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方案.......”方榷交叉著手指,用下巴指了指我幾個小時前放在他辦公桌上的粉色文件夾,極不情願地吐出這四個字。
我發誓,如果他再說這個方案不行,我單手抄起他桌上的平板就,哦不,平板太小了,就那把皮椅吧,我會當場抄起他屁股下的那把皮椅朝他扔過去。
然後再把他身上那件昂貴但他穿起來還挺好看的西裝撕個稀巴爛,讓員工過來圍觀。
我有暴力傾向麼,也許吧。
不過,正常人被逼到這個份上,難免會抓狂。
我以上的設想都算是螞蟻給大象撓背,太過微不足道了。
他嘴裡的方案,我修改了二十三次,耗時一週,熬夜通宵吸乾了我的血。
我才二十四歲,殭屍的皮膚都比我好。
“不太好”。方榷難得地擡頭看了我一眼。
我懷疑他是想看我的臉色有多難看。有沒有他手裡的方案難看。
卑微的我只聽到遠處雷聲轟炸的聲音越來越近,而眼前的方榷像瘋了一樣在搖晃,不止一個方榷,好多好多個,越來越多.....
我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我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灰藍色的真皮沙發,有點涼,但很柔軟,好久沒這樣平躺過了,我突然不是很想起來。
方榷在離我十米處的地方工作,我看得很清楚,他五官明朗,皮膚比我還白,身材也還算可以,我是個顏控,方榷更是長在了我的審美點上。
如果他能一直不說話,我一定會愛上他的。
作爲他的私人秘書,這三年來我已經練就了在他陰晴不定的暴虐統治下茍且偷生的本領。
沒辦法,誰讓他給的工資高呢。
有時候人窮起來,是沒那麼多選擇的餘地的。
啊,頭腦好久沒這麼放空過了,舒服死了。
現在他還沒發現我醒了,我在想我到底是要醒呢還是不醒呢。
現在醒過來肯定要繼續改方案的吧。
哦,那我再躺會兒好了。
對付方榷這種人,狡猾一點總沒壞事。
因爲潔癖和暴戾是他的標配,在他的高強度任務和要求的慘無人性的壓榨下,我不止一次地幻想過自己在他面前猝死,想象中毫無疑問地他會叫人來把我扛走,然後大手一揮,面無表情地再招來一個秘書,接著虐待下一個倒黴蛋。
我竭力控制自己眼皮的顫抖,接著聽到了紙頁翻動的聲音,還有腳步聲,沒錯,如果不是方榷的腳步聲,那就是鬼了。
辦公室裡只有我們兩個人。
“醒了?”他好像坐到了我旁邊。
他媽的。
“水....水”我把自己的虛弱用精湛的演技表演了出來。
可能是過頭了,方榷假裝沒聽到我的話,繼續不錯眼珠地翻看著文件夾。
我只好快速地坐起來,快速地整理了自己的頭髮衣服,儘量顯得精神端莊,符合一個合格秘書的標準。
不對,一個合格的秘書是不會在上司辦公室裡暈倒的。
“嗯,醒了,方總,謝.....”
我臉上掛起了官方的微笑,記得面試的時候,方榷在我自我介紹時走了進來,走完流程時,他在旁邊悠悠地道,“笑得挺好看,就你了。”
我當時只覺得他輕佻,但一方面還有點變態地開心。
後來我才知道,要討方榷的歡心,我所謂的在他眼裡還挺好看的訓練有素的微笑遠遠不夠。
“拿回去修改,週五前交。”他把文件夾遞給我,好像剛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好像我依舊好好地站在他面前。
而且我剛剛的“謝”字還沒說完,便被他如此打斷了。
我是真的很討厭說話被人打斷。特別是--我準備真誠道謝的時候。
但對方是咱方總嘛,忍了。
儘管我知道修改方案是既定的,但我還是寧願自己剛剛不要醒來,最好死去,再告他個過度壓榨員工罪。
如果他沒青年癡呆的話,應該是知道明天就是週五,而現在是下午六點半,而我通常需要在早上八點向他彙報今天的行程,同時也是我提交方案的時間。
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我不吃不睡,滿打滿算的話有十三個半小時修改這份三十頁紙的鬼東西。
嗯,不愧是你,方榷。
我破天荒地遲疑了一下,方榷不耐煩地把文件夾扔給我,不耐煩地回到了他的辦公桌前。
我瞥到他領帶歪了,大概是被我的無能氣歪了吧。
我站起身,捏緊文件夾準備往外走。
方榷叫住了我。
轉身的時候我差點被自己的高跟鞋絆倒。
三個月了,我還是沒適應恨天高。
他說:“該修改的部分我已經給你標出來了。”
哇哦~很難得哦,我們方總這是良心大發現了麼。
之前修改了二十三次都沒這麼仔細地指導過我。
不過估計是方案提交時間迫在眉睫,他也沒耐心再耗下去了。
“今天下午的洽談提前到一個小時之後,你先去準備一下。”
“好的,方總。”
交代完事項後,他仰起頭捏了捏太陽穴,整個人後仰靠在皮椅上。
我看到他面如土色,而且額頭還在冒汗。
現在可是凜冬,雖然辦公室裡開了暖氣,但也不至於到這種程度。
秉著一顆秘書關心上司的心,我問他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需不需幫他叫許醫生過來。
許倩是方榷的私人醫生,一個年輕好看的小姐姐,性格溫柔,話少活好,方榷很信任她。
方榷沒有回答我。
我打算不多管閒事就此撤離了,反正每次我跟他說話他也都愛答不理的。
只不過我剛沒走幾步,便聽到後面傳來一聲響動。
我轉身才發現這貨整個人倒在了地上。
“哎呦呦,方總,您這是怎麼了!”我跑著要過去扶他。
他低垂著眼,雙手緊緊扣在胸前,低吼著讓我滾出去。
要是別人讓我滾,我會直接給一腳讓對方滾。
可是方榷讓我滾,我可以立馬踢掉高跟鞋抱成糰子咕嚕嚕打滾出這個房間。
但現在我沒有。
我甚至伸出手摸了他的臉。
“方總,你長毛了?”
