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鈞搖搖頭,對方什麼心思他大略也清楚,不過是錯失緣法之下的心障罷了,瞬時之間,手中已是握有一干亮銀槍。下一刻,身形變幻,已是出現在傅巍跟前,泛著寒光的槍刃直指其眉心之上。
傅巍神色陡然一變,直面死亡,將他腦海中的種種思緒驅逐一空,正待張口說些什麼,卻發現槍刃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隨之不見的還有萬鈞的身影。
眨了眨眼睛,良久,確定自己已經脫離了死亡的傅巍這才心下一鬆,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軀,伸手在眉心一抹。
一點鮮紅血跡在指尖之上,映在他雙眸之中,是那般的觸目驚心。
“好可怕!”
此刻的傅巍眼神之中滿是驚駭,忌憚。
方纔對方是怎麼來到他跟前,又是怎麼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槍刃直抵眉心這等要害部位,這些他完全不知道對方是怎麼辦到的。
這意味著什麼,他十分清楚。
對方能在無聲無息之間,將他抹殺掉。
而他,將毫無反抗之力,甚至可能到死都不會知道是怎麼死的。
他有些不甘,也有些不相信,在心中推演應對之法。
但所有的結果都讓他不得不承認這一事實,以他的修爲來說,對方的手段可謂是毫無破綻,因爲他根本就不清楚對方是如何做到這一步的。
就這一點,便已經將他所有的預測應對變爲不可能。
直面的唯一結果,便是死。
他沉思良久,卻是轉頭就走。
他不準備再參與這場爭奪先天神位的鬥戰了,因爲只要有那個人在這裡,那麼他就毫無勝算可言。
……
無獨有偶,跟傅巍有同樣遭遇,還有他之前遇上的那位面無表情的修士。
此人名爲盧卿,法家修士。
此刻其正獨自行走在地陸之上,一雙眸子如同一汪死水,神情始終淡漠異常。
在路途之中,他除了遇上傅巍之外,還有好幾波人,有儒家的修士向他表達善意,並邀他一同行事,可他並沒有與之聯手的打算。
儒法兵三家如今雖名義上是友盟,但儒法兩家之間不過爲了抱團暫時結盟罷了,根本就談不上什麼盟友之情,兩家能同出一處不打出狗腦子來,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這一點,儒法兩家的仙人很清楚,下面的人也很清楚。
而這一次的先天神位至多隻有一人能夠奪得,所以兩家實際上同樣也是對手。
在走了不知多久之後,他也是感知到了一處機緣所在。
只是在他趕到的時候,目光卻是一凝。
卻見機緣所在乃是一座山丘,一座形似人形的圓石靜靜懸浮在丘頂之上,而一名女道正背對著他,負手站在那裡,卻不知爲何,其人並沒有去取那機緣。
盧卿默默感受了一下,能夠肯定,此時四周並無任何同道。
機緣在此,他心中不由起了一絲殺機。
來此間爭奪先天神位的只有一人能成,便註定了互相爲戰的局面。
主意已定,他倒也沒有猶豫,當即上前一步,一道白光從袖中飛出,直往那女道後背而去。
然而令他感到驚詫的是,對方竟只是輕輕把袖一擺。
霎時,白光一折,居然落在了旁側一片空地上,並將地表鑿出一個深不見底的大坑。
雖說方纔那只是試探,可這般輕鬆就被對方抵擋住,足以說明其人的高明。
盧卿心中瞬間把這名女道的威脅度提高了好幾層。
這女道,或許會是一個很棘手的對手,要比自己之前判斷的還要厲害的多。
只是既然已經決定出手了,他就不會感到後悔,也不會退縮。
當下在心中引動法訣,周圍倏爾一暗,似有什麼涌動了一下,本來空無一物的所在,忽然多了許多霹靂劃過般的裂痕,密密麻麻的。
這裂痕所過之處,凡是所碰觸到的物事,不是破裂開來就是憑空消失,同時發出金鐵之音。
本是無形之物,卻有一種難言的鋒銳。
然而那女道見到,不疾不徐,只是用手一指,便浮生出一枚赤金篆文,其滴溜溜一轉,化爲一朵斗大的金蓮,金蓮之上,白光向上衝起百丈,上面顯化出五盞金燈,綻放出灼灼光輝。
金蓮生寶燈,其垂下道道光華,護佑周身,所有裂痕打在她周圍三尺之內,就被擋住,變得風平浪靜,波瀾不起。
盧卿見此手段無效,面上並沒有露出任何驚異表情,手中的動作也未因此停下,身軀之中法力翻騰,取出一件錐形異寶,鐫刻有神秘凸起的經文。
異寶迎風便漲,像是活過來一樣,煞氣凝聚,列在後面,似是張開的雙翼,能夠遮蔽天穹,殺機宛若實質一樣,向那女道似緩實急地壓來。
隨後猛然一落。
砰!??!
