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老爺,您怎麼在這兒?”夜裡起身,爲南小酒蓋被子的小鞠,看見老爺南在衡坐在小姐的牀邊,驚叫出聲。
“我…我來看看小酒。”南在衡低聲回答,目光看著睡夢中的南小酒有些失神。
“小鞠,你跟著小姐多少年了?”
“奴婢從小和小姐一起長大的呀,我娘是小姐的奶孃啊。”小鞠不明所以,老爺該是知道的呀,但還是一五一十的回答。
“十六年了…”南在衡不由心裡一聲喟嘆,時光過得真快。
“嗯!”小鞠想,老爺心裡還是記得的,心裡暖洋洋的。
“老爺…你怎麼突然問這個?”小鞠一臉天真的問道,爲何感覺老爺今晚怪怪的呢?
“沒什麼…”南在衡深吸一口氣,指了指方纔自己帶進來的喜服,這是他做爲父親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爲南小酒親自買衣服。“小鞠,明日一早…給小姐換上喜服…”
“喜服?”小鞠疑惑,好好的穿什麼喜服啊,而後驚喜的問道:“太子要迎娶小姐過門了嗎?”
太子?南在衡苦笑,這個丫頭怎會如此天真?她難道就沒有聽說太子當衆退婚嗎?他不願多言語,囑咐道:“你只要記得明日一早幫小姐換上喜服即可,其他的不要過問。”
“是…老爺。”小鞠見老爺不願多說,以爲他是累了,乖巧的應下,心裡對小姐穿上喜服嫁給太子多了幾分期待。
南在衡收拾情緒,看了一眼躺在牀上打著小鼾的南小酒,起身離開:“早日歇息。”
“哦,老爺慢走。”送走老爺,小鞠喜滋滋的端詳起大紅喜服。
次日,天還沒亮,賢王府來人接新娘,兩個侍衛擡著一頂簡單的嬌子,若不是嬌子上一張貼著的紅紙上寫著一個喜字,絕對看不出是在辦喜事。再對上老管家和兩個侍衛面無表情的臉,怎麼看都像是在辦喪事。老管家佝僂著身子,給南府的管家遞上生辰八字,說道:“我家王爺說卯時是吉時,錯過了就不好了。”
然後,還在睡夢中的南初九甚至來不及梳妝,一大早就被一頂簡易的嬌子一聲不響地擡進了賢王府。
小鞠一臉茫然的看著老管家,終是忍不住問道:“敢問阿公,這是何處?”
老管家第一次被這麼眉清目秀的女娃娃喊阿公,難得溫和道:“這是賢王府。”
“賢…賢?”小鞠後知後覺,“會不會搞錯了?我家小姐要嫁的是太子殿下啊?”
“住口!”老管家低聲呵責,這話若是被其他人聽到了,這個丫頭可就沒命了。
“…嗚嗚…”小鞠嗚咽著眼含淚花,心裡打顫,這個阿公好可怕。
“帶你家小姐梳妝,過會兒拜堂,記住不該說的別說,不該問的別問。”老管家負手而立,沉聲道,儼然一副王府大管家的形象。
小鞠怯懦懦的不敢多說一句話,心裡更多的是對未來的迷茫,她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她感覺小姐和自己就像是被拋棄的孤兒。小姐怎麼會那麼命苦呢?
睡夢中被叫醒的南小酒一臉萌態,小鞠強忍熱淚,對她溫柔道:“小姐乖,起牀梳妝打扮,穿新衣服了。”
南小酒看著眼前紅色的喜服,瞬間來了精神:“嘻嘻,好…好!”
恭候在外間的老管家聽到孩童般的女聲,不由皺眉搖頭,傳聞中南家三女一癡傻兒,果然名不虛傳。這樣的人被指給自家智勇雙全尊貴無雙的王爺,簡直奇恥大辱。
剛到卯時,穿戴整齊的南小酒被誘哄著蒙上紅色的蓋頭,在小鞠的攙扶下被請到正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
就這樣,南小酒一個人穿著喜服歡喜的和手中的紅色布娃娃草草拜了天地。
小鞠把小姐扶進婚房,瞬間破防,抱著小姐失聲痛哭。老管家聽見小女娃的嗚咽聲,微不可聞的嘆息一聲。待小鞠失去哭泣的力氣,渾渾噩噩的睡去,南小酒扯下紅色蓋頭,眉目清明。感受到沒有討厭的眼睛盯著自己,她走到外間,目光直視伺候在一旁的老管家,俯身在他耳邊,紅脣輕啓:“我要見賢王。”
“你…你…”老管家震驚萬分,你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指著她的手發抖。
南小酒一個冷冷的眼神給他,嚇得他腿軟,這個眼神就像閻羅王索要他的命一般。
老管家心裡忐忑,氣喘吁吁的找到王爺,見主子在左右手下棋,不禁佩服他如此這般還有閒情雅緻。
“何事?”賢王見狀,微不可聞的皺了下眉頭。
老管家看了眼雷,張了張嘴,不知如何開口。
賢王見狀,擺手示意他上前來。老管家在賢王耳邊低語一句,賢王聞言,眼睛瞇成一條縫,深邃的眼眸中暗流涌動。也只是瞬即之間,便讓老管家退下:“本王知曉了。”而後悠閒的繼續下棋。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似乎是玩膩了,賢王道:“帶本王見一見皇帝賜予本王的王妃。”
“王爺!”雷手握佩劍,氣憤異常!從今日如何接人如何拜堂將人安置在何處,都有他的手筆。爲的就是羞辱一下南家,爲王爺出口氣。而今王爺還要去見她!
