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鳳兮這兩日十分興奮拉著年慕卿就向詢問詩詞,原來順安縣有一個傳統,每年百花盛開之時都會舉辦一場百花宴,賞花吟詩,屆時本縣年滿13的未婚青年男女都可參加,鳳兮之前就聽說百花宴如何熱鬧,可惜往年都只有年慕卿和君莫染去參加,今年她好不容易收到請柬當然要好好準備一番。
年慕卿當然知道鳳兮肚子裡有多少墨水,知道她就是一時的興致,便挑選了些淺顯易懂的,講與她聽,畢竟這是她第一次參加百花宴也不能讓她丟人了不是。
君莫染過來看到這一幕噗呲一笑“今天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向來拿上書本就犯困的小丫頭,今日便乖乖的念上詩文了。”
年慕卿拍拍君莫染“你快別打趣她了,今年是她頭年參加百花宴,可不得好好準備準備。”
鳳兮小嘴一撇“無塵哥老是從門縫裡看人,我看每年的百花宴你也沒奪得魁首,魁首還不是我大哥。”
君莫染一聽可氣壞了,這小丫頭一貫愛拿年慕卿來堵他,她也不想想有幾人能這麼年輕就中探花的,這不是人比人氣死人吶。便拿扇子輕輕敲了敲鳳兮的小腦袋然後走開了。
鳳兮不滿的拉了拉年慕卿撒嬌道:“大哥你看他老是欺負我,你也不幫幫我。”
年慕卿捏捏鳳兮的鼻子“你這小鬼頭,哪次不是把你無塵哥氣的不想理你,我看只有你欺負人家的份,人家哪裡就能欺負你了,我看你無塵哥說得對,是該給你尋個先生教你詩文禮儀,不然真的就成了沒人要的野丫頭了。”
鳳兮嬌嗔的依偎著年慕卿“我纔不要什麼先生呢,我只要大哥,這輩子賴定你了,你肯定不會不管我的。”
年慕卿看著這樣的鳳兮心裡有些欣慰,這麼多年過去了,鳳兮終於走出了陰影,現在的她是那麼的活潑靚麗,夏頤汝泉下有知,應該也很欣慰吧。
每年偷偷領著鳳兮去祭拜夏頤汝之時,他都會留點時間給鳳兮,讓她獨自同她父母說會兒心裡話,年慕卿知道當年鳳兮雖然年幼,但是她什麼都知道,這些年她一直故作堅強,從來沒有表露出來。這也是年慕卿這些年一直將她帶在身邊的原因,年府太過於壓抑,在那裡鳳兮也不可能同現在這般自在,放任自己的天性。年慕卿一直覺得夏頤汝將鳳兮託付給自己,那自己對鳳兮就有一份責任。
轉眼到了百花宴當日,一大早果兒就把還在睡夢中的的鳳兮拉了起來“小姐快點起來梳妝了,晚了就來不及了。”然後遞上熱毛巾讓她洗臉。
鳳兮還在眷戀被窩的溫度,人有點迷迷糊糊的,胡亂的抹了幾下臉,就任由果兒給她梳妝打扮。
果兒麻利給她穿上早就備好的嶄新的淡粉色襦裙,袖口和裙襬處繡著幾簇蘭花,顯得簡約淡雅,她家小姐就是不喜歡太過複雜繁瑣,然後果兒給鳳兮梳了一個偏髻,果兒想給鳳兮帶上步搖,鳳兮搖搖頭說道:“還是給我帶上原來的玉簪。”果兒也只得聽命,然後又配上了一對紅色的瑪瑙耳墜。
果兒笑嘻嘻的說道:“我家小姐就是好看,不施脂粉都這麼漂亮,擦上胭脂不知道有多驚豔,今日百花宴,就讓果兒給你上個淡妝吧。”
鳳兮想到今日是百花宴,自己不化妝也有點失儀,便點頭示意果兒給自己上妝。當果兒牽著上妝之後的鳳兮來到衆人面前之時,大家都看呆了,這還是往日那個有些瘋野的小丫頭嗎?年慕卿亦是看愣了,他看著鳳兮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
於是一行人來到了百花宴,此時已經有不少人聚集,有提筆寫詩者,有二人對弈,亦有人彈琴鳴奏。當年慕卿三人來時,大家紛紛把目光轉向他們,少女們自然是希望得到年慕卿和君莫染的青睞,而青年才俊們大都注意到了鳳兮,在一羣盛裝打扮的閨秀中,她彷彿是一朵淡雅不爭不顯的雛菊,就這樣靜靜的盛開,恬淡美好。
鳳兮想一個人轉轉,年慕卿原本不允怕她一個人亂跑,耐不住鳳兮軟磨硬泡,只得允了,又仔細叮囑她不許亂跑。鳳兮第一次參加百花宴一切都覺著新奇,一陣悅耳的琴音吸引了鳳兮,她剛想邁步前去,卻被一身著月白色長衫的男子擋住了去路。
“卿顏勝似羅敷女,君子登門求比翼。紅帳渡春繾綣意,佳人柔情水似蜜。小生孟浪了,敢問小姐芳名”鳳兮只覺一陣噁心,這男人居然用酸詩來和自己搭訕便回敬他“一言贈君賞,河邊鞋易髒。莫學呆霸王,不若歸去忙。”
便不予理會直接走了。有看熱鬧的人聽懂了的鬨堂大笑,那人直接臉漲得通紅。
鳳兮可沒管那般,直接走向那位彈琴的女子靜靜的聽著她彈奏,面紗遮住了女子的面容,但從該女子身邊的侍女長相不俗不難想象正主是何等絕色,琴聲婉轉悠揚,似乎在傾訴著一個動人的故事。
曲罷,彈琴的佳人向鳳兮點點頭,並請鳳兮坐下,示意侍女把琴收好,給鳳兮填上茶與她交談了起來。
鳳兮笑著說道:“姐姐真是個妙人,你這琴音聽著讓人覺著無比的舒暢,怎麼也聽不膩。”
佳人抿嘴一笑:“妹妹謬讚了,喜歡就好,我看我們年歲相仿還不知道誰大呢,我是丁午年5月生,不知妹妹哪年?”
