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婢，你知不知道你衝撞的是誰？”

“這可是方小娘的吃食，她懷著孩子，只今日有胃口，全讓你糟踐了。”

……

外面叫嚷聲吵的頭疼，墨蘭在榻上翻了個身，捂住了耳朵，自打這個方小娘有了身孕以後，成日裡叫嚷，到院裡來逮著人就要作威作福一番，她聽得疲倦，叫女使回一句話，她們反而一個字也不敢吐，也罷，惹不起，且躲得起，不出聲，不回嘴，撐到她生了，總能消停了。

“嘩啦”。

大門居然讓人撞了開來。

“大娘子，院裡的人您總要管管，不然，通汴京城哪裡找的這樣貴門的女使？”

麥媽媽撐起了腰身，站在門口，冬日裡風大，後背灌上了一陣冷氣。

墨蘭揉了揉腦袋，回過頭看了一眼，兩個小女使戰戰兢兢的，這個老潑皮，以前平日裡沒少拿她的好處，現在讓那方小娘籠絡了過去，竟然也來找她的不是。

她撐著腰身坐了起來，皺眉籠了籠頭髮，妖妖嬈嬈的起身，笑了笑，兩個耳光就摔在了麥媽媽的老臉上。

“你是個什麼賤人東西？竟然也敢跑到我屋裡叫嚷？這屋裡的廢物使喚不動，我自己也是能動手的，告訴你主子，院裡折騰我當沒看見，要是再到我屋裡來鬧騰，你就試試？”

麥媽媽捂著被打了的臉，還是略微有些心虛的往後退了兩步，雖然大娘子不管事，但到底還是盛家的貴女，兩個姊妹都是誥命的夫人，六哥兒也說了不能慢待。

“大娘子，是老奴唐突了，只不過您院裡的紅藥也太毛手毛腳了，撞著小娘的燕窩兩次了，這燕窩也不是隨吃隨有，是夫人特意賞給小娘養胎的，總這麼撞，夫人知道了可不好交代。”

麥媽媽一臉小人得志的說起夫人賞的，彷彿那撞壞的不是一兩燕窩，是天竺來的佛骨舍利。

墨蘭冷笑一聲說：“混賬羔子，不知道紅藥是誰的人嗎？打的時候還是好好問問你的六哥兒。”

一個丫頭給麥媽媽使了個眼色，兩個人鬼鬼祟祟的出了門子。

紅藥捂著已經被打的紅腫的臉進了屋裡來伺候睡，墨蘭冷冷的掃了她一眼，又回了榻上仰躺著。

紅藥已經習慣了墨蘭的態度，也不敢哭哭啼啼的訴苦，只是和了眼淚往肚子裡吞。

自從六哥兒和大娘子鬧過一場以後，就不肯再來大娘子屋裡，原先大娘子還做些吃食，寫幾個手帕子往書房裡送，如今倒好，成日裡在院裡，不肯走，不肯吃，關於哥兒的事情一點也不問。

前幾個月病了一場，就更憊懶，連榻也不肯下，瘦了不少，偏偏六哥兒又叫她們好生伺候，還將這院裡的月錢都提了三成，變成了整個府裡的肥差，紅藥雖然覺著大娘子脾氣怪了些，冷了些，但總也不曾打罵過她們。

“大娘子，夫人說後日裡要辦個花會，請您午膳後去花廳一趟呢，”紅藥把茶遞上去。

墨蘭沒接，又側過身，靠在軟枕上，懨懨的說：“不是說了，這種事你只說我身子不好，推了便是。”

“奴婢……奴婢……”

“說話，別吞吞吐吐的，”墨蘭不喜的回身看著她說。

“奴婢被叫去說話的時候，柴姨媽正在呢，奴婢只好替您應下來了，”紅藥擡起眼睛，打量墨蘭的臉色，有些緊張的在袖子握住了手指。

“你倒不笨。”

墨蘭的語氣緩和了很多，坐起身來，從梳妝檯上拿了一把木梳，慢慢的篦起了頭髮。

這個柴姨媽是婆母嫡親的姐妹，嫁了柴家望族，平日裡自視甚高，誰家也不放在眼裡，婆母看著她的面子，讓她站了不少次規矩了，這個紅藥算是聰明人。

她起身坐到妝臺前，不出院子，她也懶得換衣，大袖長衣的，歪在榻上不方便。

紅藥把梳子接過來，給她把頭髮挽好，手還是笨，不如曾經阿孃調教出來的那些人。

想起阿孃她嘆了一口氣，玉清觀裡的牌位，她也只能逢年過節偷偷去拜拜，六妹妹如今哪能開罪的起，如果不是看她和顧侯的面子，恐怕樑晗早就不與她罷休了。

上個月還給春軻那個賤人做了一場水陸的法會。

梳好了頭，午膳送來了。

夫人身邊的嚴媽媽還親自來問了一次，送來了夫人給的兩個菜。

“大娘子，是夫人廚房裡來的炙羊肉，還有樊樓新做的糕點，您最近身子不好，但是這次花會是給七姑娘做的大事，您無論如何也得撐著出來一趟，盛家是有名的清流人家，也得託您的臉，給七姑娘謀一個好人家纔是。”

墨蘭夾了一筷子菜，羊肉確實不錯，她沒怎麼說話，點點頭算是答應了，嚴媽媽會意，知道她如今不喜人往面前湊，連忙退了出去。

樑晗的七妹樑晴也十六歲了，自是該許人的年齡了，她腦海裡浮現出了一件桃夭色的衣裙，身影蕩近了才依稀看清楚是自己的臉，她冷笑了一下，默默開始吃飯。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聽說坊間都在唱晏學士的詞，男人都是一溜的薄情，像父親，也如現今的樑晗。

想著想著，飯又哽在嚥下，她放下筷子，又躺回了榻上。

“大娘子，您還不曾吃幾口……”紅藥有些擔憂。

“撤了吧，你們去吃。”

樊樓的菜是不錯的，這些丫頭一輩子不知是不是能去一回，她想起來死了的雲栽和露種，她們跟她一樣的年紀，死了怕也丟在了亂葬崗。

墨蘭閉上了眼睛。

“我的兒，你要爭氣，你哥哥沒有出息，阿孃指著你揚眉吐氣呢。”

母親的聲音總是耳邊，她煩躁的又睜開眼睛，看著頭頂的牆道：“換衣服吧，去園子裡走走，然後直接去夫人那。”

轉過迴廊，遠遠的就聽見樑晗與人調笑。

她站在花櫥那往湖邊看，聲音是從東邊傳來的。

“走這一邊。”

墨蘭轉了身朝亭子那邊過去。

躲過了樑晗，居然沒繞過方嫣兒這個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