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影忙完家務,安排好六歲的兒子入睡,回到自己的臥室,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來。電話是好友周倩麗從海舟市打來的。
“南影,有一件現成的事,願意做嗎?”周倩麗的聲音很激動,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
“什麼事?這麼晚了,你還沒有睡?”姜南影說。
“這還算晚,我每天晚上不到十二點是不會睡覺的。剛與朋友聚會回來,所以趕忙給你打個電話。事情是這樣的,我的一位朋友在海舟市郊區開的一家小型工廠需要人來承包。是做電氣行業的,所以,我第一時間想到了你。怎麼樣,有興趣來海舟市發展嗎?”
周倩麗聲音很甜美,說話也快。
姜南影的心爲之一動,說:“工廠規模有多大?怎麼個承包法?”
周倩麗說:“具體情況還不清楚,你最好來海舟市實地考察一番。我本人感覺還不錯的,你是學電氣專業的,生產銷售都搞過,是本行。海舟市地處沿海開發區,機會多,一旦發展起來,比你待在老國營廠有前途的。”
“讓我考慮一下,過兩天答覆你,可以嗎?”姜南影有些猶疑。下海的事情她不是沒有想過,但沒有想到會來的這樣快。
“行。機不可失!這是一家現成的工廠,規模雖然不大,可是不用再具體籌備,你只需帶幾個技術工人過來就可以開工,多好的事情啊!機會難得,不要錯過!這回聽我的,沒錯!”周倩麗興奮地說。
“機遇是不錯。我也有這樣的打算。只是來得突然了些,我會好好考慮的。謝謝你,倩麗。有好事情,你總是先想到我。”姜南影客氣地說。
“我們之間的交情,可不是一兩年的事。不用客氣。時間不早了,打擾你休息了。我等你回話,晚安!拜拜!”周倩麗把電話掛了。
這一夜,姜南影很晚才入睡。周倩麗是她閨蜜好友,關係非常親密。她介紹的機遇,不會有錯。現在需要的是時間,如何才能從工作十多年的工廠脫離開。
姜南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她不想把事情做得太唐突,她喜歡委婉,用委婉的手段達到自己想要達到的目的。
姜南影輾轉思想大半夜才朦朧入睡。一早醒來,就預感到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因爲昨晚除了周倩麗的電話信息外,姜南影還做了一個十分怪異的夢。她夢見自己站在一條寬敞而清澈的河水中央,她希望順利走到對岸,可是河水越來越深,水流衝動,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這時,有一條木船飄遊了過來。木船上站立著一個神仙樣的白髮漁翁,他搖曳著槳櫓,微笑著向她伸出手,將姜南影輕輕帶上船,飄然劃向對岸。
姜南影上了岸,眼前芳草萋萋一片,碧綠的草海,一望無際,連接到瓦藍的天邊,風景格外美麗。姜南影欣賞片刻,待她回頭尋找載她過河的白髮漁翁時,那木船和漁翁已不見蹤跡。
夢很短暫,沒有繼續做下去,便又跳轉到別處。姜南影只記得這樣一個簡單而有趣味的過程。她在去工廠的路上一直想著這個奇怪的夢:有人伸出手幫助我過河,莫非命中註定真的有貴人相助我脫離目前的工作生活狀況?夢是虛幻的。它有著許多預示。女人細膩的心理,能對這種微妙的預示,感應出一種微妙的結果。
姜南影一路思考著昨晚發生的兩件蹊蹺的事,來到國華廠。剛一進廠,便立刻被通知去開中層幹部緊急會議,說有重大情況要通報。姜南影是銷售科長,職位在國華廠算得上要職,突然有緊急會議召開,姜南影猜測廠裡一定出現什麼大事情。
果然,姜南影一走進會議室,見在坐的人神情緊張而嚴肅,廠長常家寬的臉繃得鐵緊,沒有往日那種談天說地的愉快氣氛。
人基本到齊了,常家寬環顧在座的中層幹部,清了清嗓音,說:“也許在坐的各位都知道了。昨夜兩名焊工違反操作規程,高塔焊接不拴保險帶,結果相繼踩空作業點,從二十五米高塔處墜落,造成一死一傷。傷者目前還未脫離生命危險。這次教訓是慘痛的!我們安全說過多少次,幾乎天天都在講,結果呢,事故還是發生了。這讓我們如何與工人家屬交代?慘痛啊!血的教訓,慘痛的教訓!”
常家寬本來這次還要往上升一級,小道消息一直在傳他要被調到市裡,擔任經委主任。正式調令未下,國華廠出現這樣重大的安全事故,多少會影響到常家寬的晉升機會。
會議主要圍繞著如何防範安全事故的問題展開討論。開了半天,還沒結束,吃過午飯繼續接著開。
姜南影對這樣漫長的會議早就開始厭煩。一次事故,通報一下,然後著重強調下一步具體措施,頂多一個半小時就可以宣佈結束。但國華廠的每次會議都非常漫長。會議室常常煙霧裊繞,茶水供不應求。
廠長講完話,還有副廠長交代下一步工作;副廠長講完話,書記主持人還要來一番評介式的詳細總結報告。最短的會議,沒有半天時間是不會輕言結束的。
會議延續到下午四點鐘才宣佈散會。其實整個下午姜南影都在忙碌自己的事情,在記錄本上,寫點自己的雜感。這是姜南影的習慣。從中學到大學,姜南影的文筆一直很好,情感細膩,思路明晰,並不時冒出一些富有哲理的句子,點綴其中。
會議解散,常家寬讓姜南影留了下來。
常家寬點燃一支菸,說:“姜南影,這些日子你也聽說了,我馬上要調離國華廠。不瞞你說,上面已經找我談過話了,調動的事情,就是這一兩週的時間。你是我一手帶出來的骨幹,國華廠今後要靠你這樣的骨幹力量支撐著才行。對此,你有什麼想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