鳳兮笑了:“你正好大我一歲呢我是戊未年5月生,一見面就覺著姐姐特別親切,我叫年鳳兮,不知姐姐芳名?”佳人品了一口茶道:“我叫陳隰荷,能遇妹妹這樣的知音我也很高興。”
鳳兮雖然有點不學無術但是在年慕卿和君莫染兩人的耳濡目染下還是有些功底在身的,一聽陳隰荷的名字就被驚豔了。“山有扶蘇,隰有荷華,姐姐的名字真好聽。”
鳳兮和隰荷一見如故,親切的攀談起來,不知不覺半個時辰過去,百花宴也正式開始,各種名貴的奇花異草被人搬了上來,大家的目光也被吸引了過來,鳳兮也拉著隰荷過去一同欣賞。
其中有一盆牡丹尤其引人注目,盡然是一株接近黑色的牡丹,牌子上寫著“冠世墨玉”。
主事著看著大家都對它十分感興趣得意的介紹道:“諸位,這就是本次的花王“冠世墨玉”衆所周知黑色花世間少有,黑色牡丹更是罕見,這也是機緣巧合下才得此一株,正是當之無愧的花王”衆人都嘖嘖稱奇,這朵黑色的牡丹花瓣層層交疊,上面還掛著些如珍珠似的晨露。如果說白色牡丹似清純的不諳世事的姑娘,紅色牡丹好似待嫁的新娘,美豔動人又夾雜著一絲嬌羞,那這黑色的牡丹就更酷似霸氣威嚴的女王,有著一股不向世俗低頭的傲氣。
這時主事又宣佈了詩詞的主題就是以“墨”爲題,本次的評委正是年慕卿,今年他不參加比試了,仔細思量一番,準備找一位有才之人做鳳兮的師傅。衆人一聽這題目,不經叫苦,這花草樹木都好寫,可是這墨卻一時不知從何著手。
百草淬融汁,千錘制墨遲。
能抒千種意,可治萬般癡。
畫盡紅塵怨,書言唱梵詩。
都雲離染者,但笑任他之。
一位身穿上好綢緞製成的衣衫,手持當世有名畫師魏品蘭畫的“傲雪紅梅”圖的摺扇的清貴公子脫口言道。
此詩一出,四座皆譁然,縱然是有人心中有了想好的詩句也難以再說出口,就連年慕卿也不經讚歎江山代有人才出,這公子看著也就十六七歲,後生可畏呀。一番介紹方得知,這位才俊當真和魏品蘭有那麼一點關係,是他旁系的侄子叫魏璞字則靈,年紀輕輕確是才氣逼人,14歲就已經是舉人了,今年還未滿16歲,只等明年春闈。
年慕卿眼下便有了盤算,離春闈還有1年多的時間,這段時間讓鳳兮拜他爲師,讓他教鳳兮詩文,一方面自己和君莫然平日忙,也疏於對鳳兮這方面的教育,其二就是年慕卿也有自己的想法,鳳兮過兩年也該議親了,這魏則靈出生名門,樣貌和學識不俗,也是可以選擇的人選,當然這一切都要看鳳兮和魏則靈兩人的意願。自己只不過是牽個線,搭個橋。
年慕卿喚來鳳兮見過魏則靈,並道出自己的想法,讓鳳兮拜過魏則靈爲師。鳳兮有些不願,但是看著旁邊一臉嚴肅的年慕卿還是妥協了。
魏則靈有些受寵若驚,年慕卿的美名他是知道的,現在他主動讓自己擔任他妹妹的先生讓人有些出乎意料,不過能夠接近年慕卿,有些自己也未能解惑的問題也可以請教他,那自己明年秋闈更有把握。
怎麼算都是自己佔了便宜,也就欣然同意了。也不用正式的拜師敬茶,就約定好每隔3日來後院給鳳兮上一日課,這樣也不耽誤魏則靈自己備考。鳳兮感嘆自己的好日子沒有了,她還惦記著前些日子剛剛孵出來的小雞,還有揹著年慕卿偷偷養在別處的一隻小狗,後面都沒時間去看它了。
回到衙門,年慕卿和君莫染閒談之時,君莫染提到過幾日就是詩華和魏國公幼子袁易省成親的日子,是否有準備什麼禮物送到京都。
年慕卿笑道自己一窮官,兩袖清風能拿出什麼好禮物送給詩華,只有自己親筆提的一幅字和早年珍藏的吳道玄的《溪谷圖》。
