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忽然間產(chǎn)生還是很久以來就已經(jīng)存在，對於天上那輪寂寞的孤月，我竟油然而生一種莫名的嚮往和虔誠的崇拜。總有一股說不出的意念讓我想伸出雙臂把它緊緊地抱在懷裡，或者跪在它面前向它祈禱或吶喊，甚至是嚎叫！
我只是強制自己不要這麼做，這種文人墨客般的多愁善感根本不適合我這樣的冷酷士兵，如果讓一號他們幾個知道，肯定會嘲笑我的。
但是這種念頭近一段時間始終在困擾著我，讓我興奮，又讓我恐懼。直到昨天深夜，那輪圓月的光輝照亮基地的時候，二號忽然衝出營房，跪在操場上衝著月亮嚎叫，那種非人的悽慘悲涼的叫聲在寂靜的夜裡傳遍了整個基地，從我們幾個人彼此相向的恐懼目光中，我忽然明白了，原來這種感覺我們大家都有！
二號當時就被基地的人員帶走了，今天也沒有見到他。
我問歐根博士，他說二號已經(jīng)被送回部隊。他倒是因禍得福，不用再接受這永無休止的改造和培訓。可是，爲了“國家利益”，我們還得繼續(xù)堅持下去，誰叫我們是以服從命令爲天職的軍人！哪怕是去死！
我裝做無意間的樣子問博士，二號的反應(yīng)是怎麼回事？
歐根博士只是簡單地一句“也許是精神過度緊張”敷衍了事，其實從他閃爍不定的眼神中我知道，他一定是在隱藏著什麼！
亨格瑞將軍憤怒地把文件摔在了桌子上，幾乎是在咆哮道：“錢！錢！錢！又是錢！我給你們的錢已經(jīng)可以把白宮和五角大樓一起送上火星！可是你們又給了我什麼？除了那句‘有待進一步實驗’，就沒有別的能讓我感到欣慰的話？你叫我如何向總統(tǒng)交代？如何向國會的那幫狗孃養(yǎng)的議員們交代？”
衆(zhòng)所周知，亨格瑞將軍被人們背地裡稱做“足球上將”，這倒不是說眼前的這位軍界要人多麼的喜愛足球運動，也不是形容他那光禿禿的腦袋和圓滾滾的身段，而是這位脾氣 暴躁的將軍那雙肥厚的大腳以及永遠鋥亮的皮靴時常把下屬的屁股當球踢！
雖然不少人包括國會中少數(shù)幾個被將軍罵成“別有用心”的議員指出這種行爲是極其惡劣的體罰行徑，但是將軍憑藉其與總統(tǒng)不一般的交情和在軍界裡不一般的資歷依然隨心所欲地施展他腳上的功夫而沒有被“紅牌罰下”！
而就在此刻，如果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歐根博士的話，將軍早就一腳踢過去了！雖然明知道自己沒有屁股被踢的危險，但是歐根博士還是被將軍不加絲毫掩飾的憤怒嚇得心驚膽戰(zhàn)，不安地絞著手指，無力地爭辯道：“可是您知道，X基地的研究項目本就是尖端中的尖端，花費肯定要高一些，因爲許多項目都是從來沒有人研究的，需要從不同的方面不同的方法多次進行試驗才能完成。”
“完成？哈，那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完成，難道要等我躺進阿林頓國家公墓？”亨格瑞將軍怒極反笑道。
歐根博士繼續(xù)絞著手指，嚥了口唾沫道：“我們已經(jīng)在很多方面取得了很大的進步，可是，有些方面的研究是不可能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完成的，需要一定時間的基礎(chǔ)培養(yǎng)。”
“時間！時間！”將軍把手在空中無望地揮舞著，“可是我們就是沒有時間，我們等不起，我的博士！我求求你，你不知道那幫混蛋逼得多緊！”
爲了這個基地和X計劃，近一段時間裡，亨格瑞將軍飽受國會議員們的譏諷，就連一貫對將軍充滿信心的總統(tǒng)也開始心疼那天文數(shù)字的秘密撥款，時不時地露出將軍是在拿金錢和總統(tǒng)的政治生命打水漂兒的意思來旁敲側(cè)擊，給已經(jīng)焦頭爛額的將軍雪上加霜。
更令亨格瑞將軍幾乎氣吐血的是幾個“狗娘養(yǎng)”的議員居然提議成立一個專門機構(gòu)，用以檢查秘密軍費的具體使用情況，言外之意就是將軍藉此大撈特撈、中飽私囊！一名被將軍定義爲“窮兇極惡的德克薩斯白癡”議員甚至大放厥詞，說“足球上將”之所以總踢人屁股，目的就是在炫耀他名貴鋥亮的皮靴，即使踢壞了也無所謂，再換新的再踢，反正用的是納稅人的錢！
“這羣混蛋！白癡！雜種！我們國家賴以生存的軍事力量遲早要毀在他們手裡！”一想到自己慘遭的種種非議，亨格瑞將軍氣就不打一處來，可是當他看到眼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唯唯諾諾的歐根博士時，他的思緒又馬上回到令他暴跳如雷又欲哭無淚的X基地上。
