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紀淡海峽後,船隊便進入了播磨灘,而在這裡還發生了一點小插曲。那就是統領此片海域的海賊鹽飽水軍在看到我們的商船上懸掛著五島水軍的旗幟之後,誤以爲是五島水軍的海賊前來偷襲所以出動大量關船將我們圍在了海上,而這叫做什麼宮本轉太夫的海賊頭領長得倒是有點像個老頭子,據說其原本出身於肥後國名門菊池一族,因爲菊池家和大友家敵對的關係所以帶領著一些族人跑到這贊岐國一帶當起了海賊。好在我們向這些地頭蛇們說明緣由之後還多給了他們三千貫作爲禮金,收到錢的宮本老頭子便揮揮手將我們放行了。而船隊進入瀨戶內海後,村上水軍因爲支持毛利家的關係倒是對我們還頗爲友善,直接放我們通行了。也許是因爲商人司爭奪賽的時候我們同大友家和博多屋硬剛讓他們覺得我們同他們會成爲戰略上的盟友的緣故吧(敵人的敵人畢竟是朋友),總之順利渡過瀨戶內海之後,船隊終於進入了安全的玄界灘。進入了安全海域之後衆人也鬆了口氣,犯困的曬太陽的都開始享受起這內海的航行之旅。而我依舊抱著一瓶從里斯本商館那裡淘來的珍陀酒,隨手抓了一些在堺港自行醃製風乾的麻辣小魚乾依靠在甲板上的搖搖椅悠哉的品著酒啖小魚乾,也不知道爲何向來不怎麼沾酒的我們家,會生出我這麼一個小酒鬼女兒來....
無酒不歡,無辣不歡。
經過了這悠哉的玄界灘航行之後,我們終於回到了平戶港,仙造和小六安排好卸貨搬運的事情後,瀧有些依依不捨的挽著我的手臂,似乎不想離開。
“伊惠姐姐,你們真的要搬去尾張那邊嗎?搬過去以後,我還能有機會再見到你們嗎?”
瀧神情失落地看向我的左肩,臉上充滿著不捨,然而又有些無可奈何。
“以後會見面的啦~這邊的店依舊會開著呢,偶爾我們也會過來看看大家呢!畢竟這可是我們夢開始的地方....”
其實我也很捨不得這裡,在這除了有熟悉的五島水軍們,還有莉璐姐姐、槍術師範開的道場、馬屋和酒場的憨厚老闆、松浦家的人們....
“在那邊支持織田家的話,如果要是受到了欺負我們可就沒辦法再過來救你們了啦!畢竟橫穿了好幾個海峽的說!而且尾張我們也不熟悉,只知道尾張的那位館主大人總被人稱作「大呆瓜」的說,然而正是這位呆瓜大人竟然斬殺了今川家的大大名今川治部大輔義元,可真是一位不得了的人物呢!”
“是的咧!我就是因爲被這位呆瓜大人的人格魅力所折服所以纔會吃下定心丸決定搬往清州之町的說,畢竟目前的情形呆在平戶町已經很難有再大的發展空間了...”
“那...祝你們一路順風啦~今後的伊惠屋也越來越興旺!後會有期了伊惠姐姐!”
“後會有期!可愛的瀧~今後一定會成長爲「龍之砦」的砦主大人呢!”
“後會有期.....”
在揮別了瀧和五島水軍的夥伴們後,港口的風輕撫著我的臉龐,眼眶居然溼潤著有些分不清楚這鹹鹹的味道究竟是來自於海風還是自己的淚水,人有些呆呆的望著那些遠去的船隊,心裡隱約在懷疑自己搬離這可愛的地方究竟是不是正確的呢。
先回伊惠屋吧...
.....
從旅途帶來的疲憊之中修整回來已經是第二日下午了,小六有些目光呆滯的端上來了洗漱和茶點後便下去繼續忙活著,而望著這熟悉的疊敷和窗外,我有些傷感。
叮鈴鈴..
“二桌一份炙烤青花魚和胡椒秋刀魚~”
“好嘞~”
“新來的兩位客人已經登記好了!領他們去後排的町屋吧!”
“收到仙造哥哥~”
衆人依舊如同記憶之中忙碌著,只是這樣的場景今後也許只會存在於記憶之中了吧。雖說在尾張那邊也有宿屋的業務,然而正式搬到清州之町後,除了保留原有的宿屋繼續經營外,今後的伊惠屋更多的則是真的像一個商人一樣去倒騰軍馬米糧和各種座的銷售通路這些了,而不是像經營宿屋餐飲一樣天天琢磨好推陳出新之類的就行,想必之後的宿屋漢食可能都會隨著業務的調整而變爲絕唱呢,而一想到這些,我心裡就總有一些不是滋味而又說不出,大概是覺得突然間被剝奪了自己一直都保持著的純粹吧。
“啊噢,二老闆您也醒了啊?!?
順著仙造的聲音看過去,妹妹正有些睡眼惺忪的走過來。
“哦哈喲,大家都...起的好早呢....”
