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流淚的衣卉，孫潮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想起從郭老師墓地回來的第二天下午，他睡了一整天，收拾好東西想離開的時候衣卉來了。她精神有些恍惚，坐在客廳長時間的沉默不語，可能有兩個小時，甚至更長。那天自己便是默默的陪她坐著，如果那天自己走了，不知道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他想起那天晚上衣卉喝醉後跟自己說的話，想起衣卉抵押了自己的房子再加上所有的積蓄投在他策劃的項目上，跟他說——贏了，這就是我們的榮耀！輸了，我認命！我相信你！

孫潮的確不會討女人歡心，但衣卉的傷心他是能感受到的。他慢慢走到衣卉身邊，兩條腿想灌了鉛一樣沉重。他看著衣卉掛著淚水的臉，不知說些什麼好。

衣卉忍著哭，轉過身去。她聽到孫潮出門走了，忍不住的哭出聲來。哭了一陣後，想起門還沒關，轉身卻看見孫潮還站在門口。

“姐，我能進去嗎？你蒸的雞蛋羹我還沒吃呢！”

吃完那一碗雞蛋羹和剩下的幾個生煎包，孫潮躺坐在沙發上，看著衣卉收拾碗筷。既然自己不太會說話，就沉默不語好了。

衣卉在廚房洗好碗筷後，又收拾了一番，然後去臥室收拾牀鋪，又去收拾衛生間。不知不覺快一個小時過去了，房間裡的光線暗了下來，衣卉打開了客廳的燈，坐到沙發上打開了電視，《新聞聯播》已經播了一半兒了。兩個人都不說話，衣卉偶爾拿遙控器換個電視頻道，時間慢慢的在兩個人的沉靜中流走。

“你不吃晚飯麼？”八點半的時候，孫潮忍不住問了一句。

“我晚上很少吃東西。”衣卉說：“你困了就去休息，我把牀給你鋪好了，衛生間裡也給你準備了新的牙刷和毛巾。你洗漱時小心別讓傷口沾了水。”

孫潮又坐了半小時纔去了衛生間，簡單洗漱後就去了臥室，在牀的一側躺下了。迷迷糊糊睡著的時候還聽見客廳裡的電視機開著，一覺睡到早上天快亮的時候，這是他明天早起鍛鍊身體形成的生物鐘。牀的另一邊衣卉穿著睡衣睡得正香。他悄悄起牀去了一趟衛生間，出來後衣卉已經醒了，在廚房準備早餐。

早餐是煎雞蛋和餛飩，孫潮的那一份是兩個煎雞蛋和一大碗餛飩，衣卉那份比他少了一半。

“我去開晨會，然後去一趟師專家屬院，中午回來給你做飯。你在家休息，不準出去。”衣卉說。

孫潮表現出一個傷病號的自覺，衣卉說什麼他都點頭答應。上午無所事事的孫潮又在沙發上躺著睡了一覺。

中午衣卉買了一些菜回來，還從師專家屬院那邊給孫潮拿來幾件衣服。

午飯很豐盛，米飯和三菜一湯。衣卉做飯很好吃，品相也好看。孫潮胃口大開吃了兩碗米飯，菜也差不多吃完了。

“我給你帶了衣服過來，你洗個澡吧！把身上的衣服換了。”衣卉說。

在師專家屬院洗澡用的是淋浴，這裡的衛生間有一個澡盆。衣卉在澡盆裡放好了水，讓孫潮進去洗澡，她去廚房洗碗。

孫潮洗完澡出來坐到了客廳沙發上，衣卉收拾好廚房又進衛生間收拾，孫潮能聽出來她在給自己洗衣服。

“做我女朋友吧！”衣卉從衛生間出來後，孫潮突然跟她說道。

“你是認真的嗎？”衣卉在孫潮身邊坐下。

“當然，我是認真的。”孫潮看著衣卉的眼睛說。

“可是你已經有女朋友了。”

“我會跟她解釋。”

“我比你大十一歲，而且……”

“我知道，這都不是問題。”

“你讓我好好想想，我沒想過要做你女朋友。”衣卉有些慌亂的說。

孫潮伸手抱著了她，說：“不急，你慢慢想。”

躺在孫潮的懷裡，衣卉有些生不逢時的感覺。她沒想到孫潮跟她提出這個問題，她喜歡孫潮不假，對孫潮動感情也真的，但就是喜歡而已，沒想過以後的發展。她也實在不敢想以後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她年齡比孫潮大的太多，等孫潮到法定結婚年齡還要三四年呢！但孫潮的話還是很讓她感動，他說會向他女朋友解釋，他女朋友又有什麼錯？孫潮沒有跟衣卉說起過他的女朋友，衣卉也只是知道他女朋友叫白一帆，是跟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現在正上大學。

