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零大廈無一人出入,想必她是早有準備,已經提前驅散了裡面人。
騰舞的火龍,灼熱灼亮了整個夜空,混著飄搖的黑黢黢的濃煙,在火光中卻彌滿整個天空。
他雖不知道孫芳秀所言是真是假,也別無選擇。
他不能賭孫芳秀在信口開河,因爲賭注是她的命,他輸不起。
有不少路人在圍觀,拍照發朋友圈,對著起火的摩天樓激動地議論著。
顧知寒對一個正在報火警的男人說:“等火警趕到了請你告訴消防員有人被困在頂層?!?
那男人點點頭,急忙拽住他,“喂!你幹啥?裡面著著火呢你不要命啦!”
顧知寒扒開他的手,“我愛人在裡面?!?
發生火災時電梯決不能乘,即使再急也不能抱有一絲一毫的僥倖心理,他順著防煙樓梯間一層層地向上尋去。
喬圓在低頭咬著手上的結釦,曾經看過一些綁架逃生的科教片,可看是一回事,實操起來又是另一回事,她知道這種結該如何解開,奈何被綁的姿勢刁鑽,她使不上力氣。
熊熊燃燒的烈火,如惡魔般獰笑著,整個屋子煙霧瀰漫,她嗆咳不已。
火災中大多數人不是被燒死的,而是吸入過多煙霧中毒而死的。
濃煙烈火面前喬圓也顧不上解開手上的繩子,艱難地單腳站起,僅憑一隻右腿帶動全身艱難地往朝著防煙樓梯間蹦去。
她下樓很慢,不僅是因爲被綁著的手和被扭斷的左腳,還因爲剛剛在室內吸入了不少有毒氣體,運動神經受到了影響,渾身使不上勁兒,幾次險些蹬空。
防煙樓梯間是靠樓梯間入口處的防煙前室防煙的,卻並不防火,火舌霸道又貪婪地舔著牆壁。
她絕望又害怕,心裡想著顧知寒,顧知寒,顧知寒。
一步一步蹦到了60層,突然有種坐電梯賭一把的衝動。
再這樣下去橫豎都是死。
她還在一階階地下樓,腦海中有兩個聲音——
知寒,快來救救我,我不想死。
不!千萬不要來,這裡太危險了。
想著想著,顧知寒真的出現了在她的視線裡!
喬圓激動道:“知寒!知寒——”
顧知寒一邊解著她手上的繩子,一邊說:“我在,你的腿怎麼樣?”
喬圓委屈道:“腿沒事,左腳不能動了……”
顧知寒快速地揉了下她的手腕,拉過她的胳膊搭在肩膀上,“喬圓,抱緊我?!?
腳下不停地揹著她往樓下跑去。
上樓的時候已經消耗了他太多的體力,心臟的狂跳早已超出了他所能承受負荷的極限,所及之處是撲面而來的熱浪,此刻他只能忽略掉身體的嚴重不適,憑藉意念下一階又一階,一層又一層。
喬圓察覺到他粗重的喘息聲,伸手在他胸前摸索著藥瓶,卻發現他今天穿了件沒有口袋的襯衫,而她的包也被綁匪們斂走了。
“你藥呢?”
顧知寒想起跑得太急被隨手撇下了的外衣,緩口氣安慰她說:“別擔心,我還好。”
其實早就一點都不好了,心**開的疼痛感讓他一口氣也喘不上來,眼前的黑霧越來越多,整個世界天旋地轉。顧知寒只覺腳下無力不可控地跪了下來,身體瞬間失重,電光火石之間他唯一想法是墊著她。
顧知寒直直地砸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喬圓被他完好地墊在寬闊的背上,墜落著地的瞬間她沒受到額外的傷害,她從他身上滾下去,推他,“知寒,你醒醒,知寒!”
樓梯間的掛牌是阿拉伯數字“15”,已經到了十五層,兇猛的火勢還在肆虐著。
聽到喬圓的呼喚,顧知寒眼珠轉動,努力地清醒過來。
他把指甲深深嵌入手心,用盡渾身力氣顫抖著支撐著身體起來,此時他已經感覺不到疼了,腦海中只有一個信念——
護她周全。
他用盡渾身力氣再次抱起喬圓,艱難地下樓,耳裡盡是耳鳴的嗡嗡之聲,聽不見喬圓喊著“放我下來。”每走一步生命彷彿在流逝一分,早已聽不清看不起了。
整個世界彷彿離他越來越遠,他像是陷入夢境一樣,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也不知道這無盡的樓梯要走到什麼時候,只是跌跌撞撞的往下衝,一層,又一層。
終於,走到了大門口,樓下全是圍觀的人。
看到他們的瞬間,急救人員迅速圍了上去。
“她左腳腕受傷了。”這是顧知寒的最後一句話,說完便跪倒在地,墜入了一個未知的世界。、
“知寒!”
喬圓吼道:“快救他!他有心臟??!”。
顧知寒的身子癱軟在地上,面如死灰,嘴脣深紫,胸口沒了起伏。
救護人員動作有序地把顧知寒放平在擔架上,檢查呼吸和心跳,測量血壓。
“呼吸喪失,心跳驟停,血壓測不到,可能是急性心梗?!?
