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澈被勁風推在牆上,動彈不得,堅硬的巖石抵得他後背生疼,還來不及反應,白羆的陰影已經壓了上來。只是眨眼的功夫,蘇澈擡起格擋的左臂便被咬斷了,若是以前疏於鍛鍊的他,絕不是骨折這麼簡單的了。
“**!!!”少年痛吼地罵出聲,他堂堂可斬夢白境修士的劍客,三番五次在這畜生上吃蔫讓他怒火中燒。右手食指中指爲劍,刺向那老虎。那白羆發了狠,決心要咬下一塊人肉了,還在發力,對來的劍風毫無知覺。一發指劍,腥臭的紅白漿狀物噴灑,那惡獸已是失了一目。
蘇澈撐著白羆吃痛打滾的間隙彎腰滾開,山洞被撞得顫抖不住,嗖嗖碎石不斷掉落。那白羆本就雙目渾沌,流涎垂沫,失了人丹已是在那山窮水盡的地步,現在見到活生生有著活人精血的蘇澈,本能地要將蘇澈吞入肚中。顧不上疼痛,或者說,這惡獸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的靈性狡黠,白羆大步衝來,撞開攔路的橫石,幾步就把蘇澈撲到在地。
火焰,如暖陽耀眼的火焰,從不起眼的角落閃耀直至奔騰在不大的洞穴裡。蘇澈還在左支右絀,沒有反應過來。火焰直直地衝了過來,閃了他的眼,那白羆還沒動作,便被火團打翻在地,赤炎灼得它左右翻滾,燒焦的惡臭味充斥洞穴。蘇澈胸膛起伏,擠出笑容,斷斷續續道:“**,沒想到真是龍子啊,啊…”疼痛讓他的頭都有些昏沉,突出的巖石頂在腹上,胃部一抽一抽的絞痛,難受的讓他想起一年前剛跑完半程馬拉松的那天。
蜥蜴小獸發出嗬嗬的威脅低吼,火焰漸漸散去,留下的只有內在的白光,有繁複的古文環繞著白芒,暖人心脾。白羆已經完全沒有一日前猙獰的模樣,現在如賴皮斑點被灼燒的皮肉,流血的虎目,蘇澈重新燃起點希望,畢竟他雖然不畏懼死亡,但他從來不想栽在一頭畜生的手裡。
蜥蜴小獸顯然不是持久力強的選手,雖然那白光威風依舊,但它空有威脅的吼聲,卻沒能再爆發出之前那麼強烈的烈焰了。而白羆管不上那麼多,它喘過氣來。在它眼中,只有誘人的血肉。蘇澈沉靜下來,儘管疼痛難忍,但也讓他頭腦清醒了不少,至少可以躲過弱了不少的白羆的飛撲了。
虎腦撞在巖壁上,蘇澈抓住機會,擡起一腳,大力打的那巨虎側身而倒,反彈的力量彈在支撐的左腿上,本就受傷的腿再也支撐不住。蘇澈哀嘆一聲,看來這腿也廢了。
蜥蜴小獸跳起猛烈撕咬著白羆,白羆不管不顧,轉身一爪擊倒了蘇澈,蘇澈悶哼一聲,指劍沒有了之前的準頭,只刺破了它的腹部。下一秒,蘇澈肩旁洞穿,步了舟小明兄的後塵。白羆咬穿肩膀,接著就是對準蘇澈的脖子。蘇澈眼神有些渙散遊離,他的氣完全比不上這惡獸,倚爲後盾的氣練還在壓制了致命的雷傷,指劍殺不死它,白羆佔據上力風,蘇澈便沒有翻身的機會。儘管蜥蜴小獸還吊在白羆身上,卻依然無法阻止它,白羆看準就在眼前的脖子,張嘴便咬。
一股清風拂面,蘇澈精神一振,他涌起最後一股力量,擋住白羆必殺的意圖。最後的氣練消逝不見,只聽空靈的女聲吟哦道:“天至神祇,琉璃光離,天地亙荒,此名不變。”
“吾父慕復邱,吾母楚玟雨春,敕令神庭,可否?”
明明沒有聲音,蘇澈卻恍惚感到有不知性別年齡的聲音嘆息回道:“可矣。”
慕嫦高聲喝道:“殺了它,蘇澈!”
