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夜深人靜的時候,祁家的一處偏院卻還是熱鬧非常。
祁家歷史悠久,算是雲城之中的大家族,又因爲史上出了幾個得道昇仙的祖先,因此後輩對外總是會擺出一副名門貴族的架勢,從祁家走出的人,各個都會把自己的身價擡得高高的,就算是最低下的廚子丫頭,去了外面,也是自視甚高。
若是外人見到了這偏院破敗的模樣,定是會大吃一驚的。
那昏黃的燭光微微搖曳著,映得那男人的面孔更加猙獰。
“管家,小環這死丫頭我已經解決了,那接下來……”小廝滿臉的諂媚,看著眼前的男人,眉眼之間還藏著些許的敬畏。
“接下來的事情,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已經找到代替小環的人了。”男人橫眉一挑,更添了幾分兇色。
“是前些天您撿回來的那個丫頭吧。”小廝大著膽子多說了兩句,見男人沒有否認,又接著說道:“可那丫頭現在剛醒,而且那丫頭究竟是什麼人,我們也不知道,您這麼做是不是有些冒險……”
話沒有說話,男人凌厲的視線一掃,小廝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你只管好好替我辦事,其他的事情不用你管!”男人掏出一錠銀子,隨手丟給了小廝。
小廝哪裡敢再說什麼,撿起銀子,連忙離開了。
偏院外頭一隻貓頭鷹正站在樹枝上,圓溜溜的眼睛盯著窗口。
*
遲音剛剛吐出口中的一口濁氣,便看見窗外一隻貓頭鷹飛了進來,落地之時,一陣白霧泛起,緩緩走出一個人影。
此人一身白衣,整個人便如同是白雪堆砌而成,髮絲如雪,肌膚蒼白,便是那脣也沒有什麼顏色,讓人雌雄難辨。
那人走到遲音面前,垂下頭,語氣也如同他這人氣質一般,冰冷的不帶一絲人情味。
“主子,程三應該會讓您留下來。”
遲音笑了笑,“好,辛苦你了。”
遲音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似乎聽到的消息一點也不重要,心頭卻已經百轉千回。
想她堂堂明神,如今竟然落魄到要靠著這個十五歲的身體給人到丫頭的地步,遲音心頭便是一陣的不舒服,想到害自己到如此地步的罪魁禍首,遲音眉眼微沉,身上不經意的泄露出了一絲威壓。
“主子。”
遲音回過神,威壓很快也散去,遲音深吸一口氣,笑了笑,“白將,你放心,我沒事。”
白將環視了一圈房間,沒有感覺到那股熟悉的靈識,遲音知道他在找什麼,也知道白將是不會開口問的,也就自己說了。
“黑將他幫我出去找靈草了。”
白將點了點頭。
因爲那件事,遲音神魄受損,就連身體也回到了十五六歲的模樣,神力散開,只剩下了不到兩成,若不是白將和黑將費盡心思,恐怕連兩成都沒有了。
白將眼眸微動,身姿一閃,化作一隻通體純白的貓,從窗口跳了出去。
不過片刻,門口就傳來了腳步聲,這破舊的木門被毫不溫柔的推開,走進來一行人,爲首的正是祁家管家程三。
要說起程三這人,也算是有些本事,跟著祁家家主幾十年,一路摸爬滾打,得到了現在的地位,就算是這祁家的夫人小姐,也需要給他三分薄面,外面的人更是尊稱他爲“程三爺”。
“你的死丫頭,我們程三爺救了你一命,還不跪下來謝恩?!”一小廝走上前,兇神惡煞的朝著遲音吼道。
遲音沒有動作,像是什麼也聽不懂一樣,只是呆呆的坐在牀上。
程三一擡手,那小廝頓時退了下去。
“你叫什麼名字?”程三臉上揚起笑意,不過這並沒有讓他看起來柔和一些,反倒顯得陰測測的,讓人難以捉摸。
遲音臉上露出一抹爲難,搖搖頭。
程三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那你今年多大了?”
遲音還是不說話。
程三又問了幾個問題,遲音卻還是傻乎乎的,就微微笑著,看著程三。
身後有人忍不住了,“程三爺,我看著丫頭估計是個啞巴,可能不僅是個啞巴,還可能是個聾子。”
程三眉頭擰的更緊了,看向遲音,正想說什麼,這時,遲音卻開始比劃起來。
“你是個啞巴?”程三語氣帶著幾分凌厲。
遲音點了點頭。
“你能聽見?”
