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一,是每年無雙島最熱鬧的日子,也是今年遲來的第一場雪降臨的日子。
這一天,初雪給無雙島增添了一抹銀裝素裹的氣息,但卻不減島中人歡騰的氣氛,全島上上下下張燈結綵,把無雙島用鮮紅包了個底朝天,千百號人聚集在一起,觥籌交錯,歌舞昇平。
這非凡的場面卻都是在爲一個人的生辰而慶祝,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們年輕的島主---江池暮。
這一天,正是江池暮的20歲生辰。
這一天,也是另一個活在影子裡的人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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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年前的今天,一場鉅變,另江池暮一夜之間父母慘死變成了孤兒。在那之後,年幼的池暮在堂叔江子墨的輔佐下繼承了島主之位。
也是在那之後,池暮再也沒有見到過那個人。
那個曾經和他站在桃花樹下,他發誓要娶做“娘子”的人。
所以每年的今日,卻正是江池暮最痛苦的一日。
他的生辰,卻是自己最親的人的忌日。
他恨,恨那些狠心丟下他的人,恨那些背叛他人。那些痛苦的往事,塵封的記憶,他不想再記起,可那一幕幕卻又偏偏歷歷在目。
所以今天,他只但求一醉,只有這樣,才能夠麻痹自己。
上好的陳年花雕,幾輪敬酒下去,胃中已是灼熱,再也受不了那些刺耳的歡笑,池暮示意了一下持長大局的江子墨,變一人獨自離開了宴席。
清涼的晚風撲面而來,讓池暮清醒了許多。
此時島中的家丁大多都聚集在正陽閣的大殿宴席那裡,遠離了喧鬧,府邸一時竟顯得冷清了許多。
池暮漫無目的園中走著。忽然看見離他不遠的偏院那邊跑出一個身影,池暮突然警覺起來,定睛一看,是一個身著丫鬟服的女子,這才放鬆了警惕。只見那丫鬟一手攬著凌亂的衣衫,
一手掩著面,相似是在哭著,匆匆的向另一個方向跑去,並沒有注意到他。池暮見其像是受了什麼委屈的樣子,就也沒有叫住她問個究竟。
正要轉身向回走,卻突然聽到偏院傳來隱隱的叫罵聲和鞭子抽打聲。池暮覺得奇怪,今天不是全島的人都去爲他慶生了麼?連島上的部分守衛都被特別照顧可以去宴席觀戲,怎麼還會有這些人留在這裡。
心生疑惑,池暮屏息向聲音傳來的地方走去。
在那樣的一個夜裡,他再一次見到了他。
怎麼也沒能想到的是,10年後的重逢,竟是在這樣的情景之下。
“。。。你這個賤種,竟敢耽誤老子的好事!我打死你!!。。”叫罵聲還在繼續著,隨之而來的是密如雨下的鞭打聲。而鞭子的那頭,好像已經沒有了聲音。
慘白的月光映襯著初雪,照著那受刑的人。他一身的不太合身的粗布衣服很是突兀。
只見那人被綁在十字刑架上,立在院子中央。
那身衣服已經被鞭子抽的稀爛,衣服下面,也早已是皮開肉綻。
鮮血正順著他的身子向下流淌,很快在他腳下彙集成了一灘血跡,在雪地中格外刺眼。
那人緊閉著雙眼,原本束起的長髮已經散落,臉頰兩側的青絲凌亂的貼在他慘白的肌膚上。那緊緊咬住的嘴脣,像是在含著鮮血,嘴角還掛著先前留下的血跡,看來是傷了內臟。
粗重的鐵鏈從他的前脖子穿過,將其固定在刑架上,勒的他呼吸困難,又讓他不能低頭。
那鐵鏈又從背後交叉延伸到雙臂,將他的兩臂牢牢的捆在了十字張開的刑架上。
地面之上的1尺左右,他的雙腳被懸空著捆綁在了十字刑架的支柱上。
由於整個身子是架空的,全身的重量似乎都掛在了脖子那根冰冷的鐵鏈上,虛弱的呼吸若有若無的在冰冷的空氣中化作一團散淡的白煙。
池暮靜靜的走近。他自己也沒意識到自己正散發出一股無聲的殺氣。
持鞭的人突然感到了這股殺氣,向這邊看來,看到是島主,立刻跪了下來,慌慌張張的行禮,頭也不敢擡。
他知道他的島主平日雖然冷漠,他們下人的事從來都是漠不關心,但是真要出手的時候,卻是相當心狠手辣。
暗自想著,今日怎麼這麼點背,本以爲大家都在大殿那邊爲島主慶生,應該沒人會來這裡,正想著和新來的丫鬟快活一番,怎麼偏偏不但身後這狗奴才來壞了自己的好事,還招來了島主!
池暮不緊不慢的走到了刑架的正前方,審視著這個面前被打的半死的人,嘴裡問道:“今天府邸有宴席,刑主管不去湊湊熱鬧,在這裡做什麼?”
“回島主,小的。。小的身體不適,原本打算留在房中休息,後來茶坊的丫鬟來送茶水,小的見其是同鄉。。就想敘敘舊。。但是後來被這個下人看到,竟口無遮攔硬要誣賴小人對小人的同鄉。。”
說到這裡,加上前面看到那個衣衫不整哭著跑出去的丫鬟,池暮也明白了一二,原來就是個多管閒事的管了自己不該管的事,自討苦吃。
池暮在心裡冷笑了一下。這樣的事他見的多了,可是哪有一個好人是有好報的?所以看的多了,心也冷了,變的對什麼也都不太關心了。
“行了行了,你們教訓下人可以,可是誰你們動用私刑的?這些事情不是該交給醒室的人處理麼?”
醒室是無雙島管教行刑的地方。名爲醒室,是取“思過反省”之意,但實爲懲處那些觸犯島規的人,上到島主,下到伙房的跑腿兒,依條令行事,誰也逃不過。
“這。。”剛纔氣焰囂張揚鞭行刑的人沒了說辭。嚇的膽戰心驚的跪在那裡。
池暮有點不耐煩,沒再理會他。這樣的狗仗人勢,以上欺下的人多的是。所以他把目光轉向了面前刑架上的人。忽然覺得眼前這個緊閉雙眼的人有幾分熟悉。是什麼讓他心裡一顫?
他走近了一步,道:“你,張開眼睛。”
刑架上的人好似也意識到了有人正在對他發出命令,虛弱的睜開了雙眼。
半睜著的修長的雙眼,像是含著水汽,空洞的望向眼前的人。對上了這個向他發出命令的人的眼神。
池暮凌厲的眼神忽然閃過了一絲顫抖。
那雙眼睛,是刻在他腦海裡一輩子都忘不了眼睛。
是他。尹,若,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