墨色的花紋長劍從虛空而至,蘇澈握住劍柄,感受到跳躍歡騰的氣練,蘇澈笑了,“遵命,神祇大人。”
白羆回首又是一撲,蘇澈強行運氣扭腰。那本該撕裂喉嚨的虎口咬在了蘇澈腹部,蘇澈發狠一劍,聚起身上十二分的力氣,一劍,就削下白羆半個腦袋。白羆搖搖晃晃,嘭的倒在一旁,死的不能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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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多處血洞涓涓的仍在流血,但最致命的還是身體內灼傷的內臟,蘇澈靠在石頭上,咳血不止。蜥蜴小獸仰頭望著渾身是血的少年,焦急的團團轉,卻不知該做些什麼。蘇澈迷惘道:“你說,埤司山的雪場安全嗎。我是小白,滑雪很菜的。”
慕嫦的聲音也是前所未有的虛弱,她在蘇澈耳邊輕嘆說道:“不知道,如果不安全我會保護你的。”
少年已經是個血人了,他喃喃自語道:“我死了,你會去哪裡呢,慕嫦……”臨死之際,他還在擔心這孤苦無依的靈魂去處。她說他會被排出這方天地,回到之前的地方,但她自己卻沒有提過她會去哪裡,是消散在天邊,還是重新沉眠在某處。他不想她飄零了那麼多年,最後還是流落破敗在這角落裡。
“傻瓜,地府早就崩壞,我進不了什麼輪迴。”
蘇澈張張嘴,想說什麼,但發不出任何聲音;他漸漸陷入昏迷,冥冥中,有聲音在呼喚著他。
“蘇澈,不要……”
“不要怕,我就在你身邊。”
一道聲音是慕嫦的,另一道是誰的?蘇澈不知道,他的意識渙散,像是早春河面的薄冰,啪嚓碎裂,記憶乘機涌入,流離在冰面上。蘇澈想起了江城的時光,電影院,滑板的廣場,還有他的姐姐,蘇鳶佩;那平日的清晨,二人走在街道上,一人去上班,一位去上學。
江城的早晨,沒有大城市那樣的忙碌急促。街上的行人稀疏,多數的店鋪還沒開門,廣場無人打擾,一羣灰鴿聚在一起,梳理著毛羽,好奇地打量著路過的二人。
“姐,你說以後生活會好起來嗎?”蘇澈身著便服,落了半個身位,踩著石磚上淡淡的影子。
“…………,…………。”她笑道。
她說了什麼,蘇澈有些忘了,就像冰融化在水面,消失無蹤。
現實中,蜥蜴小獸輕輕舔舐著蘇澈腹部的傷口,白光愈發熾烈,它的身影漸淡。
——
過了不知多久,蘇澈被白熾的陽光照在臉上,有些吃力地睜開眼。莫不是圖書館的窗簾沒拉?他意識迷糊地想到。羊脂玉白的纖手探了探蘇澈的鼻息,蘇澈還在疑惑爲什麼有人離著他這麼近,還沒反應過來,一股大力便拉得他進了一個更溫暖的懷抱,那人緊緊抱著蘇澈,有水漬沾溼了他的面頰,“太好了,太好了……找到了。”
原來不是在江城啊,蘇澈回過神來,刺眼的陽光已經柔和起來。這裡已經不是山谷之中了,不知不覺他來到了隋埔谷的邊緣,洋洋灑灑的太陽鋪在成片的稻田上,與黑暗無邊的洞穴竟只有一壁之隔,而那阻隔光明的巖壁,現在已經被趕來的少女暴力地轟出一個大洞。
“第一次感覺能呼吸到清醒的空氣這麼舒服。”蘇澈頭靠在洛諾肩上,髮梢撓得他有些發癢,他都懶得管不遠處觀望的名叫章倩兮的少女,看來這段時間她與洛諾應該一直在一起。現在他渾身無處不痛,只想找個地方,痛痛快快地睡一覺,“你也沒事,真好。”
洛諾迅速檢查了一下蘇澈身體,發現那雷傷已經壓制住了,心生歡喜,這才擡頭有些期期艾艾道:“對不起,當時我……”
蘇澈也發現了異狀,洛諾不知道洞裡發生的險情,自然認爲至關重要的雷傷已好。但蘇澈想不明白,他非但沒死,腹部上的傷也奇蹟般的好了。不過既然是好事,蘇澈也不至於驚慌什麼,他用臉頰抵住洛諾臉頰,不讓洛諾再說什麼,自己道:“不要道歉,我還要謝你救我出來呢。”
щшш?тт kΛn?¢O 洛諾扶起衣衫髒破的少年,此時青山綠水,二人都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蘇澈感到手裡多了一樣東西,拿起一看,是之前的那瑞獸玉佩。蘇澈恍然一笑,洛諾道:“其實救你出來,有章家的這位一半功勞。”
蘇澈這纔看向田埂上一直沉默的青衣少女。章倩兮這纔有些回過神來,她壓下多餘的情緒,計謀思維又跳脫開來,她輕聲道:“也許,我要和你們待上一段時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