許久之後,錐形異寶被盧卿收回,那女道的身影也是一齊不見。
盧卿感應了一下,場中再沒有那女道的氣機存在。
心絃微微放鬆了一下,爲了對付此人,他幾乎拿出了自己最厲害的手段。
幸好此番交手並未耽擱多少時間,不然時間長了難免不會有其他人介入,到時候說不定就會被撿了便宜去。
他向前幾步,正要去取拿那人形圓石。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腳步忽然一頓,轉身往後看去。
頓時,瞳孔猛地一縮,只見一根青絲從上方緩緩飄落,落於他腳下,而後化爲一道靈光飄散,而上面有一絲殘留氣機,與方纔所見到的那女道一模一樣。
見此一幕,那還不知,方纔與自己對抗的,原來並非正主,從頭到尾,都只是一根青絲罷了。
若是正主在此……
他起意推算,發現卻是無有絲毫勝算。
而就在這時,他忽有所覺,往那人形圓石所在望有一眼。
面色又是一變,此刻那裡早已是空無一物。
他沉默了。
許久,卻是轉身就走,不再參與這場先天神位的爭鬥。
有那女道在,他實在是毫無勝算。
……
而在另一處,被自家仙人打發來這打醬油的妖族石銳,邁著有些懶散的步伐,與那先天神位寄體機緣所在相反的方向行去。
此刻他心裡有些抱怨,自家那位明明沒有爭奪先天神位的想法,也不知道爲了什麼,還是把他扔在這裡。
知道詳情的他很是明白此刻這裡是有多危險。
爭奪先天神位的各大勢力最精華的力量匯聚在此,他認爲即便自己是打醬油的,也不認爲自己能萬無一失。
所以他便朝著與先天神位相反的方向,如此一來,危險程度要大大的降低好多。
原本他一直是這麼認爲的,直到他停下步伐,雙眼迷濛的望著眼前的那汪青碧小池。
小池上,懸浮著一顆圓坨坨,金燦燦的珠子。
其上綻放出的灼灼光華,讓他明曉了天意無常,修短難料。
避之不及的,就這麼直挺挺的出現在他面前。
“天意啊,天意如此啊?!?
石銳面上有意外,有驚喜,有不敢置信,以及一絲微不可見的眼紅。
搖晃著腦袋,一步三搖,石銳探出粗壯的手臂,眼看著就要觸摸到那金燦燦的珠子了。
就在這時,他忽有所覺,轉過身去,只見一頭九頭黃金獅子威風凜凜的飛空而來,其上站立著一位面容嫩白的小道士,後邊還躺著一位看不清面容的老者。
玄度此時的心情有些複雜,望著那枚金燦燦的珠子心情就更爲複雜了。
自從那日他救助了這名得了失魂之癥的老者後,他原本以爲自己的任務就算是完了,可以返回丹房,繼續做他的煉丹童子了。
怎奈不知爲何,老爺一直未曾現身,即便是他做了法壇,也沒得到老爺的迴應。
這下他就有些慌了,以爲是自己哪裡沒做好,惹了老爺不高興。
直到他知曉了那先天神位的事,以及數次出現在那老者身上的寄體,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明悟自己的任務,怕是還沒有做完。
儘管還不怎麼確定,但這已經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了。
憑藉著老者與那寄體的聯繫,藉助老爺賜下的法寶,他這些年一直在追索著此物。
不成想,剛一進來,便有著如此大的發現。
那先天神位寄體他見過好幾次,也算頗爲熟悉。
“住手!”