“現在已經是下午了啦...小會子...”
“啊咧?下午了麼?”
“是滴!咱們太疲憊了,睡了太久?!?
聽到我的解釋,妹妹顯然非常驚訝,畢竟在沒喝酒的情況下作爲勤快的小會子可是從來都不會睡到下午的。
“說起來,我們從回來到現在似乎還沒有向伊惠屋的所有成員們宣佈搬家的決定呢。”妹妹說道。
也對,從尾張回來到現在,只顧著讓自己休息了,卻沒有來得及告知大家搬遷至清州之町的決定。
“要不就召集大家開個評定會,這事情就交給仙造和小六去通知吧,另外小會子記得在外面掛個牌牌就說暫停接待好了,記得叫「月下浮生若夢」的小夥伴來倆代表來參加了啦~”
“老闆娘?!毙×嶂^看著我。
“嗯?”
“「月下浮生若夢」是什麼地方???聽著還蠻熟悉的...”
咣噹!
“哎喲...”
“小六你是不是尾張玩傻了?咱們伊惠屋在港口碼頭和莉璐姐姐合夥的那個港口小酒館?。【徒小冈孪赂∩魤簟拱。∥疫€打算在堺港那邊也開成連鎖的呢!當然清州之町的話還是不適合.....”
“哦哦........”
.....
酉時,伊惠屋的評定大會。
在院內外擺放著伊惠屋的漢食套餐,而伊惠屋的見習、手代、番頭們都悉數入座靜靜用著餐,頗有秩序;坐在C位的老闆娘則一邊吃著桌上的椒香炙烤秋刀魚和米飯,一邊準備開始講話。
與其說這是嚴肅的評定大會,不如說是個大型嘮嗑宴會來的準確。主要是時辰剛好接近飯點了,與其讓大家餓著肚子聽我嗶嗶,不如大家就一起邊吃邊聽好了,有著美味佳餚供著,我在宣佈搬家的決定也不至於會讓有些頑固派心生不快吧,畢竟誰會跟食物過不去呢。
“伊惠屋的各位,這次勞煩大家前來在此參加評定大會,雖然這次的評定大會嘛看著比較有趣....”
旁邊喝著清酒的妹妹對著我悄悄說了句:“這個確實有趣哈哈哈....咕?!?
“那麼.....”
我喝了一盞利休酒,吃了一筷子青花魚。
“今天的評定大會,主要是要向大家宣佈一個重要的事情,這件事情呢關乎本家未來的走向,所以希望大家能夠好好聽呢?!?
座上的人們一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紛紛停下了用餐的動作,端坐著靜靜聆聽。
“衆所周知,本家在北九州的商人司爭奪賽中依靠實力擊敗了博多屋,奪得了商人司的寶座。然而因爲博多屋的背後搗鬼,教唆了大友家以商人司爭奪賽的非法性質爲口實向本家所支持的龍造寺家宣戰。而龍造寺家表面上說是支持本家的商人司的合法性,其實只是想將本家當作炮灰加以利用和壓榨,因此本家採取積極和談的方針最終以犧牲本家利益的方式促成了兩家的和睦,然而也因此讓本家實力受損且在北九州的發展更加受到限制。在大家的努力下我們奮力拼搏,重新恢復了伊惠屋的元氣,但是爲了本家長遠的發展考慮所以我和二老闆還有本家的精英團隊一起組成了商隊去往尾張織田上總介大人處尋求答案。欣喜的是,織田上總介大人不光熱情接待了我們,還將本家列爲首席御用商人並負責軍用物資和米糧的事務,雖然因此本家可能會因此喪失一部分自由的權利,比如支持的大名只能是織田家,業務重心將更多圍繞著軍備內政而不是現在本家的宿屋漢食爲主了。不過有著織田家這一新興的有力大名作爲幕後支撐,本家的發展只會越來越穩固.....”
咕嚕咕?!矣盅氏铝艘槐K利休酒。
“可能說的有些亂,總之,本家決定從明日起開始準備將本據遷往清州之町,而平戶這邊就作爲重要的分店和進出口貿易點了,現有業務除了海外銷售通路歸還一部分給莉璐姐姐外,海外物品進口業務也將全權委託給莉璐姐姐,而平戶這邊就作爲類似窗口的作用....”
“老闆娘~這個窗口是什麼東西啊?”席下有人高聲打斷了我的講話。
“類似收發站這種....”
“哦....”發問的手代似乎依然充滿著疑惑,要怪就怪酒精的作用讓我講話的條理沒有那麼清晰了吧。
“除了海外貿易這一塊的變動,平戶這邊其餘業務照舊,依舊以宿屋漢食爲主,畢竟軍備採購這些業務同平戶這邊目前的業務一點也不衝突,我們還需要維持著本家的日常運轉呢,雖然感覺像是回到了小本經營的時候....”
