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的男子明顯呆住了,這些年來他一直在等待著救贖,可他的每一次期待等來的都是一次更比一次絕望的黑暗,自己的救贖,早就沒了吧?
“我的救贖早就已經沒了!”男子垂下眸子,眉宇凝上了一層厚厚的悲傷淒涼,就連無神死寂慣了的一雙眼眸此時也漫上了水光。
看到這副場景的夜忘幽,萬年不變的血眸飛速閃過一絲悽清,但很快又被她隱藏在了冷漠清冷之後,如同從未出現。
速度之快,令人莫測。
“我可以賦於你重生!”
男子擡眸看想這個如天神般降臨的女子,嘴角揚起了一抹不明意味的弧度。
“重生?別開玩笑了,你真以爲你能給我救贖嗎?多少年了,我的希望早就被打壓的不成形了!”
那抹笑,太過於絕望,帶著幾分自嘲。
他曾一次次尋找希望,可一次次的他被打入深淵,他曾以爲只要努力就會有結果,但現實卻教會了他有時候努力沒有一點用,反而會換來更痛苦的結果,知道後來,他不再憧憬希望,他開始變得麻木,麻木得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他只知道只要乖乖聽話,他就能免去那份痛苦。
“既然再無期望,你又何必要逃跑?”夜忘幽將男子的絕望自嘲納入眼裡,一雙眸子的顏色更深了。
男子突然頓愕了,自己爲什麼要逃跑呢?明明就已經麻木了,什麼都已經無所謂了不是嗎?
“我……我不知道!”男子擡手,發瘋般捂住了自己的頭,“我不知道!”帶了幾分污濁的白色廣袖落下,夜忘幽在那纖細的手臂上看見了許許多多或輕或重的青紫的傷痕,大大小小,毫無規則可言佔滿了那雙彷彿可以隨時捏斷的手臂上,瞬間,她彷彿可以看見這個男子在黑夜裡無助地哭泣時的樣子,無奈絕望,祈求光明,卻被一雙雙沾滿了污穢的手給拉入黑暗。
她的腦海中,是男子充滿星辰的眼眸一點點被黑暗浸染直到變得無神的畫面,她突然想起,曾經也有這麼個女孩,在黑暗中哭泣尋求光明,一個人無助地流淚,孤獨地擦拭傷口,到最後被迫墮入地獄永不翻身。
“跟我走,我雖不能讓你再次觸摸光明,但我會讓你在黑夜中加冕爲王!”夜忘幽沒有注意到,在她同男子說話的時候,她冰冷淡漠的語氣奇蹟般有了一絲同情與心疼,而那雙血眸似乎也有一樣的情緒在緩緩流動。
既無光明,那就在黑夜裡獲得重生,以王之名重回世界巔峰!
男子沒有迴應夜忘幽的話,只是呆呆地放下了手,迷惘地看著夜忘幽。
“溫柔善良,只能引來豺狼,你不翻身爲王,就只配被欺壓逃亡!”
“翻身爲王?我也曾是天之驕子,可最後還是淪落至此,你以爲這王就那麼好當?”男子嘲諷地看著夜忘幽,空洞的眼神中全是令人心疼的自暴自棄。
“那是因爲你的弱小,既然無法成爲大海波濤洶涌,那就成爲涓涓細流直到一日百川歸海!”
聽到這裡,男子空洞的眼神中終於多出了幾分動容與希冀,宛若那陰暗了數月的天空,終在雲層散開之後露出那久違的太陽,一點光輝,足以照亮整個心房。
癱坐在地上的男子站起了身,長期倍受折磨的他只能與夜忘幽平視,但這樣他能更清楚地看見夜忘幽那一雙妖異的血眸,即使淡漠疏離,但也有如利刃,一旦出鞘,血染大漠。
夜忘幽眼中映入的是一雙漆黑的眸子,黑暗而絕望,就連剛升起的希冀也被他很好的隱藏在了那一片黑暗之後,或許是因爲營養不良,又或許是因爲常年不見陽光,他的皮膚呈現的是一種病態的白,在加持靈力的情況下,似乎還能看見他慘白的皮膚下流動的鮮血,明明象徵著生命的鮮活,此時此刻卻透著星辰的隕落。
白色的衣袍沒有那麼不染纖塵,她可以看見那上面沾染的血污,明明是男子,可他看上去卻比女子還要虛弱,那被腰帶束縛起來的腰,彷彿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折斷。
他的容顏,沒有冥熠那些人來的那麼令人驚豔,更多的,他是那種清秀的美,沒有盛顏驚世人,卻有靈秀惹人憐。
“你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麼?”男子望著夜忘幽,他在害怕,害怕他的希望會再次破滅。
此刻,在害怕即使滿身傷痕,也還是不停地在受傷。
“我不是商人,但我從不做虧本的買賣,在完成對你的承諾之前,你都要爲我所用!”
“你不怕我背叛你?”
“我會在你還沒背叛我的時候,就將你扼殺在搖籃裡!”
她從不會給別人背叛自己的機會!
狂妄,桀驁,張揚無畏!此時他在她身上看到的就是這些,而她的狂妄張揚卻讓人討厭不起來,她身上的氣質源於對實力的自信,即使是這些本令人厭煩的氣質,放在她身上卻是那樣令人信服心安。
“主子!”他無法再拒絕,因爲他從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女子身上得到了真正的救贖,僅僅是那麼幾句話,他就能讓自己重拾希望,她就有那種力量助他成王,哪怕希望再渺茫,她也能素手使得乾坤動。
“你不必認我爲主 我們之間只是單純的交易關係。”
“那我該稱呼你爲什麼?”男子疑惑地看著夜忘幽,她不過爲過客,本可以選擇視而不見,可卻選擇了拔刀相助,這樣的人,不爲讓自己認她爲主,只爲了那口頭上所謂的交易,她如一束光照進他的心房,卻又如那黑暗一樣遮人眼眸讓人捉摸不透。
“到時你自會知曉!”夜忘幽轉身,示意男子離開。
“這些人怎麼辦?”男子看著這些無法動彈的人,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夜忘幽回頭淡淡地掃了一眼,收起了威壓。
如釋重負的衆人解脫般癱坐在了地上,可還沒等他們緩過那口氣,一道道風刃破空而來,他們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前一秒那如釋重負的表情就這樣定格在他們的臉上,速度之快讓他們絲毫體會不到死亡的痛苦。
鮮血噴涌如泉水,小巷瞬間血流成河。
而被斷頭的他們在那一瞬間全部都恢復了妖身,蛇、鼠、黃鼠狼……清一色被風刃割斷了頭。
眼前被一片血色覆蓋,他沒有想到這樣如天神般的女子殺起人來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即使是血流成河,她也始終都在只屬於她的那個世界裡孤身一人注視那血腥的屠殺。
他努力遮掩掉眼中的畏懼,邁步踏上那被血浸染的地面,明明身體和血隔了一層障礙,可不知爲何,他還是能清晰地感受到滾燙粘稠的鮮血在他的腳下緩緩流動,令人心驚膽寒。
“王的寶座下是無數的白骨以及成河的血流,在妖界,你想稱王,就無法避免手染鮮血。”即使不轉身,她也能感受到從男子身上傳來的恐懼,哪怕被他努力壓制。
“是!”男子徹底壓下那份恐懼,無聲地跟在夜忘幽身後。
兩人離開後,小巷歸於死寂,一場欺凌的結果就只留下了那幾具屍首分離的屍體和一片被血浸染了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