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壯是被胃裡火燒般得感覺餓醒的,記得自己上大巴前吃過麪包呀,怎麼這麼餓……徐大壯□□了一聲,眼皮彷彿有千斤重,怎麼也睜不開,啊,對了,村長打電話告訴自己父親和母親出事了,自己慌慌張張的請了假,買不到火車票,只得坐大巴往家裡趕,然後呢……一下子還無法接受父親和母親都離去的事實(shí),自己在大巴上一直昏昏沉沉的,記憶的最後是一聲巨響,好像是大巴撞在了高速公路的欄桿上……現(xiàn)在是怎麼回事?難道自己已經(jīng)被救了……
“餓,好餓……”徐大壯無意識的叫道。
“大哥……”
“大哥醒了……”
四周響起幾聲稚嫩的叫聲,難道是親戚家的小孩兒,父母爲(wèi)了供自己上學(xué),幾乎把親戚們得罪了個遍,這種時候,還有人願意上門……
一股味道怪怪的溫水流到嘴中,極度飢餓的徐大壯下意識的吞嚥著,胃裡總算好受了些,徐大壯呼了一口氣,又陷入亂了昏睡中。
這次昏睡,徐大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裡自己變成了一個八歲的小孩兒,這個孩子也叫大壯,不過不姓徐,是姓王,小孩兒家裡的屋子是祖上傳下來的,是用青磚土瓦修起來的,這屋子在村子裡也算數(shù)一數(shù)二的,家裡有十幾畝上中等的旱田,幾畝水田,父親、母親都是勤快的人,日子原本也過得去,兩個大人都是厲害的,孩子幾乎是一年一個的生,大壯今年八歲,已經(jīng)有了六個弟弟妹妹了,也就是在生第五和第六個雙胞胎弟弟的時候,母親難產(chǎn),險些丟了性命,雖然用藥保了下來,從此卻不能下牀了,還成了藥罐子,把家裡的一點(diǎn)兒積蓄掏了個精光,因聽見孩子父親還要賣地給她治病,在秋末的天裡,偷偷的掀了被子,打算把自個兒凍死,省的拖累家裡,等孩子父親發(fā)現(xiàn)時,母親已經(jīng)不省人事了,孩子父親連夜背了妻子去鎮(zhèn)上找大夫,哪曾想兩人都在路上叫狼給咬死了,大壯帶著弟弟妹妹在親戚和村裡人幫助下,買了家中值錢的物什和幾畝好地幫雙親辦了喪事,這一下,家中日子就難過了,大壯每每自己捱餓,把吃的省下來給弟弟妹妹,結(jié)果餓昏在了地頭……
再醒來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四個骨瘦如柴的小孩兒,全都髒兮兮的,分不清男女,看那樣子大的那個估摸著五六歲,最小的一個不知道,反正還被第二大的那個抱著。
徐大壯疑惑的轉(zhuǎn)了一下眼球,頭頂上是光禿禿的橫樑,跟農(nóng)村裡的老式瓦屋差不多,不過這間屋子明顯破舊許多,這是怎麼回事?這些小孩子是誰?
“大哥,你醒了!”最大的那個驚喜的叫起來,端過一碗灰色的糊糊狀東西,遞到徐大壯的嘴邊說道:“大哥,快吃吧,要不又要生病了!”
徐大壯也確實(shí)感覺到餓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接過來,幾大口喝光了,雖然那味道確實(shí)有些怪,等徐大壯把碗遞回去時,目光停在自己瘦瘦小小的胳膊上,倒吸了一口涼氣,慌忙把手舉到眼前,這、這又黑、又髒的小雞爪子是自己的手……
“咕……”
旁邊傳來的一陣大力的吞嚥聲驚醒了徐大壯,徐大壯擡頭一看,幾個小孩子都眼巴巴的看著自己剛纔吃過的那個碗,那裡麪碗底兒還有些沒吃乾淨(jìng),有兩個小孩兒沒忍住使勁兒吞了幾口口水。
徐大壯恍惚了一下,這分明就是自己夢中夢到的幾個小孩子呀,看來原來的那個大壯是真的餓死了,卻不知怎麼回事,叫自己佔(zhàn)了這具軀體,罷了,原來的世界自己唯一牽掛的父母已經(jīng)去了,這裡、這裡……徐大壯的目光掃過幾個小孩子,既然佔(zhàn)了人家的身體,總要負(fù)些責(zé)任的……
“二壯,家裡還有吃的沒?”徐大壯對剛纔遞碗給自己的小孩子問道,那個孩子就是這個家中第二大的了,是個男孩,今年六歲多,接下來是三個妹妹,最小的兩個雙胞胎也在炕上躺著,連哭聲都沒聽見。
“沒了……”二壯低著頭,小聲說道,用手使勁兒擦了一下眼睛。
一時,幾個小孩子都低聲抽泣起來,卻沒有人叫餓,徐大壯皺著眉頭在那孩子的記憶裡搜索了一下,撐著從矮炕上爬下來。
“走,二壯,跟大哥去拿吃的!”
二壯驚喜的擡起頭,高興的叫道:“大哥,我們家還有吃的?”
徐大壯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又交代那個最大的女孩子道:“大妞兒,你看著弟弟妹妹們,大哥馬上就給你們弄好吃的?!?
徐大壯當(dāng)初的名字是他祖父取的,因爲(wèi)當(dāng)初生下來的時候,長得比較瘦弱,便取了大壯這個名字,是希望以後,他能長得壯壯實(shí)實(shí)的,現(xiàn)在這王大壯的父母估計也是那麼個想法,男孩子的名字一溜兒下來,就是大壯、二壯、三壯、四壯,女孩子的名氣就更簡單了,大妞兒、二妞兒的叫著,也沒取個正經(jīng)名字。
大妞兒興奮的連聲應(yīng)著。
徐大壯深吸一口氣,讓一陣昏眩先過去了,才拖著痠軟的雙腿朝後院走去,那裡有一個地窖,窖裡放著些紅薯。
徐大壯下地窖把紅薯撿大的選了十幾個遞上來。
“大哥,你不是說這是明年用來種的,不能吃嗎?”二壯抱著紅薯驚奇的問道。
“咱們窖裡的紅薯還多著呢,我們吃了明年種也夠?!毙齑髩涯托牡慕忉尩?。
地窖裡還有好幾大筐紅薯,不過當(dāng)初確實(shí)是全部用來做種子的,這裡種紅薯確是春天直接把紅薯埋在地下,秋天再挖起來,紅薯個頭兒小不說,還十分浪費(fèi)種子,不過也幸好那種原始的種法,讓這家留了許多紅薯,要不然,徐大壯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徐大壯是農(nóng)村裡長大的,除了上學(xué),就是幫家裡種地,紅薯該怎麼種,還是曉得的。
在廚房翻了半天,又找出一小把有了點(diǎn)兒味道的粗麪粉,大壯把紅薯削了皮,切成小塊兒,一塊兒煮了,讓幾個小傢伙先吃,自己抱了雙胞胎喂。
雙胞胎才半歲,生下來就沒多少奶吃,都是靠糊糊養(yǎng)著,這上十天又沒好好吃東西,抱起來跟貓崽子一樣,幾乎感覺不到多少分量,哭起來也是細(xì)細(xì)小小的,不仔細(xì)聽,還不曉得他們在哭。
徐大壯嘆了口氣,用小勺子舀了一點(diǎn)兒煮爛了的紅薯,吹涼了喂他們,好在他們肯吃。
一大鍋紅薯粥,被幾個孩子喝的乾乾淨(jìng)淨(jìng)的,幾乎連碗和鍋都不用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