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堅持住……我,我這就……去幫你……請大夫!”紫玲緊緊握住孫婆婆的手,彷彿一鬆手孫婆婆的生命便也會從手中溜走似的,“你別怕,別怕……嗚……我很快,很快就回來!”
“別……你……不要……去……”孫婆婆艱難地拉住紫玲的手,聲音如即將乾涸的水流,乾澀而虛弱,“他們……會……哎……孩子。”
紫玲的眼前浮現了村民們帶著恐懼和瘋狂的臉,是的,他們會殺了自己。她低下頭,重複了無數次的悲傷猶如海一般侵蝕著她的心。爲什麼他們那麼怕我?我只是多生了一些金光閃閃的磷粉在身上,我和他們一樣啊!一樣脆弱,一樣善良,一樣需要親情,一樣需要愛。爲什麼他們不能接受我?如果金粉可以救孫婆婆,我即使用盡最後一絲金粉,即使讓我用生命作爲交換我也願意!可爲什麼金粉只對外傷有奇效,對疾病卻一點用都沒有?
是的,就算他們要殺了自己又如何?婆婆已經危在旦夕,就算用生命作爲交換也一定要把那個大夫帶來——用盡一切辦法!
“婆婆,堅持住!你一定要堅持住!!”紫玲再次緊抓住婆婆的手,堅定的神情讓人感覺不敢勸阻——即使勸阻也只是無效。
然後,她毅然轉身往門外走去。我一定會把大夫帶回來!一定!
紫玲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人還是妖?她只知道,從小她就知道,——自己是不一樣的。她被別人像妖魔一樣恐懼,像野獸一樣捕獵,又或者像一粒塵沙般遺忘。卻從沒有如普通小孩一般被抱在懷裡呵護,寵溺……然後嬌滴滴地向父母撒嬌。
她曾躲在樹上看著一些小孩在樹下嬉戲,那麼快樂,那一張張和自己差不多年齡的臉龐閃現的是她做夢都想擁有的無憂無慮——單純的、不含一點雜誌的快樂。她哭過,不止一次;她也恨過,咬牙切齒!——就在那一次,她遇見了孫婆婆。然後,一切都變得不同。
婆婆是順著紫玲身上的磷光發現她的,那時她正從自家的地裡採了一些菜回家。路過那棵村口的老槐樹時,又像以前一樣喜愛地看著樹下那一羣天真活潑的孩子,遺憾自己的孩子們在戰爭中死去。如果不是那樣,自己的孫子或者孫女該也有那麼大了吧?每一次她都那麼想。
然後,她發現了那閃爍的磷光,一個天使般的孩子,籠罩在一層淡淡的光輝中,美麗的臉龐帶著幾分傷感望著腳下的另一羣孩子,那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分明在告訴你——我想要個家。
“你……下來吧。”孫婆婆向上面招招手,“樹上危險,小心摔著了!”
孩子們停了下來,當他們看到紫玲時他們第一時間便接受了這個美麗的夥伴——好漂亮,我想和她一起玩。這是他們每個人心裡所想的。
“…………”
默默注視著那一雙只滿裝著慈祥的眼睛,紫玲仔細分辨那裡面是否有什麼隱藏的惡意,但她看了半天都沒有找到——難道我終於幸運地找到了我一直期待中的港灣?她的心顫抖著,她的手也顫抖著,顫抖著慢慢、慢慢伸了出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是那麼地快樂,也是紫玲這一輩子最最難忘的一段時間。她也能和別的孩子一樣手拉著手,開心地、放肆地、無拘無束地放聲大笑。她感覺到他們用手親親撫摸著自己的臉——沒有惡意只有好奇。
“爲什麼你的臉會閃閃發光?我也能這樣嗎?”她聽到他們問。“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我一生下來就是這樣子。”“啊……好可惜。”她看出他們的眼中有一些失落但卻沒有妒忌。“那麼,你以後就是我們中的公主,我們每個人都一定要好好保護你,絕對不讓你受到一點點傷害,你們說好嗎?”一個長得比每一個人都高一點的男孩拍著胸脯說。
“好!”那麼響亮、那麼堅決、那麼真誠……
“…………”
說不出話,什麼也說不出來。紫玲覺得自己好幸福好幸福好幸福,那感覺無異於在沙漠中即將面臨死亡的人卻發現綠洲就在自己面前。那一種突然的驚喜和深深的感動讓她說不出一句話來。可是,可是……他們不知道我是一個怪物嗎?是的,難道他們沒有看到我身上金色的磷光?幸福來得太突然也來的太快,讓紫玲在一霎那間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和我們一起玩吧!”那個男孩伸出手來。
從那一刻開始,紫玲永遠記住了那個名字——風痕。也從那一刻開始,紫玲的一切都與孫婆婆緊緊連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