衣卉想，他的女朋友一定很好，她是一個讓周影那麼出衆的女孩都羨慕的人。孫潮又是一個極重感情的人，自己跟孫潮才認識多久，怎麼能抵得上人家青梅竹馬的感情？就憑那荒唐的一夜麼？她有些後悔跟孫潮承認了那件事，但她真的很喜歡，很喜歡現在抱著她的人。這個小男人讓她感覺很踏實，讓她感覺有了依靠，自母親去世以後她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當房間裡的光線再一次暗下來的時候，衣卉推開壓在他身上的孫潮，說：“不準再胡鬧了，你身上還有傷呢！天都黑了，讓我去做飯。”

“我不餓，吃你就行了，你不是晚上很少吃東西麼？”

“聽話，晚上到牀上再給你。”

衣卉衣服都沒穿好，掙開孫潮跑掉了。孫潮的體力太好了，讓她難以承受。

孫潮沒有聽過吳悠曾把他比喻成沒有嘗過腥味的貓，如果他知道他一定會很認同吳悠的話。一旦嘗過腥味後，就欲罷不能了。晚上到了臥室的牀上衣卉也拿這樣的話來說他，說他像極了一隻聞見了葷腥的饞貓。

“這下可以答應做我女朋友了吧？”孫潮說這句話時已經夜裡十一點了。

“我現在不就是你女朋友麼？但我還沒想好以後的事，在我沒想好之前你不能把我們的關係告訴別人。”

“爲什麼啊？我就是要讓認識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

“那樣對你對我都沒好處。”

“我不要什麼好處，我要你做我女朋友，開開心心的做我女朋友。”

“這樣我就很開心了，倒是大家都知道了未必會開心。”

孫潮能理解她的意思，但還是堅持要公開他倆的關係。他可以跟一帆解釋，承擔所有的責罵，這都沒什麼，但他做不到在感情方面偷偷摸摸的行爲。

“我要不讓大家知道你是我女朋友，那跟以前那個人有什麼區別？”孫潮說。

“當然有了，你沒結婚，也沒騙我。你給我一點時間，我還要好好想想。”

“你還要想什麼？”孫潮摸著她的臉，調侃著說道：“我沒讓你開心麼？”

“你讓我擔心，你傷還沒好呢！不準再胡鬧了，睡覺！”

“我突然想起來一句話，獨樂樂不如衆樂樂，那天晚上在陌上山莊我迷迷糊糊的，沒感覺到好來。”孫潮說。

“那天你喝多了酒，臭得燻人。”

“是嗎？你跟我講講那天的事兒，我心裡還悶著呢！就像一頓大餐沒吃出味兒來！”

衣卉噗嗤笑了一聲，說：“改天再給你講，現在睡覺。”

公司的事情被衣卉打理的井井有條，他也不用操什麼心。經過一段時間的運營，有幾個能力強的員工慢慢在銷售隊伍中嶄露頭角，衣卉馬上對他們大膽啓用委以重任。絕大多數的員工都很積極的發揮了主人翁精神，把格瑞伯精釀鮮啤項目做得蒸蒸日上。

孫潮捱了一板磚卻掉進了溫柔鄉里，他按衣卉的要求一直住到頭上的傷口拆線時才離開。孫潮回到師專家屬院那天，強拉硬拽把衣卉也帶了過來，一起在師專家屬院過的夜。早上醒來時，衣卉還在甜甜的睡著，孫潮在她臉上親吻了一下，悄悄出了門，又和平時一樣到師專操場跑步鍛鍊去了。

“孫潮！”

孫潮跑著步剛想著會不會遇見周影，就聽到了周影在操場邊喊他，便跑到周影面前停下來。

“你這幾天去哪兒了？找不見人也打不通電話。”

“我受傷了，被人從身後拍了一板磚，昨天剛拆線。”孫潮低下頭指著自己腦袋說。

“又跟人打架了？嚴重不？”周影說著就要手去摸孫潮頭上的傷疤。

“已經不礙事兒了，不用擔心。”孫潮說。

“我纔不擔心你，一帆馬上就放假回來了，你就準備寫檢查吧！又跟人打架！”

“一帆要回來了？她寫信告訴你的麼？哪天啊？”孫潮問。

“元彬說的，他們同一天放假，應該最近這幾天就回來了。”

“哦，你們學校也快放假了吧？”

“也就這幾天的，你怎麼了？你的傷真不礙事兒啊？還傷到別的地方了沒？”

