊,小說寫不出就寫不出嘛,早知道之前就不去去華山了,我也不會來到這鬼地方,我不想一直待在這啊!我不要死在西漢!我要回家!”
身邊的匿之看著我哭了,頓時手無足措,“你醉了。”
而我只是不斷抽噎著,他哪能知道我的悲傷啊。
我一本正經的看著匿之說,“我沒醉!匿之兄我告訴你,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也不屬於這裡,我是從未來來的!那日從山上掉下來,然後....然後就到了你們這。我也不叫劉三夢,我叫夏染!”
“還說沒醉,我帶你回去。”
我不能自已的說著.....
“我沒醉!我可清醒地很!”說著說著,哭得更厲害了,把這憋屈了幾個月的難受,終於在這一晚給全部傾吐出了。
孤身一人,不明所以的來到這西漢。這三個多月裡,我都沒有像此刻這樣哭過。
初到西漢時的害怕與無助,只能自己獨自承受,沒有人能夠知道我的苦悶。那孤獨與無助忍了許久,到今天終於還是爆發了。
今晚,月色剛好,身邊的匿之是我在西漢有緣人,我只管把這三個多月的憋屈都給傾吐出來,其他什麼亦不用管,交給月色就好,它自然會帶走一切。
匿之面對痛哭的我卻是束手無策,只能輕聲安慰著我。
我一邊抽著鼻涕面對著匿之,反手拉過匿之的手臂,埋到他的手臂裡痛哭流涕,時不時還擦一下鼻涕。
此時匿之緊皺雙眉,恐怕當時他的臉色亦不是太好,“你.....”只聽得一聲長嘆,“也罷,你哭吧。”
想必匿之被嚇得不輕,從小到大昂尊處憂,怕沒人敢對他如此無禮,除了當時的我。
雖然匿之沒有說話,但是我感受到他揉著我的腦袋輕喚我別哭。
那天上的一彎小白月也煞是溫柔,在這孤寂的夜裡,我彷彿沒有那麼孤獨了。匿之是我在西漢的第一個友人,也讓我在漢朝的茫茫長夜中可以有個人談心。
而我也還在慢慢適應這個新身份,努力接受現實。希望未來可以不再抱怨,也許這一切都是命運,是命運讓她來到這個地方......
我終究還是得認命。
***
昨夜喝得很醉,睡得很沉,醒來之後發現已經在客棧的客房裡了。
下了牀後,找不到既何和匿之的身影,洗漱完後就自己先下樓了。
既何和匿之也不在客棧樓下,還是未尋到他們的身影,我便先上街去逛逛。
走得有點遠了,起來未曾吃東西,肚子有些許空,便買了兩個包子。
有一小女孩從我買包子時便一直看著我,我看她穿著襤衫,臉蛋還沾有黑灰,便蹲下來把包子遞給她。
“吃吧。”
小女孩兒接過包子便吃了起來,我拿出手帕擦乾淨她臉蛋上的灰漬,碰到她額頭時,忽覺有點悶熱。
我又摸了下自己的額頭,是正常的溫度,可能是這個女孩兒發燒了。
小女孩約莫五六歲,身邊又無大人陪同,便多問了幾句,“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啊?家在何處?”
“我叫柳柳。”說完,小女孩指了一個方向,“我家在那兒。”
那個可能就是她家的方向。
我說,“柳柳,你有點發熱了,阿姐現在先帶你去抓藥,待會再陪你回家好不好?”
柳柳點點頭,“好。”
“真乖。”我摸了摸柳柳的腦袋。
她已經發燒了,不能不看大夫,我略懂醫術,便找了個地方用白布寫下藥方,帶柳柳去藥店抓了些藥。
抓好藥後隨後纔跟著柳柳回家,走了許久的路,終於到了一個村子。
回到女孩家中,有一位婦人迎了出來,婦人看起來很和藹,只是有些面容憔悴,開口便數落柳柳,“你個小妮子又跑去街上了?”
此時婦人才看到我,“這位姑娘是?”
“我在街上偶遇柳柳,發覺她頭有點熱,便抓了些藥送她回來。得先退熱,藥要趕緊煎給她喝。”
婦人用手探了下柳柳的額頭,下一刻便抓住我的手,“多謝姑娘抓藥給我家姑娘,要不是有姑娘發覺,我們還未曾知道柳柳發熱。”
我被婦人的舉動驚得有點措手不及,婦人熱情邀我進去坐。
面前的是一個茅草屋,裡面的東西都佈滿了灰塵,牆上的土塊隨時可能掉下來,只要動一下就有灰往下掉,用茅草作爲墊子墊在下面。
我就想往下坐時,婦人卻攔住了我,趕緊把一塊地方鋪上一塊布才肯讓我坐,我與婦人聊了小會天兒。
對話中,我瞭解到,其實她也就比我年長十歲,今年也就二十六,許是終日操勞,便顯得蒼老許多,我喚她一聲巧姐。
我問她,“巧姐,你們這個村叫什麼名兒啊?”
“我們這村叫杏花村,因爲我們村周圍都長滿了杏花樹,就取名爲杏花村。”
聽到這,我的話開始變多,“一路走來確實看見了許多杏花樹,只是這時候杏花開得也沒有那麼旺盛,若是真正盛開的時候,那該得有多美啊,生活在此處亦很是詩意。”
巧姐表情凝重,“哪裡有姑娘說的那麼好,我們生活在這裡,終日都得爲了一日三餐勞累奔波,吃了這餐沒下餐。今日還好遇見您姑娘,不然柳柳的命可能都要沒了。”
我愣了一下,“發燒亦不是什麼大病,很快就可治好,你方可安心。”
“姑娘不知道,我們這些貧窮人家,無錢治病,一些小病拖著拖著愈發嚴重的可能致死,村裡很多人都是這樣病死的。”
我這才反應過來,古時候的醫療水平很低,貧苦人家又無錢治病,想來生病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我瞧著巧姐無奈的樣子,心裡有點不舒服。
巧姐的丈夫早些年因病去世,年紀輕輕就帶著婆婆生活,上有老下有小,這樣的日子拮據慘淡。若不是窮到身無分文,也不會連發燒這樣的小病都擔心失去性命。而我卻終日奢靡生活,卻不知這人間疾苦。
我拔下了頭上的金飾遞給巧姐,“這個你收下,我略通醫術,如果不嫌棄,日後我找個時間來杏花村尋你們,給大家看病可好?”
巧姐趕忙把金釵塞回給我,“不可不可,姑娘這可使不得,你已經給柳柳抓藥了,我不能再收你這麼貴重的東西。”
“巧姐,你就收下吧,我不能經常出門,況且現在柳柳需要治病,這個金釵能幫上你們。”
我看了下外頭,隨便找了個理由,“現在時候也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過幾日再來看你們。”
我拍了拍巧姐的手,跟她道別後便離開了。我怕我不快點離開,巧姐會繼續推脫,不肯收我的東西。
這金釵與我來說只是一個飾品,對於他們來說是可以救命的啊,就當是積德了。
按著原來的路走回去,回到客棧,既何和匿之醒來尋不到我,可把他們嚇壞了,又是被既何一頓數落。
回到府邸後,我把這件事情告訴了既何,“兄長,他們太可憐了,我得去幫幫杏花村的村民。”
而既何只是同我說,“三妹,你入世未深,這世間甚是複雜,那些人你又不瞭解,還是不要沾染得好。”
我不懂既何所說,他的話我是不聽的。
我本就會醫術,又終日被困在這府邸裡無所事事,倒不如給村民看病去,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