“管家。”賢王不予理會,招呼管家。
“是。”老管家聽命行事,讓人擡著王爺就走。
“王…”雷趕緊跟上。
賢王來到正堂,只見穿一身紅色衣服的女子盤腿坐在椅子上,腿上擺放著吃食,老管家如果沒看錯的話,那燒雞應該是拜堂時擺放在正堂桌子上的供品。
女子見到來人,連忙將吃食緊緊摟在懷裡,嘴裡叼著雞腿骨,嘻嘻的笑,和癡傻人別無二致,老管家一度懷疑自己剛剛看花了眼。
賢王看了眼面前的女子,他見過很多個才貌出衆的女子,有如他母后一般優雅大方的世家小姐,也有琴棋書畫無所不通的才女,也有眉眼見閃動著靈氣的女子…卻未曾見到這般粗俗,其貌不揚的。這妝容他實在不敢恭維,滿臉塗滿腮紅,像極了戲園子裡的小丑,紅色喜服早已被她折騰得不成模樣。當看到她笑嘻嘻的嗦食那沾滿油漬的小手時,他實在忍不住別開眼。一股油腥味涌入肺腑,他輕咳出聲。雷緊張的上前一步詢問:“王爺。”賢王擺手道:“無妨。”今日看到廬山真面目,果然如傳聞所言,雷對這個女子更討厭了。
賢王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吩咐道:“所有人都下去。”
“王爺!”雷更急了,彷彿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一般,好似下一秒自家王爺就會貞潔不保。
“下去。咳…”賢王皺眉,輕咳一聲,再次開口。
“王爺!”雖然很不情願,雷還是讓隱在暗處的暗衛都退下了。
幾乎是一瞬間,賢王臉色變得極差,雷緊張的上前,忙去翻找王爺隨身攜帶的藥,手忙腳亂。
南小酒見狀,瞬即脫下喜服,扔了雞腿,擦乾淨小手,從袖口拿出一顆紅色的藥丸:“吃了它。”
“你!你!”雷震驚的看著眼前的女子,和老管家方纔的神情別無二致。南家三小姐傻子不傻,這個認知讓雷驚掉了下巴。
“閉嘴!”南小酒一個眼神遞過去,雷瞬間失聲。
賢王情況很不好,他緊咬牙關,四肢抽搐,額頭青筋暴起,身體和四肢不自然的開始蜷縮在一起。他能忍住錐心刺骨的疼痛不出聲,完全是靠著強大的意志力支撐著。
南小酒迅速從頭簪裡取出幾支銀針,一一紮進賢王的右手指甲裡,又用小手賣力的爲他疏鬆身體的筋脈,不多時只見賢王指甲縫裡開始躥出來一滴滴黑血來。
“這…這…”老管家和雷搞不清楚狀況,不知爲何。
“感覺如何?”南小酒關切的詢問,貼心的爲賢王擦去額頭的汗珠,小手在他胸前爲他順氣,目光澄澈的看著賢王臉色一點點有了起色,雖然一臉病態,但已性命無憂。
賢王左手突然抓住在自己胸前亂動的小手,他沒忘記這是剛剛那隻沾滿油漬的小手。南小酒連忙貼心的換另一隻小手爲他順氣…
不多時,賢王恢復正常,南小酒收針,腳步輕快的繼續去啃食雞腿。
“是不是王爺把體內的黑血排乾淨,就有救了?”良久,雷道出心中所想,換來南小酒看白癡一樣的眼神。
賢王扣動著拇指上的扳指,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女子啃食雞腿,沒有任何言語。
“管家,做碗肉粥送來。”南小酒心滿意足的吃完最後一塊雞肉,開口道。
“…是。”老管家被點名,遲疑一下應答。心想,小丫頭真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