君莫染驚呼“吳道玄的《溪谷圖》我可是求了你好久不得,居然就這樣給詩華做嫁妝了,你可真是豪氣。”
年慕卿淡淡撇了君莫染一眼,自己有什麼好東西不都被他收羅走了,前陣子剛得一大食國的舶來品一尊水晶馬,頓時眼睛都移不開了,死皮賴臉的要了去。要不防著他點,恐怕自己的老底都被他掏了去。
他們又談起了詩華的未婚夫袁文修字易省,袁文修是魏國公袁佑澄的幼子,現年二十有五大詩華一歲也算年齡相仿。
魏國公只有一妻一妾,正妻錢氏雲瑛,三朝元老錢弘展的嫡長女,膝下有二子,長子袁文偲前幾年也早已結婚生子,次子就是袁文修。魏國公還有一妾姚氏是他打小伺候的貼身丫鬟,錢氏進府不久就將她擡爲姨娘。這小妾也算本分這麼多年一直盡心盡力的伺候主母,未有生養,一家人也算和和睦睦。
袁文修性格溫和,坊間評價也頗高。這樣看來傅錦程爲了詩華的婚事也是操碎了心。
鳳兮近兩日得了年慕卿的命令在家裡老老實實的學習琴棋書畫,果兒得了命令監督鳳兮,那是一點也不敢怠慢,將鳳兮盯得死死的,鳳兮心裡有怨,將一首本就格調有些悲傷的《胡笳十八拍》硬生生彈出了生離死別的感覺,果兒實在聽不下去了放下繡針對鳳兮說:“小姐你快別彈了,再彈我都要哭了,要不你練練字或者畫會子畫。
鳳兮總算找到可以發泄的地方了,馬上讓果兒準備紙筆,她小心翼翼的畫著,畫成之後,她止不住的笑意,果兒看著自家笑得合不攏嘴的小姐馬上湊上前去看她畫了什麼,她上前一看立馬瞪大了眼睛,畫上的臉是她家大人年慕卿,但是卻梳上了女子的髮髻,還穿上了女子的衣衫。
鳳兮見果兒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便拍了拍她道:“怎麼樣?我大哥穿上女裝當真是絕色美人。”
果兒嚇得連連阻止道:“小姐你可千萬別這麼說,這張畫你還是毀了吧,大人看到了要生氣的。”
鳳兮捂著嘴笑個不停,不管我就要留下來,他要再惹我生氣我就把這張畫拿給他看威脅他。這時有一小廝來稟報有一位公子要找年大人,年慕卿和君莫染剛好都不在府上,小廝只好來問鳳兮,鳳兮怕有什麼急事,就讓小廝把人帶了進來。
不一會兒,一個瘦小的身形出現在鳳兮面前,鳳兮只覺著十分熟悉,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來人試探性問道:“你是鳳兮嗎?”
鳳兮點點頭:“對,你是誰?我們是不是曾經見過?”
來人把束髮的髮簪拔掉,一頭烏黑的頭髮如瀑布般垂下。鳳兮恍然大悟,時隔太久,怪不得記不起來了,原來是傅詩華。
她高興的拉著詩華的手:“剛剛我都沒認出來,原來是美女姐姐,哎不對呀,你這會兒不應該在家待嫁嗎,過兩日就是你的婚期了,難道......”剩下的話鳳兮沒說。
詩華對年慕卿的感情鳳兮是知道的,年慕卿對詩華的態度鳳兮也是明白的,她挺佩服詩華的,一直堅持這麼久,本以爲詩華婚期已定,她會放棄認命,卻不成想到她居然選擇逃婚來投奔年慕卿,這是鳳兮沒想到的。
鳳兮拉著詩華坐下,又吩咐果兒去找年慕卿,讓果兒告訴年慕卿家裡有貴客到,讓他快些回來。果兒收到命令,一路小跑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