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寧嫁衣如火,站在洛山之巔,睥睨著腳下熔巖。
豔紅的火舌惡毒地順著山壁蜿蜒而上,試圖吞噬著山壁上的新娘。
微風拂動,紫玉鳳簪從髮髻上飛出,順風而化,變成冰晶利刃劈在腳尖。火舌痛苦地在山壁上盤旋,隨之化成一陣青煙,消失不見。
山底之下,越來越多的火焰猶如飛蛾遇火,猙獰而來。冰刃之後,洛寧蒼白的小臉被火光映得通紅。
“寧兒,你真的想好了?”
“國師,我心意已定。”
“他活著的機率很小,就算你去了那邊,可能也根本找不到他,到時候,你如何再回來呢?”
“找到找不到,我總要試試才知道。”洛寧看看天色,腳尖微動。
“等下!”國師在虛空中現身,白紗遮面,看不清容貌。
洛寧看著腳下:“國師,時辰要到了。”
“火焰之下天書千萬,紫玉鳳簪雖可開啓天書,但未必能幫你確定天烈所在,你真的願意冒著再也不能回來的危險,去做一個成功可能性微乎其微的驗證?”
洛寧沒有回答。
夜空星辰如棋子,當東方第一顆明星隕落的時候,洛寧輕輕地說了一句:“請國師照顧好我母皇。”一錯腳尖,跳下洛山。紫玉鳳簪迅疾而起,化成紫氣包裹在洛寧身上,火焰瘋狂地舞動,瞬間把洛寧吞入腹中。
“洛寧!”
…………
驟然明亮的光線刺痛眼睛,洛寧從灼熱中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散發冷幽香氣,又綿軟的所在。
八瓣蓮花把她包裹在其中,把肆虐的火焰隔絕在外。
蓮心中央,一本古書橫臥,紫玉鳳簪置於其上。
她站起來,拿起鳳簪,古書也跟著飄起,虛浮在她眼前。
“他就是去了這個世界嗎?”洛寧暗想,毫不猶豫地拿起古書。
復一觸到,無數文字就鑽入腦海。
微微閉上眼睛,她似乎進入了另一個空間,無數片段形成畫面,洛寧看到了天烈的一生。
他在孤兒院長大,受盡欺凌。在一個雨夜,他被人撿走,那人看他容貌好,塑他形體,教他演戲,然後推他做“明星”。他經常要去一個叫“劇組”的地方,在黑匣子前面做著喜怒哀樂的表演。剛開始有人罵他,到後來很多人歡迎他,請他演戲,請他參加活動。
他在那個世界過得很好,一出門就被人圍著,人們夾道歡迎,高呼他的名字。
洛寧心中寬慰,欣喜的眼淚落下時,嘴角也翹了起來。
就在這時,畫面上變動,閃現出無數天烈與別人擁吻的畫面。
隔著黑匣子,在衆人圍觀之下,他與裝扮不同,或衣著暴露,或扮相清純的女人親吻,無限柔情地撫摸著他人的臉頰,一次一次地說著“我愛你”。
洛寧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先前只說喜歡她一個人的皇夫會對其他女人做出如此舉動。
直到他身著紅衣,風姿俊秀地邁入洞房,深情款款地牽起另一個人的手,側身在那個身穿紅嫁衣的女人臉頰,低聲說:“阿寧,我愛你。”
洛寧再也忍耐不住,睜開眼睛:“她不是!我纔是阿寧!”
…………
片場中,天烈正在演男主女主洞房花燭夜的戲碼,他牽著樂怡的手,正要吻過去,耳邊莫名響起一個女人帶著哭腔喊:“她不是!我纔是阿寧!”
天烈牽著樂怡的手一抖,心被千百根針狠狠紮了一下似的,疼得讓他站立不住,蜷縮起來。
樂怡嚇了一跳,連忙扶住他:“天烈!你怎麼了?”
導演扒開圍上來的工作人員,緊張地握著對講機跑了過來:“天烈?”
經紀人尹勳扶起天烈,只見他面色蒼白,一頭虛汗,連忙擋住他的臉,低聲問:“是不是胃疼又犯了?”
天烈長長地吁了口氣,扶著尹勳的手站起來,白著臉笑道:“胃疼是小病,疼起來也要命啊。”
樂怡看了一眼時間,嗔怪導演:“導演,是不是可以吃晚飯啦。”
“哎,忘了看時間,是該吃飯了!後勤!”導演叫人。
生活製片和後勤助理一起過來了,導演吩咐以後給天烈加做營養餐,再準備好胃藥。
尹勳看得好笑,也沒說什麼。這個導演出了名的工作狂,趕命一樣趕時間拍攝,天烈是男主角,進組一個月平均每天睡覺四五個小時,他一個經紀人來了幾天都快熬不住了,何況天烈。幾次去找導演商量反正拍攝時間很充足,可以放鬆一些,導演嘴裡答應得好好的,回頭一拍起來又什麼都忘了。
“就該來這麼一場,王導還真當人是鐵打的麼。拿演員不當人使。”尹勳扶著天烈去保姆車上坐下,心疼地抱怨。
天烈按著胸口望天發呆,懶洋洋地道:“病一場也不頂用,他這人就這樣你又不是不知道,出了名的拼命三郎。”
“也是,頂多放鬆一天,”尹勳翻出胃藥遞給他:“要不是王導拍戲是真的好,陸總也捨不得把你放他手裡這麼糟踐。”
“戲好就行,其他不重要。”天烈把藥拿在手裡,又摸摸心口,剛剛那疼也不是胃疼,來得快去得也快,現在已經好了。
尹勳把水遞給他:“要不要我給陸總打電話,讓他給王導打聲招呼,明天請一天假休息休息?”
