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徹底沉入地平線之下,荒蕪的遺蹟之中,風在殘垣斷壁間號哭,黑黢黢的影子猶如張牙舞爪的猛獸,預備著擇人而噬。
遠遠地,兩個人行色匆匆地向著遺蹟走來。前面那人裹著足以擋住他整個臉的頭巾,後面的人卻是個光頭,某種程度上,他們成爲了兩個極端。
“總算到了?!惫铝懔愕氖?,頭巾男停住了腳步,語氣聽起來卻沒有一點輕鬆的樣子。
“老師,這裡就是艾卡西亞的遺蹟中心了嗎?”光頭問話的時候,手扶著膝蓋大口的喘著氣,彷彿他已經到達了極限,隨時都會倒下。
“是的,這裡也是當年異界族類在瓦羅蘭修建城市的地方?!蹦腥谁h顧四周,破碎的殘垣斷壁影影幢幢。
“瑞茲,跟我來?!笨辞辶酥車闆r後,男人快步繼續向前。
穿過這座巨石迷城,周遭再次陷入一片黑暗,瑞茲甚至看不清老師的身形,只能看到點點細碎的磷火閃耀。
在黑暗中又走了一段路,男子才停步在了一座建築之前,令人意外的是,這座建築的保存竟然相當的完好。唯獨大門的地方只剩下一個洞口,彷彿張開巨口,預備噬人的猛獸。
“就是這裡了?!蹦腥说馈?
瑞茲踏進室內的瞬間,那種黑暗與腐敗氣息讓他猛地打了個寒顫。死亡的不詳感猶如藤蔓一般從地下鑽出,讓瑞茲喘不過氣來,黑暗之中,彷彿埋藏了太多不足爲外人道的恐怖秘密。
早在跟老師修行之前,瑞茲就已經是大陸有名的流浪法師,他走過了很多地方,可是從沒有一個地方,能讓他產生這樣的不祥感覺。
“老師?!比鹌澛牭阶约旱穆曇粼诎l抖,“這個地方……有問題。”
“我知道。”老師在黑暗中依然平靜,“冷靜下來,把火把點上?!?
火光幽幽,映照著四下裡古老的牆壁,牆壁上依稀有著壁畫脫落的殘痕,而屋室之內供奉著一座巨大的神像——瑞茲卻認不出那是什麼神——這地方竟然是一座古代的神廟。
“這是那個異民族供奉的神明嗎?”瑞茲一邊問,一邊端詳著那座神像,因爲風化的關係神像已經很殘缺了,但還是可以看出它有著扭曲的面孔和齜出口脣的獠牙,與其說是神像,不如說像鬼多一些。
老師卻沒有回答瑞茲的問題,他慢慢從他的包袱裡取出了一些東西:
一個水晶球,六支蠟燭,還有一塊暗紫色的晶石。
老師將這幾樣東西擺在地上,低低的吟唱了幾句,他的雙手之間亮起紫色的光芒,地面上的那些東西也慢慢的漂浮到半空。
水晶球開始緩緩轉動,蠟燭亮起微微的火焰,暗紫色的晶石也一閃一閃的發起了光來。
“老師,您要在這裡占卜嗎?”瑞茲驚道,“您占卜的時候沒辦法顧及外界,可是這個地方……真的安全嗎?”
“我不知道。”老師的聲音帶著淡淡笑意,“可艾卡西亞的魔法力量遮蔽著我的雙眼,只有來到這裡,神明纔會賜予我看透這片迷霧之地的未來的力量。至於我的安危,就只有拜託瑞茲你來守護?!?
足足有一天一夜,瑞茲緊繃著神經沒有閤眼,神廟外面的天明瞭又暗,風聲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咆哮,又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嗚咽。
老師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靜,漂浮的水晶球中卻蕩起一陣又一陣波詭雲譎的黑霧,這樣的黑霧瑞茲從來沒有見過,也讓他暗自心驚。
直到了第二天的深夜,瑞茲才聽到“嗤”的一聲,火焰熄滅的聲音,下一秒水晶球落在地上,“嘩啦”一聲碎成粉末。
“老師!”瑞茲大叫了一聲跑上前去,他的老師是大陸最負盛名的預言家,而他做過那麼多或吉或兇的預言,卻從來沒有一次是這樣的結果。
老師頹然的站在地上,蒙面的頭巾也已滑落,他的臉色無比蒼白,冷汗從鬢角涔涔落下。
他癡癡的凝視了地上的水晶球許久,才終於看了瑞茲一眼,然後苦笑了一下:“瑞茲,我必須留在這裡了?!?
“老師,您……您說什麼?大陸不能沒有您。”瑞茲難以置信,聲音都變得嘶啞起來。
“虛空的異族即將突破世界的界限,再一次來到瓦羅蘭大陸了?!崩蠋煹穆曇袈湓谌鹌澋亩e,無比的不真實,“他們會從這裡撕裂世界,然後慢慢將我們吞噬,我要留在這裡儘量阻擋他們。你早就是非常強的符文法師了,我想,沒有我你也可以獨當一面的?!?
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從瑞茲臉上流下來,可他此時此刻卻沒有一點兒悲傷的情緒,只因爲他知道,此時此刻他揹負的命運遠比悲傷沉重的多:“老師,我需要做什麼?”
“去戰爭學院,找一位名叫基蘭的魔法師,告訴他我剛纔所跟你說的一切,如果他問你是誰,你就告訴他,你是瑪爾扎哈的學生?!崩蠋熣f道。
瑪爾扎哈,這並非老師在大陸上廣爲人知的名字,可或許正因爲此,這個名字纔會爲瑞茲證實他的身份。
“那麼老師,我現在就動身了。”瑞茲說著,看著老師蒼白的臉,終於還是壓抑不住話聲裡的哽咽,“老師您……您一定要……”
瑞茲的話已經說不下去,瑪爾扎哈的臉上卻露出了笑容:“你沒有讓我失望,你是我唯一的弟子,也是個無比出色的弟子。”
聽到這句話,瑞茲“撲通”一聲在地上跪了下來:“老師,還有沒有辦法改變預言?有沒有一點可能,虛空的陰謀被阻止,而您……您也能……平安歸來?”
“那就要看,有沒有足以扭曲命運的人了。”瑪爾扎哈的聲音空靈的彷彿來自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