咕嚕~再度嚥下一盞利休酒,杯盞中的滋味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
“在清州之町那邊,我們也會同當地的豪商伊藤屋互利互惠,互相規劃好各自銷售通路業務重心,也不會產生什麼矛盾什麼的,大家以後過去了希望彼此好好相處呢。關於留守平戶分店的人員,大家可以先在仙造那裡登記一下,然後商量好了再定下人員吧。平戶這邊總體還是委託莉璐姐姐代管呢,當然也會選出幾個店長來。”
席下熙熙攘攘交頭接耳,我也無心去聽他們的討論究竟是何內容,一盞又一盞的利休酒入喉,連秋刀魚和青花魚都區分不了了。
不管怎麼說,總會有人不開心不樂意過去的吧,那部分人就留在平戶町好了,對他們而言這裡也是他們的家,而剩下的願意隨同我們搬遷往尾張的夥計們,大概並不多吧,而且平戶這邊日常運轉也確實需要很多見習和手代,也許就像是我們商隊一樣,最終隨行搬遷的只是我們核心團隊而已?
就算是這樣,那也足夠了...
....
翌日,依舊是熟悉的海風,在那有些灼烈的陽光下呼呼作響,而我坐在疊敷上,呆呆著望著窗外。
不知過了多久,妹妹端著早點走了上來,而一同帶著的還有一份名單,應該就是此次人員調整的名單吧。
“姐姐,洗漱完後邊吃這鹽煎吞拿魚邊看看這份名單吧...”
“嗯,放那裡我先看看吧。另外....”
“嗯?”
“這個鹽煎吞拿魚是你想出來的吧?畢竟我可從來沒嘗試過拿吞拿魚鹽煎的說?!?
“被你發現了哈哈哈....”
簡單洗漱完後,我便抓過來那一份有些悠長的名單,開始閱讀起來,而妹妹則坐在疊敷上一邊吃著東西一邊等待著我。
“唔...果然不出我所料啊,選擇留在平戶町的人非常多咧。除了我原本就打算平戶這邊日常運轉的那部分人和一些本地生活習慣的人留下以外,沒想到還有不少我打算安排隨行的人要留在平戶町,就連仙造的那個刀疤叔叔和他的那十幾名團伙也都選擇留在平戶呢。要不負責安保那一塊的店長職位就讓刀疤叔叔負責好了,在當地他也有一定關係,想必安全方面的事情也會處理的很好吧...”
“我也這麼想的,不過看完整份名單後,願意搬遷的人除了我們幾個核心成員以外,幾乎都是斷斷續續招收的那些浪人武士啊,人數上,勉強能夠湊齊一隻商隊....”
“沒事,這些我都有心裡準備的,只能說平戶也需要他們吧,有這些浪人武士在身邊也未嘗不是一件壞事,反正我們今後的業務重心都會轉變爲軍備那些,說白了我們的身份其實已經有一些武士的影子了,這些倒是都在我的考慮範圍內。”
“武士?難道說姐姐?!”
“嗯,大概就如你所猜想的吧,也許就像是館主大人所說的,我的野望.....是不是有點如你所願了哈哈哈?!?
“姐...姐姐...雖然在跟武士打交道後我也確實很羨慕那種擁有權力的感覺,但是會不會.....”
“沒事的...我有分寸....如果真的要我走上那令人恐懼的道路的話...我大概會堅持走完的吧...”
“姐姐....”
“好啦,小會子?!陛p柔的目光看了看妹妹,右手輕輕拉著她的手。
“你先去安排人員和搬遷的事情吧,就按這個名單上來就好了,這次我們就做好「另起爐竈」的準備了!我去拜訪一下莉璐姐姐....”
說完我便起身向著阿姆斯特丹商館的方向走了出去,只留妹妹呆坐在疊敷上...
“?。颗?...”
.....
阿姆斯特丹商館,莉璐的品酒室。
“所以,我就這樣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你們的銷售通路?那可真是件開心的事情呢~另外將伊惠屋的海外貿易全權委託給我,難道不怕我因此狠狠榨取利潤麼?”
“啊哈哈,果然莉璐姐姐更想要全部吞噬掉伊惠屋的海外貿易啊,然而我可不允許的說咧!畢竟伊惠屋也是靠著這個快速發家的,其實全權委託給你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啦,你當然可以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榨取一下利潤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現在的伊惠屋更像是官家下屬的國營企業了....”
“哦吼?國營企業....”
“感覺自己都開始有點像織田家的家臣了,雖然這位織田上總介大人用人從不看出生?!?
“那也難怪了,不過萬一伊惠大人能夠進入仕途那不是很好的嘛,總比在這當個商人勾心鬥角還得看官家臉色好得多....”
“也是....”
“那我就不客氣的接受了伊惠大人的饋贈咯~哈哈哈,以後記得常來看看我,別老是因爲業務纔過來喲~”
“知道啦~不過尾張過來也很遠的誒~沿途很多大名的關卡....”
“那你就想辦法統一他們呀~啊哈哈哈哈....”
“呃......”
要是我有那樣的能力...
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