關(guān)於X基地的傳聞很多，但是真正知其詳情的卻少之又少，所以更能引起人們的好奇心。而正是這種好奇心驅(qū)使那幾位自詡爲公民代表的國會議員感受到了一種不被重視和尊重的羞辱，才借爲民請命之機以滿足一窺國家最高軍事機密的私慾。而將軍的無情拒絕更加激起他們刨根問底的決心和公報私仇的勇氣。
X基地的名稱其實有兩層含義，一是未知數(shù)，對外界披上了嚴實的神秘面紗；二是象徵含義，X的形狀就象細胞核中的染色體，而基地從事的正是關(guān)於染色體基因方面的研究，用於改變士兵的基因，以產(chǎn)生更加強大的戰(zhàn)爭機器。
後者自然是秘密中的秘密了，就連總統(tǒng)也不知其詳，鑑於將軍的聲望，又如此信誓旦旦，才使得總統(tǒng)甘冒政治風險把一筆筆秘密基金投入這個無底洞。
可是再有力的誓言也抵不上這個無底洞的只進不出，當總統(tǒng)意識到這是一隻不下蛋可叫得歡的笨雞時，頓覺自己前途堪憂，感嘆自己交友不慎了。
而將軍只能繼續(xù)拿著自己的列祖列宗起誓，然後又大罵別人的祖宗，尤其是把歐根博士的祖宗十八代罵得狗血噴頭！
歐根博士是X基地的技術(shù)負責人，隨著大筆資金的投入和時間的流逝，加之一次次的“有待進一步試驗”，以及那些從軍隊中秘密抽調(diào)來的優(yōu)秀士兵不得已冠之“神秘失蹤”了事，博士先生已經(jīng)從亨格瑞將軍心目中的“醫(yī)學泰斗、科學先驅(qū)、國家英雄”淪爲“無恥獸醫(yī)、學術(shù)騙子、民族罪人”了。
其實歐根博士也是有苦難言，原因是將軍定的起點太高，條件太苛刻：計劃必須在四到六年內(nèi)完成，因爲即使總統(tǒng)連任，也不過有八年的時間，目前還不能肯定總統(tǒng)的繼任者會對這種冒險感興趣。而且國家也不可能“國防大計，從孩子抓起”，乾等著一支童子軍長大來保家衛(wèi)國。這就要求歐根博士不能按照傳統(tǒng)的從細胞階段開始改變生物基因的正常程序走，等著一個受精卵變成一個超級戰(zhàn)士，這絕對行不通！只能從成年人，即現(xiàn)成的士兵入手，在後天改變?nèi)说慕M織結(jié)構(gòu)，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達到立竿見影的效果！
這就從根本上否定了生物工程種代繁育的過程規(guī)律，等於讓歐根博士把達芬奇的《蒙娜麗莎》改成齊白石的《大白菜》一樣！
可是將軍不管博士的叫苦連天，硬是用成堆的鈔票把一名嚴謹?shù)目茖W家砸得眼冒金星、異想天開，甘違科學常理埋頭經(jīng)營起這天方夜譚般的X基地，而且一發(fā)不可收拾，終於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令將軍的滿腔希望化成無計可施的惱羞成怒和欲罷不能的無可奈何，恨不得立碼把歐根博士一腳罰出場外！
“我知道，時間是決定基地能否繼續(xù)存在的重要因素，但是將軍，您也要清楚，我們的實驗對象是人，稍有不慎，會對他們產(chǎn)生不可估量的後果！”
將軍不耐煩地打斷博士的話：“這我不管，我希望你也不要管，我們只要求時間！時間！我想你知道總統(tǒng)先生是我們的支持者，可是現(xiàn)在就連他也認爲我們是在浪費時間和金錢。如果在短時間內(nèi)再拿不出什麼成果，總統(tǒng)可能會命令關(guān)閉基地，那一切都白費了！所以，你必須加快實驗的進度。對了，我記得你曾經(jīng)說過有一種能提高試驗速度的東西，叫……叫什麼素？”
歐根博士回答道：“是的，我們的確研製出一種高效生長素，可以提高基因在決定生物生理特徵上的速度，加快人體組織和器官在變異基因作用下的改變和更新過程，可是我們發(fā)現(xiàn)這種生長素有極大的副作用，已經(jīng)有個別的士兵產(chǎn)生試驗負效應(yīng)。爲了他們的安全，我們已經(jīng)減小了生長素的使用量。”
“不要！”將軍飛快地擺了擺手，衝著歐根博士平淡地說道：“你要加大生長素的劑量，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實驗。資金的問題和人員的問題我都可以解決，我們已經(jīng)騎虎難下了，如果再拖下去，不僅總統(tǒng)先生無法支持我們，就那幾個狗孃養(yǎng)的議員也足以令我們永無寧日，身敗名裂！你要牢記一點：我們只要結(jié)果，不要過程！”
望著亨格瑞將軍的神情，歐根博士覺得從他那充滿暴戾和狂熱的眼睛裡明顯流露出一中野獸般的兇殘！博士忽然感到背後掠過一陣涼氣，不由得身子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