眼見著那金燦燦的珠子就要被那面容粗狂的大漢拿走,玄度當即大喊出聲。
同時,取出一件香爐,念動幾句法咒,隨後就把往此物一投!
這香爐下去,倏地一翻,口沿霎時對準了石銳,霎時自裡照出一道火光,落在他身上。
登時,刺啦啦的聲響響起,像是烤肉冒油時的場景,石銳的身上頓時皮肉焦爛,筋骨綻露,不由得發出一聲痛呼,伸出去的手也是不由自主的收了回去。
見此,那唸咒之聲頓時中斷。
不過爲了保險起見,又唸了一道咒語,從其袖中飛出一道金索,但見光華一閃,石銳已被牢牢縛住,霎時間便被閉了氣竅,直挺挺往後倒去。
見狀,玄度一招手,將寶爐收了回來,輕輕一拍九頭黃金獅子,就往地面落去。
來至那金燦燦的珠子前,玄度緩緩將手伸去。
可惜,此物如幻影一般,玄度撈了一個空。
“不是?!?
他神色有些黯然。
轉身,拍了拍九頭黃金獅子,身影便已站立在其上,伸手一招,便將捆綁著石銳的金索收了回來,放下一瓶丹藥,便飛去不見。
石銳全程保持著安靜的狀態,直到看不見玄度的身影,這才火急火燎的站起身來,齜牙咧嘴的,微顫的手將丹瓶中的丹藥倒了一顆出來,先是聞了聞,才放心的吞嚥下去。
登時,一股清涼的感覺開始瀰漫全身,修復著傷口。
片刻之後,石銳身上便再無一絲傷口痕跡。
拿著丹瓶,見著裡面的還剩下的四顆丹藥,石銳不由露出複雜之色。
要說憤怒嗎,那肯定是有的,但要說不死不休,卻又沒到那個份上。
那面嫩的小子一看就知道背景雄厚,拿出一件香爐,便把他這個道君大能給收拾了,再有聯想到此次先天神位爭鬥道家缺席的那位,以及這裡是封神界的情況。
他有五成的把握,此子說不定就是那位派來的。
雖然想不清楚爲什麼,但大佬的想法,他一個道君小弟是不敢揣測的。
反正也沒受什麼大的傷勢,就是破了點皮,肉焦了一部分,這都是小問題。
有著這瓶丹藥,他就是賺的。
“連走反方向都能碰上這黴運,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嘴裡鼓囊了幾句,石銳卻是頭也沒回的就離開了此處。
儘管他很努力的不再意了,但是被一個面嫩的能當他不知道多少代孫子的後輩給這般輕易的收拾了,他還是有些面熱,這要是再碰上了,得多不自在。
一想到那個場景,石銳的步子邁的更緊湊了。
……
萬鈞在擊退傅巍之後,便一路追尋那感應而去。
先後有兩次見得,不過他能感覺到,真正機緣還並沒有降下。
其餘爭奪之人也都同樣有此感覺,故只是相互試探了一下,發現彼此都不好對付,在沒有絕對把握之下,誰都沒有下場死鬥。
不過若是有著絕對的把握,倒也不介意將其清除出去,畢竟,少一個人,自己也就能多一份機緣。
此間似乎沒有時間的概念,故是在第四十九次先天神位寄體現身之後,還留下的衆人心中登時浮起一種強烈感應。
這一次,當是真的了。
誰若是能得到那寄體,誰便是那有緣之人。
於是,所有人都是循此而來。
萬鈞在尋過來時,場中站著六名身形虛幻的人影,一旁有著一頭九頭黃金獅子,其上立著一位面嫩的小道士和一位披頭散髮的老者。
不過,場中最引他注目的卻是一名正背對著衆人負手立在那裡的女道,而那先天神位寄體就飄蕩在其面前不遠處。
這場中能引他注目的也就這兩人了,其餘者在他眼中,皆土雞瓦犬之輩。
此時,他手中突現一干亮銀槍,他吸了一口氣,對著除這二者之外所有人言道:“都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