遲音點了點頭。
程三臉上的神情這才柔和了不少。
“那好,明天你就去二少爺的院子裡伺候,不許有任何的差錯。”程三語氣嚴厲,看到遲音點了點頭,又扯出了一抹笑意,“你放心,你只要好好的做事,我們是不會虧待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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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音臉上露出一抹感激,程三又說了幾句,就帶著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離開了。
等走遠了,遲音站起身,冷哼一聲,人心,自古都是如此。
她剛到祁家的第一天,就將這祁家裡裡外外都查了一遍,最詭異的,應該就是這個祁家的二少爺祁渺。
不過,這人也是遲音最感興趣的。
因爲,此人還有一個稱號——神之子。
遲音從桌上倒了一杯水,看著裡面的清水,眼中帶著幾分探究和趣味,她自古以來就是神,而這世間也只有她一個神,她可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有了一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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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上一個在祁渺院子裡做事的丫頭應該是叫做小環,不過沒過多久就被毀屍滅跡了。
所以她裝作一個啞巴,作爲一個說不出話的人,她肯定是不容易將聽到的消息泄露出去,也更加能讓人放心,要不然,程三可沒有那麼容易讓她留下。
既然自己現在功力已經這樣了,那不如就好好在祁家待上一段時間吧。
第二天,就有人帶著遲音去了祁渺的院子,不得不說,祁家果真是財大氣粗,院子裡四處可以看到名花名草,四處都是金碧輝煌,比起其他院子,更加華麗,倒真是襯托了‘神之子’這個稱號。
剛走進院子,一把利劍就直直的射向了遲音,來速極快,前面的小廝卻只是輕輕嗤笑一聲,直接揮手打開了,劍一歪,刺進了一旁的樹幹,箭尾微微一顫。
小廝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帶著遲音往院子裡走去,“我可告訴你,你能伺候二少爺,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你可得好好伺候他,不得有任何差錯!”
小廝一邊說著,一邊敲了敲門,也不等裡面答應,直接推門進去了。
遲音跟在那小廝身後,也走了進去。
未看到人,便先聽到了那陣咳嗽聲。
遲音微微後旁邊走了一步,看清了房內的場景。
只見牀榻上正臥著一少年,身形孱弱,面色蒼白,偏偏那雙眼裡卻透著一股子非常的傲氣。
遲音倒是真的沒有想到這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祁家裡居然還藏著這麼一個出色的少年郎。
倒真是有幾分‘神之子’的氣質。
在遲音打量著祁渺的同時,祁渺也在審視眼前這個從未見到過的小丫頭。
的確只是一個小丫頭,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年齡,容貌秀麗,一雙眼睛彷如春江潭水,嘴角微微向上揚起,看上去毫無殺傷力,讓祁渺想到了以前撿回來的兔子,溫順乖巧。
小廝輕咳一聲,行了一個禮,“二少爺,這個丫頭以後就來伺候您,若是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儘管收拾便好。”
“知道了,你退下吧。”祁渺一揮手,微微垂下眼瞼,掩住了眼中的利光。
小廝恭敬地退了下去,只留下遲音和祁渺兩人。
祁渺像是忘記了房內還有一個人的存在一般,只是拿起牀榻一側的書籍,專心看了起來。
遲音也不著急,就站在一旁,在她的角度,能看到祁渺所看的書是修煉的入門書籍。
身爲祁家的人,也已經十五歲,卻纔剛剛築基,這倒著實耐人尋味了。
又過了一會兒,遲音看著牀上仍然看書看得專注的祁渺,到桌子旁倒了一杯水,走到祁渺身旁,雙手奉著,遞給他。
祁渺卻是一皺眉,伸手便將那杯水給打翻了過去,茶杯落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破裂聲,濺出來的茶水很快就將遲音的一雙布鞋濡溼。
“未得主子的傳喚,擅自行動,誰給你的膽子!”祁渺厲聲叱道。
遲音一愣,像是沒有聽到祁渺的話一般,只是蹲下身,將地上碎掉的杯子撿起來,又去外面拿了掃帚,打掃乾淨。
做這些事的時候,祁渺只是看著她,並沒有說什麼。
不過多時,祁渺卻又咳嗽起來,彷彿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
遲音連忙又去倒了一杯水,遞到祁渺面前。
祁渺捂著嘴,擡眼看了一眼遲音,卻只看到了眼中滿滿的關切,不由得一愣,不由自主的接過了那杯水。
等喝完水,舒服一些之後,祁渺看著遲音,“你叫什麼名字?”
遲音沒有說話,只是小心翼翼的拉起祁渺的手,祁渺一皺眉,正想抽回來,可又看到了遲音朝著自己微微一笑,不知爲何,便沒有拒絕她。
遲音伸出手,在祁渺的手心慢慢的寫下了一個‘音’字。
“音?”祁渺有些疑惑,“你的名字?”
遲音點點頭。
“你是啞巴?”祁渺又問。
遲音展出一抹笑,點點頭。
祁渺便什麼也不再問了,心頭也明白了幾分,這丫頭估計被送到自己的院子裡來,便是因爲她是個啞巴。
祁渺累了,躺在牀上,一頭墨發鋪散開來,更顯得他面色蒼白,遲音幫他捻好被子,便退出去了。
這祁渺……有幾分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