周影一連串的問道，她看出孫潮的表情有些不對。孫潮心裡想著一帆回來怎麼跟她開口解釋和衣卉的事情，一時有些走神了。

“沒事，我是在想其它的事呢！那個，算了，改天再給你說吧！”

孫潮說完接著跑步去了，他覺得跟衣卉的事情有必要跟周影也解釋一下，但想了想還是應該先跟衣卉說。這些天他想了很多，雖然衣卉還是不答應他公開兩人的關係，但孫潮是不願意這樣偷偷摸摸的，起碼他必須跟一帆坦白這件事。

周影看到孫潮欲言又止的樣子感覺很奇怪，自己還有很多話想問他，他卻跑步走了。周影又感到一陣委屈，一個星期沒見面，天天在操場等他，師專家屬院也去了幾趟，見面說三兩句話就溜了。

孫潮帶著兩份早餐回到師專家屬院，見到衣卉抱著一個包裹從單元門裡出來。

“你這是幹啥呢？”孫潮不解的問。

衣卉從孫潮手裡接過一份早餐，說：“我回那邊去，你吃完早餐後去滏源那邊開晨會，要是時間來不及就打車去。”

“怎麼了？一塊吃完騎摩托去唄。”

“都怪你胡鬧，我說不跟你過來你偏拉我過來，一會兒孟姐就過來了，我回去洗牀單去。”

孫潮這才注意到衣卉抱著的包裹裡是牀單，是他們晚上睡覺時鋪的那一條。

衣卉嬌嗔的瞪他一眼，騎上摩托走了。他看看時間覺得不早了，沒進單元門，一邊吃著早餐一邊趕公交車去了。

幾天沒上班，孫潮發現了工作中的一些問題，早會結束後便忙了起來。有事情做的時候時間會過的很快，不知不覺的一天就過去了。在晚上閒下來的時候，孫潮一個人躺在牀上睡不著，想著怎麼跟白一帆開口說自己和衣卉的事情。想來想去也沒有好辦法，他是最見不得一帆受欺負的，這次傷害一帆的卻是自己。還好一帆在上大學，就像白紙一張，有無限美好的未來。只能自己低頭認錯實話實說，也不要一帆原諒自己，回到霧鎮再讓蓮嬸打幾下。和衣卉已經這樣了，就不能再辜負她，她可以說什麼都不要，但自己不能裝傻。

孫潮自己在師專家屬院住了一夜，第二天就跟衣卉說讓她過來。衣卉不肯，說過幾天搬了辦公室再過去。晚上，孫潮又打電話給衣卉，說我想你了。衣卉在電話裡笑，調侃了幾句後終於沒拗過孫潮，說那你來這邊吧。

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了，孫潮從師專家屬院出來，一路跑步去了衣卉住的那個小區。

以後的四年時間裡，孫潮無數次的想起這個平常的夜晚，他快樂的，自由的跑在滏陽的街道上，去見衣卉。

衣卉聽到敲門聲心想他怎麼來這麼快，肯定是在樓下打的電話，還騙自己說在師專家屬院那邊。衣卉開門後卻吃了一驚，門口站著的是她最不想看見的人——趙晨，他怎麼來了？

在那天會所的事情發生之後，衣卉再也沒有聯繫過他。趙晨起初還很高興，他在仕途上又上了一步之後，就有心思跟衣卉斷了這種關係。趙晨不是不喜歡衣卉，但是他給不了衣卉婚姻，他離婚的代價太大了。衣卉等了他五年，已經快三十歲了，這樣時間久了肯定會出問題。一段時間以後，他又慢慢回憶起衣卉的好來。他身邊不乏想投懷送抱的女人，但跟衣卉相比各方面就差太多了。他幻想著衣卉還會來找自己，但衣卉好像忘記了有他這個人一樣。他也罵自己賤骨頭，終於還是忍不住找過來了。

衣卉看見趙晨在門外吃了一驚，第一反應便是要關上門把他關在外面，但是她沒有趙晨的動作快，門關了一半就被趙晨擋住了。趙晨一步跨進來隨身關了門，想要抱她，被她躲開了。

“你出去，我不想再見到你了！”衣卉喊到。

“衣卉，你聽我解釋。”

趙晨去抓衣卉的肩膀，試圖抱住衣卉，女人被抱在懷裡後就會溫柔多了。衣卉推開了他，想去打開防盜門。趙晨卻從後面抱住了衣卉的腰，用力把她抱起來，向臥室的方向走去。他心想，說不得今天必須用點強了，看你一會兒還鬧不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