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認爲自己很幸運,家境不算富裕但無需借貸或出外打工即可維生,
頭腦不算聰明但無需太過用心亦可輕鬆對付功課,模樣不算漂亮但總還周正,
身材不算嬌好但還算勻稱......而最幸運不過的,就是能擁有身邊的男友。
我和軍高中就是同學,相識至今已有近十年了,雖然說不清楚友情是從何
時開始變質的,但總有個五、六年了。我要強好勝,喜歡胡攪蠻纏,嘴巴更是
不讓人,軍總是一味遷就、包容我。在生活和學習上,軍對我始終都無微不至
的照料,我從來都無需爲那些日常的瑣事操心。
軍對學業極其看重,珍視時間更是超過生命,當然看起來也彷彿超過了我。
在哈爾濱學習了五年多了,軍只陪我出去玩過兩個地方--太陽島和植物園。而
且軍不屬於那種浪漫型的男孩,情人節對於他來說和平常的日子沒有任何分別,
買花更是天方夜譚之類的事,他捨得錢給我買一件大衣,卻永遠也不會同意我
在街邊買一個小毛毛熊。
相處了這麼久,我經常有一種被呵護、被關懷的幸福溫馨感覺,但也難免
不時有一些小小的遺憾。不過,我對自己說,在這漫長的一生中,能有這樣一
個體貼溫柔的人長伴左右,還有什麼不滿足呢?軍會永遠陪著我,無論艱難、
貧困、疾病、風雨,浪漫太虛無縹緲了,只有把握住實實在在的愛情,纔是幸
福的真諦。
我一直都希望,能和軍相依一生,平平淡淡,白首偕老。
在故事最開始的時候,是沒有任何預兆的,只是偶爾有一個機會去吃西餐
自助餐而已。我端著一個空的托盤,四處溜達著,看不出哪樣東西更合胃口,
據說自助餐剩食品是不禮貌的,所以我也不敢貿然隨意嘗試。轉到第二圈時,
我開始有些後悔和同學來湊熱鬧了。
突然,心中有一種奇特的感覺--一定有人在看我,猛一回頭,撞上了一雙
探詢的眼睛......在那一瞬間,好象有無數的往事涌上心頭,卻又不知是什麼,
彷彿有跡可尋,卻又茫然無功,似乎是那麼熟悉、親切的一個朋友,可又那麼
陌生......但只是一剎那,這種感覺就消失了。我回過了頭,繼續遊蕩。
雖然背對著他的方向,奇怪的是我仍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他在向我走來,心
中有一點點毫無道理地緊張。
他的聲音在身後,"你爲什麼什麼都沒有選?這裡的西餐很不錯的。"聽他
的口氣,就好象他是我的老朋友一樣。我回過頭去微笑著,"我從來沒有吃過西
餐,不知應該選什麼。"他揚了揚眉毛,"我可以爲你推薦一些嗎?"我偏著頭略
一思索,"好吧,謝謝你!"......
整個晚上,我們離開了各自的隊伍,找了一張小桌,邊吃邊聊,兩個人仿
佛都在搶著說自己的事情。我絮絮的說著我的爸爸、男友、曾經的追求者以及
我的學業、課程、等等,他也爲我講他的課題、同學、家庭以及初戀的女友。
那種投緣的感覺是無法用文字來詳盡描述的,在很多時候我就是知道他會開懷
大笑而不是微微一笑,我們有好幾次同時喊出了想到的同一首歌中的同一句歌
詞,我們對好多事情的看法都那樣的相似,一個人說了半句話,另一個人就可
以接下去。這簡直是另人難以置信。
在餐廳的門口,他去道邊買了一朵玫瑰花,遞向我說:"送給你。"我有一
些躊躇,沒有伸手去接。他笑了:"不用怕,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只是想感謝
你,我本來以爲今天的晚餐會很乏味,沒想到會認識你。你看,她那裡只賣玫
瑰花,我也沒有辦法。"果然,道邊的花攤上只有玫瑰。我笑著接過了那朵花,
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哎呀,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哈!不錯,我也不
知道你叫什麼名字。我叫--""噓!"我把手指放在了自己的脣邊,"還是不知道
的好,"我垂下了眼睛,迴避著他的目光,"而且,我也不認爲我們還有機會再
見面。"他專注的看著我,"也好。"......
躺在寢室的牀上,聞著枕邊的玫瑰花清新的味道,不覺有些好笑。想不到,
我生命中的第一朵玫瑰花,竟是一個陌生人送給我的。陌生人,一個連名字都
不知道,只不過剛剛相識幾個小時,而且也不會有機會再見面的人,當然是陌
生人。可爲什麼我感覺他竟象一個老朋友?
回想著晚餐中的一些細節,笑意不時浮現在我的臉上。他大笑的樣子,微
笑的樣子,故做嚴肅的樣子,忍俊不禁的樣子,交錯著在我的眼前滑過。他對
人生的看法,對事業的追求,對愛情的執著,時而慷慨激昂的宣言,時而卻又
顯露出了與年齡不符的滄桑(他有多大呢?)......
驀然驚覺,我坐了起來,我在做什麼?我在思念一個陌生的男性,我只不
過和他談了一會兒話而已,怎麼會這麼反覆回味?不!這不正常,我強迫自己
收回了心神。軍現在在做什麼呢?回來之後也沒有給他打一個電話,他一定要
惦記了。我決定下樓去給軍打一個電話。
----其實 我所要求的
也只不過是那一瞬
我從來沒有要求過
你給我你的一生
如果能在開滿了梔子花的山坡上
與你相遇
如果能深深地愛過一次
再別離
那麼 再長久的人生
不也就只是
回首時
那短短的一瞬
----摘自席幕容詩(多年未看,或有錯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