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剛剛嘈雜起來的時候, 馮厲和老天師就知道出事了。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人過來通知外面有人來鬧場。但馮厲和老天師誰也沒動,氣定神閒地繼續坐著。
老天師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了, 師徒兩人沉默不語, 宛如對峙。
又過片刻, 有人急急忙忙過來, “天師, 江落師兄跑占星樓樓頂了,好像是要跳樓!”
一直冷靜的馮厲面色微微一變,站起身就想要往外走去。
“馮厲?!崩咸鞄熒n老的聲音響起, 隱隱含著不贊同。
馮厲腳步一頓,回頭看向老天師。
“我剛剛和你說的話你都忘記了嗎?”老天師道, “你今天不許出這個門?!?
“我記得?!瘪T厲語氣淡淡, “但我還要出去?!?
“哪怕你知道你出去的後果不好, 你也要出去?”
馮厲語無波瀾,“對。”
說完, 他大步離開。
老天師面色凝重,他嘆了一口氣,也跟了上去。
*
沒人能夠阻止池尤的瘋狂和他的慾望,就像是沒人能夠阻止他毀滅玄學界。相比起葛無塵所說的“讓池尤願意爲他付出生命”,更加了解池尤的江落知道, 對池尤來說, 真正彰顯他看中一個人的舉措時, 他應該是爲那個人壓抑自己的慾望。
只有當池尤願意爲了江落而壓制怒火和瘋狂時, 才代表著他真正讓江落套上了繮繩。
“你怕我受傷”, 這句話一出,池尤就嘲弄一笑, 但他卻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
認識到這一點之後,他緩緩變得面無表情。
江落看著池尤的眼神好像將他徹底看透,池尤的表情越是變化多端,江落的心裡越是快樂。就連晃著的左腳,都有些暗喜的味道。
池尤在沉默。
但他越沉默,就證明江落說得越對。
江落只覺得今晚的空氣一下子變得清新美妙,地面跑來跑去的人都可愛又可憐,哪怕是沉著臉趕來的馮厲,也——
馮厲?
江落定睛一看,還真的是馮厲。
他往下看了這麼一眼的時間,惡鬼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破防線來到他的身邊,倏地將他攔腰抱起,在江落沒反應過來之前,踩上矮牆從三樓一躍而下。
猝不及防的失重感襲來,江落下意識攬住了他的脖子。
“你他媽——”嗖嗖冷風從喉嚨裡灌入,江落咳嗽了兩聲,池尤已經抱著他落到了地面。
惡鬼抱著他往外走去,嘴中嘲諷道:“樓也跳了,你怎麼沒死?”
江落拳頭髮癢,他故意笑著道:“池尤,你在逃避話題?所以呢,你是不是害怕我受傷?”
惡鬼勾起了脣,笑意不達眼底,“閉嘴?!?
江落道:“我要是不呢?!?
惡鬼驅使黑霧狠狠地堵住了江落的嘴。
江落“唔唔”兩聲,看清池尤的目的地是離開天師府後,他也不再掙扎。
池尤一步一步走得很穩,抱著江落的手也穩如牢籠。只是他把江落抱得太緊了,江落的側臉壓在他身上的鈕釦上,被壓出一個原型鈕釦印。
江落在池尤的懷裡調整著姿勢,將下巴靠在池尤的肩膀上,舒服了之後才停下。
他能看出池尤的心情很不好,惡鬼雖然笑著,但笑容只會讓人膽顫心跳。
很可怕的模樣,但江落卻有些想笑。他下巴得意地蹭了蹭池尤的肩頭,往後方看去,一片狼藉中,馮厲越追越近。
“把他放下。”
池尤腳步一停,抱著江落側過了身。他眼睛微瞇,漆黑的眼眸冷漠地看向馮厲。
江落只覺得周身氣溫不斷變冷,他拽了拽池尤的領帶,眼睛往門外瞥去,“唔唔。”
出去。
池尤似笑非笑地瞥過他,滿足他的心意繼續離開,但他的腳步卻不急不緩,像是故意激怒別人一樣。
馮厲語氣壓迫,“池尤,把我的弟子放下來?!?
說完,他從袖中抽出一張黃符,倏地朝池尤擲去。
這張黃符以雷霆之勢破空而來,在即將碰到池尤時被池尤的黑霧一口吞噬。池尤再次轉過身,故意當著馮厲的面緩緩摩挲過江落的後頸,笑著開口道:“天師的弟子在哪裡?”
他的手太冷了,凍得江落哆嗦了一下,隨即又被池尤捏住了肉。池尤還顯不夠一樣,另外一隻手輕佻地拍了拍從膝彎穿過的大腿處,“我懷裡抱著的是我的情人,怎麼會是你的弟子?”