一個醫生給顧知寒戴上了氧氣囊,擠壓了幾下,另一位醫生不間斷地給顧知寒做著心臟按壓。
喬圓沒少見過他心臟病發作-,然而卻是第一次看見他沒了心跳,毫無生氣地躺在她面前。
整個人被就要失去他的恐懼感支配著,卻只能剋制住所有的不理智的衝動避免給醫護人員添亂。
顧知寒被擡上救護車,喬圓在某位醫生的助力下艱難地爬了上去。
他的胸口隨著CPR起起伏伏,卻沒有一點兒迴歸的跡象。
喬圓不敢打擾醫生緊鑼密鼓的急救,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像是電影裡的蒙太奇,恍惚間鏡頭被逐漸放慢在放慢。
他們剛剛從鬼門關走出來,死神又要把他帶走嗎?
“知寒……”
“求你,別離開我……”
“顧知寒!”
喬圓恨自己的無能爲力,只能一遍遍大聲喚著他的名字,竭盡全力把生的力量傳遞給他。
“老陳,替我繼續按!”
“好?!标愥t生連忙接手,繼續做著胸外按壓,之前的醫生滿頭大汗的坐在一旁活動著手腕。
顧知寒卻依然雙目緊閉,身似軟泥,儀器裡監測不到任何生命跡象,另一位醫生已經開始無奈地搖頭。
喬圓委屈而絕望的哭喊道:“顧知寒,你是不是不打算要我了?”
“滴——”心率檢測儀上平直的線出現了微弱的波形。
“有了有了,有心跳了!”
喬圓破涕爲笑,無數的空氣瞬間涌入胸口,喬圓感覺自己也得救了。
顧知寒雖然恢復了呼吸和心跳,卻依然處在深度昏迷中。
喬圓握著他冰涼的手搓了搓,摸到了感覺手上有些溼意,攤開一看竟是血!
他的手掌有四道深淺不一的指甲痕,掌心的皮肉綻開,暗紅的血痕半凝固在傷口周圍,看上去觸目驚心。
一股濃重的酸澀之意再次涌上鼻尖。
他是怎樣頂著烈火和濃煙,爬到了頂層,在心臟病急性發作的情況下抱著她衝下來的?
她借了醫生的手機給孟祥川打了電話。
“祥川,我和知寒遇上了火災,他突發急性心梗,情況很嚴重,你能不能過來?”
“好,還是我們醫院對嗎?”
“對,你快過來……”
“好好好,你別急!”
“室顫!除顫儀!快!”陳醫生急道。
這是孟祥川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莫雨晴都顧不上爲剛剛的不愉快賭氣了,擔心道:“是不是顧知寒出事了?”
孟祥川不迭點頭,“我要去醫院!”說完就去路邊攔車。
“等等我!”莫雨晴跑著跟了上去。
200焦。砰——顧知寒的身體離牀,又落下,沒有反應。
260焦。砰——顧知寒的身體離牀,又落下,依然沒有反應。
兩次電擊除顫依然沒有恢復自主心跳,全靠一刻不停的胸外按壓維持著。
在第三次電擊除顫後,他終於恢復了微弱的心跳。
五分鐘後,到了最近的仁濟醫院,顧知寒被推進手術室前。
喬圓坐在搶救室外,厚重的大門像是一道鐵打的屏障將二人分隔在兩個世界。
淡定如她也被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擊得潰不成軍,她多想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場可怕的夢,醒來一切都好了。
刺鼻的消毒水味卻在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孟祥川拉著莫雨晴氣喘吁吁趕來,“喬圓!喬圓!”莫雨晴用地地搖晃著她。
看到孟祥川的瞬間喬圓像是看到了希望,儘管大腦一片混亂,還是清晰地敘述著:“知寒剛剛呼吸心跳全無,現在正在裡面搶救,醫生說讓我做好心理準備?!?
莫雨晴驚慌失色,“怎、怎麼會這樣?!你們怎麼會遇上火災啊?”
孟祥川阻止道:“晴晴,先別問這些了?!?
喬圓脫力地抱著莫雨晴說:“對不起晴晴,等我恢復力氣了再講給你吧,對不起……”
“好好好!我不問了寶貝兒,都怪我多嘴?!?
喬圓求助似的看向孟祥川,問道:“你說……他是不是會死???”
孟祥川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作爲醫生有責任把最差的後果告知家屬,像這樣的話我也經常對家屬這樣說,作爲兄弟我相信他會好好出來的!要是那麼容易就掛掉,他就不是顧知寒了!”
三人坐成一排,卻也沒再說什麼。
沒多久,一位醫生急匆匆走了出來,“祥川?”
“老霍,裡面的是我朋友,他怎樣了?”
“我長話短說,情況非常危急,按理說超過40分鐘已經可以宣佈臨牀死亡了,可患者仍有腎灌注和腦灌注,我們會竭盡全搶救他,這是病危通知書,現在需要病人家屬籤一下字。”
喬圓感覺渾身失去了力氣,孟祥川伸手扶住了她:“喬圓這時候你別再倒下了!”
霍醫生問她:“請問您是他什麼人?”
“她是他女朋友。”莫雨晴搶答道。
霍醫生面露難色,“事關重大,女朋友簽字恐怕不太合適,能不能儘快聯繫一下病人的直系親屬或者……”
喬圓拿過兩張單子飛快簽字,拍到霍醫生手裡,鞠躬道:
“我是他老婆,請您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