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通逸勉勉強強算得上是官二代,不過,他這個官二代很快就不是了。
這些年一直如此,每回在關鍵時刻都遇上黴運,簡直是喝涼水都要卡著,楊通逸很無奈。
燒香、拜佛、許願、禱告、請人改運、捐款都試過,不靈驗。
楊通逸出生不差,他的楊是七字輪八字轉的楊姓一族,七字爲:再、正、通、光、昌、勝、秀。“通”是字輩,排在第三。他在村裡族人裡輩份較高,比他大幾歲、十幾歲的,有稱呼他爲叔叔、叔公不等,倍受尊敬。
從小隨父母離開村子,作爲村裡少有吃公家飯的人家,楊通逸一家在村裡的地位不低。村裡有事也會到市裡來找,託楊通逸父親楊正新幫參謀、找關係、打電話、寫條子。
老爸知青出身,後招幹,三十幾歲調進懷林市政府。雖是普通幹部,身在建設部門很吃香,後來慢慢提幹,一直做到懷林市建設局副局長。這是楊通逸做官二代的節奏。
楊通逸進入高中成績一路走高,到高三最後一次摸底統考,已經是懷林市一中高三理科三十三名,一本院校在向他招手。
誰知,高考前吃一支冰淇淋拉了兩天肚子,進考場身子還在發虛兩腿打顫,拿到考卷莫名其妙地兩手發抖,半小時都寫不了字,之後幾場開考時情況雖好一點,兩手也抖十幾分鍾才勉強能夠答卷。
高考簡直是楊通逸的噩夢。
高考不利,楊通逸考分勉強搭上大專線,老爸本來要他復讀再考,楊通逸心裡自知,便說高考不是唯一出路。即便考了一本二本,畢業後還得自找工作。如今老爸在建設部門,自己學這方面的專業,哪怕是中專、職校專業,畢業後也不擔心沒有活路。
選擇了室內設計、裝修專業,房地產也興旺,這種專業也會有巨大潛力,加上有老爸在位子上,楊通逸信心滿滿。
誰想纔讀一年,老爸卻出事了,大事,被雙開。
楊通逸欲哭無淚啊。官二代的光環消失。
楊正新作爲市建設局副局長,在省路橋公司的一個工程上掛一個監管的虛職。這是規則裡的遊戲,沒有多少真正監管權,但作爲管理部門必須有這樣一個環節。一般說來,一週到路橋公司的工地轉一圈,說句話,每月簽收路橋公司八千元辛苦費,沒有實際職責的。
可誰想路橋公司修建一座高等級公路全石無鋼大橋,橋整體完工,定好通車儀式日期。在拆建橋模具支撐架即將拆完時,橋從中間斷裂、垮塌,當時拆手腳架的農民工兩百多人,也不知有多少人埋在裡面。
跨橋事件影響極大,懷林市和下面縣裡、路橋公司三方面進行最大努力地補救:現場營救、聯繫遇難者家屬並主動賠付補償、控制輿論。最終的結果是跨橋死亡人數二十九,有人曾發圖質疑,說跨橋後當天搜找的屍體擺了一大片,少說也有一百多,那些人都活過來了?
這樣的質疑很快給刪了,不見光。
半年之後,楊正新垮橋涉責被雙開,其他的處罰倒是沒有。楊通逸曾問過老爸當初跨橋的真實情況,老爸怒罵一陣,讓他做好自己的事。
楊通逸官二代身份就這樣沒了。
兩年後,楊通逸學完畢業,有同學到發達地區的大公司成功應聘,謀到一份不錯的職位。但同學中這樣的人太少,楊通逸也想出去打工、謀生,老爸卻不準,讓楊通逸留在市裡,多少有個照應。
楊通逸一直沒有明確的生活目標,特別是老爸被雙開之後,連學專業的心都淡了。直到畢業,不過是掌握一些基礎的東西,要外出打工顯然難以立足,更遑論發展事業、出人頭地。
老爸在市裡幫楊通逸找了一家公司,說是公司,不過是接承業務的一箇中介或說工作室。將單子接過來,再找人做技術、施工。這類公司說到底是吃人脈飯,技術成本並不高,倒也適合楊通逸。
公司的口號和宣傳語速:高端、宜家、實惠。公司名便取其中一個字,四不像:高宜惠家居服務公司。
老闆
是一個剛過三十的女人,叫高莉。高莉有自己的班上,一年不在公司露幾次面,將公司交託給自己閨蜜王玲芝,一切都由王玲芝來決策。
王玲芝從一開始就看不上楊通逸,如果不是高莉答應讓楊通逸在公司上班,王玲芝早將他掃地出門。王玲芝隱約知道他的情況,如果楊正新還在位子上,楊通逸當然是優績股、潛力股,但楊正新已經被雙開兩年,人走茶涼,在市裡沒人脈,楊通逸進公司來多一個負擔而已。
入職後,楊通逸表現確實普通,跟客戶溝通沒有技巧、監管施工也時常跟人吵架。到職半年,被王玲芝罵過三回,最後一次忍不住,拍桌子對罵。
這本來沒什麼,只是,那天從公司氣沖沖走了,不到五十米,頭上一股髒水從天落下,將他淋得通透,臭得他三天洗不淨、臭味還在。
也是黴運到頂,臨街那幢高樓有十幾層,五樓的便池管道堵塞一個月了,五樓那家每天叫物業修理,都不見來人。主家怒氣積累,這一天忍不住用鋼釺將樓上的下水管打掉,再有排水,物業不會在不管了。
誰知鋼釺打破,管道里積蓄的髒水水壓大,衝噴而出,淋了楊通逸一身。
偏偏這件事又傳回公司,王玲芝更是當面罵出來,楊通逸自認倒黴。一年之後,楊通逸結識一個女孩,兩人還沒正式戀愛,連手都沒拉過。在街上給王玲芝撞見,幾句話,將楊通逸老底戳得通透。女孩要面子,受不了這樣的人,不給楊通逸解釋的機會,將他拉黑了。
楊通逸氣極,衝到公司找王玲芝算賬,王玲芝便說楊通逸自己沒有魅力吸引女孩,人模狗樣、一無是處。兩人對罵一場,楊通逸自認倒黴。
好幾次,楊通逸都準備跳出高宜惠家居,受不了王玲芝那氣。不過,自己甩手走了,不是讓王玲芝如意了嗎?再說,自己真離開高宜惠家居又能做什麼?肩挑手提不是自己的優勢,進酒店做服務、當學徒練一門手藝、租一間小店面經營等等,都曾想過,自己能做好、能謀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