馮厲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他的眼睛在池尤的兩隻手碰觸的位置停留了很久,池尤當然發現了。明明是他在故意彰顯對江落的所屬權,但等馮厲因爲他的動作而看著江落時,他卻萬分不悅。
惡鬼的神情越來越淡,江落又“唔唔”了幾聲。
池尤這會兒不能殺馮厲,他佈局了這麼多年,不就是爲了將宿命人徹底殺了嗎?他現在要是鬧大了,讓宿命人有了防備,江落還怎麼暗算宿命人啊。
更何況馮厲當過江落的師父,不管怎麼樣,他對江落有恩,江落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被池尤殺了。
池尤低頭看了眼他,忽然將江落的頭按在了胸膛上,在江落的頭頂落下一個吻,移到江落耳邊笑意隱隱地道:“你是不是很想讓我殺了你師父?”
江落瞪了池尤一眼,你眼瞎?
池尤一邊吻著他的側臉,一邊撩起眼皮看著馮厲,低聲道:“要不然,你怎麼會在我面前頻頻要我放過他?你這麼聰明的人,明明知道這樣只會更讓我想殺了他?!?
這句話裡面隱藏的意思太過明確,江落的手猛得攥緊了池尤的手,池尤收回眼神和他對視,惡鬼眼中的意味深長太過令人耳紅心跳。
江落沉溺進去了一瞬,又連忙拔了出來,下意識往馮厲的方向看了一眼。
★тт kдn★¢Ο 下一秒,他的下巴就被惡鬼用力掐住收了回來。惡鬼道:“第二眼了,你很喜歡看他?”
馮厲正在對付池尤的黑霧,一時之間進退兩難。
江落這一眼之後,黑霧更加兇猛,馮厲也團著一團火氣,鬧得越來越大。
江落眉頭跳了兩下,他乾脆利落地拉下池尤的脖子,一口吻了上去。
大哥。
別他媽跟馮厲玩了,我求求你趕緊走吧。
我是想脫離天師府,順帶勾引你,不是爲了和天師府結仇。
池尤瞳孔微微一縮,眼睛隨即瞇起,享受著江落的主動獻吻。
他的手指在背後摩挲著江落的頭髮,又從頭髮到背後的衣服。江落的黑髮被他揉弄得凌亂,短短片刻,江落敷衍的一吻結束,衝惡鬼挑了挑眉,懶洋洋地揚揚下巴,指了指天師府大門方向。
用一個吻,他指使惡鬼指使得理所當然。
惡鬼還很受用,他指腹用力地揉了揉江落的脊背,帶著他轉身離開。
和黑霧糾纏的馮厲也看到了這一幕,他的弟子江落主動環著惡鬼的脖子,獻上了殷紅的脣。
他們兩個恩愛纏綿,而馮厲像是棒打鴛鴦的惡人。
他倏地握緊了手裡的桃木劍,身上的冷意節節拔高。馮厲從來沒有這麼大的怒意,這麼大的殺意,在殺意和憤怒之下,竟然還有一股令他也驚訝的嫉妒。
在他分神的一刻,黑霧猛地襲來,在他身上劃出幾十道大大小小的傷口。黑霧中有鬼氣,被黑霧攻擊出來的傷口會滲入鬼氣,猶如螞蟻噬骨一般劇痛無比。馮厲表情因爲痛苦而猙獰,強行堅持著不顯出戰敗之態。
他還想要往前追,老天師終於出現,怒呵一聲,“馮厲,停下!”
馮厲猛地停住了腳步。
老天師讓人按住馮厲,提高聲音道:“江落,你今天走出天師府的門,就不再是天師府的徒弟!以後你和天師府一刀兩斷,和你的師父也再無半點關係!”
馮厲不敢置信道:“師父!”
“你還記得我是你師父!”老天師狠狠用柺杖敲了敲地,“這件事我說了算,誰都不許質疑!”