我想我不是累瘋了吧。
我眼前的方榷的光滑白皙的皮膚上在不斷冒出白色的毛。
越來越多。
摸上去質感還挺好。
有趣。
“別碰我!快給我滾出去!”他怒吼著,瞳孔被怒氣染成了黛綠色,像偷戴了我前天下午在十元店買的那對美瞳。
換做平時我絕對二話不說一秒在他面前蒸發。
但是現在,我甚至想抱一抱他。
我真的不是累瘋了。
方榷突然在我面前變成了一隻貓咪。
雪白雪白的貓咪。
喵~
“方總,沒想到您還有此等技能。”我略帶戲謔地說,然後試著抱起方榷,他一下子從我懷裡掙脫開來,跳到了地上。
“不準碰我!”他一貓臉蠢萌蠢萌的,說話的語氣卻和平時一樣衝。
當然了,我們方總怎麼可能讓我這等俗物觸碰呢。
不過,變成貓咪的方總就不一樣了,可以狠狠欺負。
“好好好,我不碰。”怎麼可能。
我蹲下來,帶著商量的口吻道“我就再摸一下,就一下?”
我早把自己的魔爪伸了過去。
方榷沒有躲,傻愣愣地說你居然能聽懂我說的話?
我說我雖然不懂你還能變成貓咪,但你說的人話我還是能懂的。
雖然他也沒說過幾句人話。
他說他變成動物之後就無法和人類交流,我是唯一能夠聽懂他說話的人。
哦~
話說方榷的毛真好摸啊,我發現我一開始就停不下來了。
“把你骯髒的爪子從我身上拿開。”方榷開始在地上踱步,貓尾巴直豎著。
“好的,方總。”
方榷就是方榷,變成了貓怎麼還是本性不移,那我不欺負了。
“你聽好了,今天的事,不許和任何人提及!”他命令道。
“是我暈倒的事,還是你變成可愛貓咪的事?”我承認我有點欠。
“你說呢?”他的貓臉都綠了,還衝我亮出貓爪。
講真,我第一次被人用貓爪威脅。好怕怕哦。
“明白了,方總。”
貓爪總算收回去了。
“還有,不許說我可愛。”
你真可愛。
“好的,方總。”我承認我在憋笑。
方榷啊,你也有今天。
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方榷一臉你還不快去接的樣子,我立馬拿起聽筒,調節了一下聲音。
是前臺的電話,說是和方總約好時間見面洽談收購事宜的劉總已經到公司樓下了。
我把信息一字不落地傳達給了方榷,當然,前臺小姐姐要我幫忙送告白禮物給方榷的要求我就沒說。
我問方榷他什麼時候能變回來,他說不知道。
我擔憂(幸災樂禍)地說,要不把洽談推了吧,我這就和前臺說。他衝過來用貓爪扒拉我的褲子,說不行。
然後他讓我上。
我代表他來洽談,他會陪在我身邊。
陪在我身邊,聽著真讓人感動。
我當時眼淚差點掉下來,方榷啊你真看得起我,就我,還代表你洽談。
你怎麼不把整個公司順便交給我了呢?
那談砸了不怪我吧?我真想這麼問。
傻子纔會問。
這是一個擺明了的事實,談砸了方榷會殺了我的。
我真想說不行,但現在這種情況,說我不行估計也會被殺。
惜命的我只好嚥了咽口水不卑不亢地說,“好的,方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