天烈猶豫了下,把藥吞進口裡,看了一眼尹勳:“不用,我沒事。回頭被記者知道了又瞎傳。”說完站起來,拉開車門下去透氣。
尹勳剛想讓他再休息休息,一扭臉看見王導搓著手過來了。
王導生活中是個性格很軟的人,看見天烈就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他有沒有事,等聽到天烈晚上可以繼續拍攝的時候,開心的直拍天烈肩膀:“年輕人身體就是好!”
天烈笑了笑,跟導演聊著聊著就又往劇情上聊去了。尹勳嘆了口氣,按掉打給陸總的電話,回頭去看自家準備的胃藥夠不夠,然後再琢磨什麼時候可以偷偷地帶天烈去體檢。
…………
洛寧睜開眼以後,天烈的畫面就看不見了。
古書完好地在她手中,紫玉鳳簪卻變小了一圈,那樣子幾乎是要消失。
洛寧撫摸著那簪子:“我該怎麼才能去皇夫的世界?”
鳳簪掙扎著動了動,沒法開口回答她。
洛寧閉上眼睛,試圖再要感受天烈,卻怎麼都進不去,不由得著急起來。正在這時,火海之中有個聲音淡漠而低啞地道:“洛氏後人,用紫玉鳳簪取一滴心頭血。”
扭頭看向聲音傳來之處,卻只聞其聲,不見其人。聽說天書之處有守護神守護,想來就是如此。她拿起鳳簪,不顧鳳簪掙扎,一把插進自己心窩。
各種畫面呼嘯而至,她看到天烈被人陷害,以往喜歡他的人都在罵他,天烈縮在家中,消沉度日。正在這時,一個愛穿紅衣的長髮女人敲開他的家門,向他表明心跡,說要與他結婚,天烈認識她,也很感激她,可是因爲自身處境拒絕了她。
紅衣女人自薦枕蓆,被他趕了出去。女人惱羞成怒,到處說天烈如何不堪。天烈自救,收集證據把一盆盆潑上來的髒水洗乾淨,把那女人告上法庭,維護了自己的名譽。
老東家在這時找上門,想要幫他東山再起,可是命運卻開了個玩笑,在他前往片場的路上,一場車禍奪去了他的性命。他身邊無人守護,孤零零地在崖底捱了四五個小時,才漸漸痛苦地死去。
洛寧淚流滿面:“爲什麼會是這個結局?”
“他逆□□事,以命換命救下你,還妄想墮入天書逃避懲罰。可知天意難違,不管躲到哪裡,他終會受到懲罰。”守護神冷冰冰地道。
“我要去找他,求您放我去找他。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洛寧哭求。
守護神冷然道:“要去自去,我難道攔你了不成?”
洛寧大喜:“我該怎麼去?”
“洛氏心頭血,可滋養天書。”
紫玉鳳簪直沒心口,洛寧顫抖著握住天書,掙扎著放上去。鮮血撲簌涌出,再沒入天書消失不見,天書漸漸地散發出瑩潤的光澤,看起來神聖無比。
洛寧神志飄忽,思緒潰散,紫玉鳳簪發出微弱的光芒,然後支撐不住似的,崩裂成細小的碎片,消弭在空氣中。
“天書受爾滋養,願允爾一願。”守護神的聲音變得清朗威嚴,中氣十足。
洛寧眼前跳出從小到大,天烈逗她哭,逗她笑,兩人互通心意,開心自在的時光,低聲道:“願夫妻心意相通,比翼雙飛。”
“諾。贈爾神來之筆。”守護神朗聲道。
洛寧正要再問什麼是神來之筆,眼前忽然火龍涌現,把她席捲而去,她被炙火烤灼,瞬間失去意識。
…………
片場,仍是洞房花燭夜,場記打板,導演喊:“開始。”
紅燭之下,天烈彎腰,深情款款地抓住樂怡的手,欲要親吻上去。
“我……啊!”
天烈撲到在地。
原來天上冷不丁地天上掉了個東西,狠狠地砸到他身上。屋頂破了一個大洞,大剌剌地露著漫天星空 。
“天烈!”尹勳大喊著撲上去。
其他人瘋狂涌上,把天烈等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天烈身上的紅色東西蠕動了一下,惺忪地睜開眼睛,看著周圍的人們:“你們是誰?”
“你纔是誰!”導演看著昏迷不醒的天烈,氣得手都要抖了。指著穿著古裝紅嫁衣的女人喊:“副導演!女主替身怎麼爬上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