江落從池尤的肩頭看了老天師一眼,心裡知道老天師這是在還他的人情。他勸走了池尤,老天師便滿足了他的需求。
一利換一利,互相扯平了。
惡鬼抱著江落消失在了天師府門前。
*
池尤將江落帶到了自己的地盤。
他抱著江落進來時,將自己的屬下嚇了一大跳。葛無塵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滕畢愣了一瞬就躲在了桌子底下,生怕被江落看到自己。
池尤無視他們,抱著江落一路去了臥室。
江落舒服地靠在池尤的身上,朝著葛無塵眨了眨眼,示意他別忘了兩個人的交易。
進了臥室,江落就被池尤扔在了牀上。
江落一點兒也不害怕渾身冒著煞氣的惡鬼,他饒有興趣地觀察著周圍。這裡是建在地下的一套房間,沒有窗戶,只有四面牆壁,地下溼寒,整個房間都很陰涼,適合鬼物和陰煞所待。
等打量完了,他纔看向坐在牀邊椅子上的惡鬼。
惡鬼沉沉地看著他,髮絲微微凌亂地垂在眼角,更顯俊美。氣勢強大,江落有種被他會審的感覺。
在陌生的環境、危險的惡鬼面前,黑髮青年還笑得遊刃有餘,他悠閒地翹著腿,雙手疊在腦後,黑髮鋪散在牀上,“唔唔唔。”
池尤手指輕動,堵著嘴巴的黑霧散去了。江落終於能說話,“池尤,我渴了?!?
優雅俊美的惡鬼譏誚,“那你正好可以渴死了。”
看他完全沒有照顧自己的想法,江落眼睛轉了轉,左腳挪到他面前,唉聲嘆氣,“腳疼。”
池尤的臉色更是難看,半晌,他打了個響指,黑霧鑽出房間端了一杯水回來。
江落一口氣喝完了一杯,伸手,“再來一杯?!?
他連喝了三杯水才舒服地出了口氣,剛將杯子放在牀頭櫃上,葛無塵就來敲了門,“主人,我們要準備晚飯了,需要給江施主準備一份嗎?”
表面看上去是禮貌詢問,實則是試探池尤和江落如今的情況。江落聽出來了這層意思,他眼中一閃,勾起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突然低低悶哼了一聲。
這道哼聲突兀而曖昧,放在臥室這個環境裡,不得不讓人多想。
敲門的聲音一下子停了。
池尤眉頭微挑,捉摸不透地看著江落。
江落側躺著,支著頭笑瞇瞇地看著池尤,手指隨意玩著自己的頭髮。他嘴裡的呻/吟逼真,壓抑而惱怒,像是一個可憐兮兮被惡鬼逼迫的弱小人類。
“別……滾開!”
“唔……”
門外的葛無塵已經走了,但門內的惡鬼卻被黑髮青年撩撥得眼神晦暗,慾念高漲。
江落毫不避諱他的注視,那雙明亮而狡黠的眼睛中正盛滿著惡劣和挑釁。似乎想要看看池尤能不能抵抗住他的魅力,或者又能抵抗多久。
食髓知味的惡鬼到現在也只體會過兩次親密,他抵抗不了這麼直白而旖旎的眼神。他起身走到牀邊,長腿一彎,壓在了江落的腰側旁。
抓住江落的兩隻手,惡鬼壓在了江落上方。
雄性荷爾蒙不斷碰撞,男人的侵略意味濃重。好像有火花在兩個人碰觸的地方閃爍,乾柴烈火一觸即發。
某種涌動的、瘋狂的渴望,乍然有了宣泄的出口。
但在惡鬼開始動手時,江落忽然道:“哎呦,腳疼?!?
池尤手指一頓,想要避開他的腳繼續,江落又開始痛哼起來了,“媽的好疼,不能動?!?
把人都快要弄萎了。
池尤眉間浮現陰霾,他倏地起身摔門離開。
他剛一走,江落就放聲哈哈大笑,但池尤竟然去而復返,他拿著藥抓住了江落的腳,似乎打算給江落上藥。
江落笑容一僵,“我今天才剛換過藥,不用再換了。”
他想要縮回腳,被池尤一把握住拉了回去。池尤慢條斯理道:“我的情人受傷,我當然要好好看一看。”
江落都覺得池尤是故意的了。
他右眼皮跳了跳,池尤已經快速地將他的紗布拆掉,拆完紗布之後,他就知道了江落慌張的原因。
被紗布層層包裹的左腳完好無損,上面還沾著一些紅色藥水。池尤反而笑了,手指在江落的腳背上緩緩摩挲,“看樣子,我們可以繼續了。”
江落心裡大呼不妙,轉身想要跑下牀,但卻被池尤不容置疑地扯了回去,重重摔在牀上。
惡鬼壓上,從容地解開衣服,領帶散亂,“約會這不就來了?”
……
晚上的這頓飯,江落快要到十二點才吃上。
他懶倦地坐在椅子上,用勺子扒著米飯,眼睛困頓地快要閉了起來,眼角眉梢透著股剛從牀上下來的情意。
葛無塵默不作聲地坐在了他身邊。
江落打起了精神,調笑地看著他,“葛無塵,你滿意了?”
葛無塵點了點頭。
江落打了個哈欠,脖子上的吻痕和指印駭人,“該你把剩下的話告訴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