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對於一個男人來說總有點娘們唧唧,可這個詞兒對於一個作家,卻很應景。
老魏是個柔軟的人,只有他柔軟了纔會有更多感觸,尤其是被兒子逼著以‘1’的網文大神筆名雙開時。
一想起雙開這件事老魏就很不爽,他不喜歡將完整的情緒分配到兩本書裡,要不是看在這小子爲了樑雅出頭直接毀了那個自媒體人的職業生涯,這活兒老魏說什麼都不接……
“父母愛情。”
老魏坐在電腦前冷哼了一聲,他幾乎都快忘了當年是怎麼談戀愛的,這段日子被瑣事煩的也沒時間回憶,加上樑雅死不認錯的態度,哪還有什麼精神去回憶年輕時候的美好,光顧著生氣了。
可,自己到底是和樑雅怎麼談上的來著?
老魏實在想不起來了,但是順著思緒下去,卻能想起曾經的甜蜜和點點滴滴。
他還記著當初自己很窮,每次去接樑雅下班,都會在路上買一根冰糖葫蘆,等到樑雅下班,就會把這東西塞進對方手裡,不嫌酸掉牙的說上一句:“這是我親手送給你的甜蜜?!?
咦~
老魏打了個寒顫,如此不要臉的話當年是怎麼說出來的?不過那段愛情可不就是如此麼,酸酸甜甜,有滋有味,比現在可強多了,動不動就吃飯、唱歌、賓館,一天就把人家從談戀愛到結婚的事都幹完了,不知廉恥。
想著想著,老魏竟然還想出了點優越感,甚至連第一次牽起樑雅的手都有些引以爲傲。
那好像也是一個年關將至,自己在大雪紛飛的天氣裡拎著一根冰糖葫蘆等她下班。當時的天氣並不冷,倆人就這麼推車在馬路上緩緩前行,原本騎車只要十分鐘的路程愣能走一個多小時,最後在路燈下依依不捨的兩兩相望。
“真好吃?!?
這是穿著碎花襖的樑雅在那個年代的某一天裡咬了一口糖葫蘆後說的話,當時她已經走到了家門口,可老魏 依然在雪中含情脈脈,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情意的樑雅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肯定這個傻小子風雨無阻的接送和保護。
老魏想起這個,臉上不知不覺的露出了傻笑,當時更誇張,要不是當著樑雅的面,他都能飛起來。就這還沒抑制住衝動的蹦蹦跳跳衝到了人家面前,不管不顧拉起了樑雅的手,眼看著對方將頭緩緩低下。
這纔是愛情……
不是見色起意衝動、不是彩禮雄厚的資本,是隱隱間存在的感覺,看也看不見、摸又摸不著,但就是能縈繞心頭,落於枕角。
那個年代的愛情真慢,慢到回家躺在牀上老魏還能想起樑雅的一顰一笑,腦海中的畫面清晰無比。
那畫面裡,飄雪的世界一點都不冷,滿是哈氣的舞動迎著風雪。在路上,他們走走停停,有時候說說話,有時候乾脆沉默不語,就這麼你儂我儂,讓情感肆意生長,卻始終不跨越雷池一步。
老魏彷彿能在記憶中清晰的看到專屬於那個時代的愛情,他們要的根本不是激情過後的抖動,就是想將對方留在自己身邊,自己,也永遠的留下。
“我媽說,鄰居王阿姨給我介紹了個對象,讓我去相親?!?
這是老魏和樑雅第一次鬧矛盾的燃點,他聽見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都快炸了。
“我拒絕了?!?
結果,樑雅一個神反轉,彷彿親手掐滅了即將毀掉全世界的炸彈引線,還留給那些驚恐人們一個微笑。
“你有病?。 ?
這是老魏和樑雅的第一次爭吵,他纔不管這是不是玩笑,沒有這麼鬧的。
“你這人,怎麼還急了?”
樑雅也察覺出了自己的不對,可一個女生怎麼會主動認錯,更何況還沒結婚,這要是不佔據有利位置,婚後還得了?
“誰不急?誰能不急?誰能聽見自己老婆去和別的男人相親不急!”
老魏當時肯定暴躁的如同一頭野獸,可樑雅偏偏不在意,還很深情的看著他,或許女人天生就喜歡危險,所以纔有那麼多壞小子得到了美女的愛。
“誰是你老婆?!?
樑雅嬌羞的說道。
老魏不管不顧了,一把將樑雅擁入懷中,倆人都穿著厚重的衣服根本感受不到任何肉、欲,偏偏那心跳激烈的如同戰鼓,直衝嗓子眼。
老魏將軍般嘶吼道:“你!”
“也只能是你!”
“這個世界上只有你配當我老婆!”
“我也只要你?。?!”
他真的是喊出來的,如同神經病一樣引來了路人的側目,不過,這種時候路人們都會投來理解的目光。畢竟,都從那個時代過來過。
“討厭?!?
樑雅沒有掙扎,任憑他抱著,成爲了放棄抵抗的俘虜。
打那兒開始,老魏送樑雅回家會雄赳赳氣昂昂的看著她走進家門再走,無論出來開門的是未來老丈人還是丈母孃。
也是打那兒開始,樑雅家換煤氣罐、拉煤、劈柴都慢慢成了這位大作家的工作。
要不是今天的回憶,老魏根本想不起來這一段,當初自己笨的啊,劈柴能把斧子劈壞的人估計全世界也沒幾個,那可是鐵疙瘩。
老魏眼眶溼潤了,在不知不覺之間,他在回憶的過程中忽然想起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老了,當年的美好都成爲了記憶,現在你就算把當年的樑雅重新擺在面前,他也追不動了,連重新認識一次的成本都不願意支付。
那……自己還在乎什麼呢?
再說當年人家樑雅也真沒怎麼樣啊,爲什麼都寵了一輩子了,非得爲了這麼點小事弄得分崩離析家不像家、人不像人?
唉。
老魏從魏翔的臥室走了出來,腳步緩慢、步履闌珊,當打開廁所燈進去方便完再出來,藉著微弱的燈光居然發現客廳沙發上坐著一個人。
是樑雅。
她不光坐在那,手裡還拿著一串糖葫蘆。
這個女人已經不再漂亮了,有了臃腫的小腹,但是身上那近乎與生俱來的高貴依然存在。
“我知道,當年的糖葫蘆,你一口都沒吃過。”
那一刻,老魏眼眶溼潤到視線模糊,他一直在等,不是等樑雅道歉,而是這麼多年來一直是自己主動,就像讓這個女人也主動一回,哪怕只是一個表情、一聲咳嗽,他都能懂。他要的只是對方邁出一步,即便剩下的九十九步都由自己來走也無所謂。
老魏笑了,笑的老淚縱橫,笑的哭音陣陣,在這場持續了將近兩個月的拉鋸戰裡,人家只是輕飄飄的拿出一串糖葫蘆,說了一句話,就攻破了曾經自詡絕不妥協的防線。
“睡覺?!?
沒有道歉,沒有解釋,老魏只是默不作聲的走向了自己的臥室。魏翔的房間裡,那根尚未抽完的煙還在燃燒著,一切都不用說,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