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胡招娣住的地方啊?”
到了村口,拖拉機把貨連帶著人一塊卸了下來。
腳落地站踏實之後,吳夢雅胃裡翻騰的感覺纔好了不少。
但是等她定睛一看,又傻眼了。
“這和我想象中的農村有點不一樣。”吳夢雅苦下了臉。
聽她這話,秦清月倒是淺笑著反問了一句:“那你想象中的農村是什麼樣啊?”
吳夢雅:......
看著四下可以用貧瘠來形容的地方,她當下啞然。
窮、吃不上飯她之前也是聽說過並且有心理準備的,但想象中和親眼看見後帶給吳夢雅的衝擊感依舊很強烈。
村裡的人見到突然出現的兩人都好奇地打量著她們,但卻不敢上前。
而秦清月她們只知道胡招娣住在這個叫洋溝村的地方,但卻不知道具體是在哪一戶。
“小妹妹,你知道村裡胡家住在哪嗎?”
秦清月怕嚇著眼前這怯生生看著自己的小姑娘,聲音都放輕了不少。
但當她問完之後,小姑娘還是害怕的往後縮了縮身子。
“別怕,姐姐給你糖!”
吳夢雅走上前,看著臉蛋凍得通紅的小姑娘忽然有些心酸,趕忙從兜裡掏出來還沒吃完的糖塞進了小姑娘手裡。
“哎呀,這孩子可真可憐。”
一月份的天氣,西北又幹又冷,吳夢雅穿了一件羊絨毛衣不算,呢大衣外頭還套了一件羽絨服。
就這樣她都還冷得直縮脖子。
而眼前的小女孩就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褲子,上身套了件完全不合身的黑色棉襖,棉襖上沾著泥,把袖子和前襟又染得灰撲撲的。
小姑娘看了一眼手裡花花綠綠的糖果,纔出了聲。
細弱蚊蠅的聲音,秦清月兩人卻一句都沒能聽懂。
小姑娘說的是方言。
“這可怎麼辦?”
吳夢雅看著馬上要下山的太陽有些恐慌。
“沒事,我們......”
剛想說再去找找村裡的大人,身後忽然就傳來了讓兩人眸光一亮的聲音。
“清月?夢雅?”
胡招娣還以爲自己眼花了,聲音裡都透著猶豫。
她壓根連做夢都想不到兩人會千里迢迢地跑來找她。
“哎呀!招娣!”
一回頭看見了熟悉的人,吳夢雅像是看見了救星一樣地撲了上去。
“你們怎麼會來?”
“哎呀先別說那麼多了,你家住哪?先把東西搬回去。”
太陽一下山,吳夢雅凍得直跺腳,催促著想要去屋裡躲躲這冷到骨子裡的西北風。
這時候胡招娣才注意到了她們身邊堆著的那一堆東西。
胡招娣趕忙喊來家裡人幫著把東西扛回家。
原以爲到了胡家就暖和了,誰知道黃泥磚頭蓋的房子,坐在長條板凳上吳夢雅直接就縮成了一隻胖球。
胡家人得知兩人是胡招娣的同學,還是大城市裡來的,趕忙就把家裡最好的菜拿出來招待客人。
過完年不久,家裡的菜都還沒吃完。胡爸爸又去割了一些新鮮的肉回來。
“等吃完飯了你去洗個澡,去炕上就暖和了。”
知道吳夢雅的大小姐性子,胡招娣跟她說道。
一頓飯,吳夢雅吃得並不是很愉快,主要是感覺不合口味水土不服。
但看在胡家那麼熱情的份上,她倒是很給面子的也硬吃了小半碗。
“這些都是些小孩的衣服,你看看村裡有哪個特別有需要的,明兒就先分一分吧。”
這一刻,胡招娣的眼眶是溼潤的。
“我替她們謝謝你們。”
要說對這個家,胡招娣的感情倒是沒那麼深,但對於養大自己的這一方水土,胡招娣是熱愛著的。
自己從小是苦過來的,自然知道秦清月她們買來的這些東西對於他們那些穿不暖的孩子而言意味著什麼。
“這舉手之勞,有什麼好謝的?”
因爲有客人來,家裡並沒有空餘的房間,所以胡母就把最大的那間房騰了出來,讓三個女孩住一塊,其他人就先將就著湊合住小的。
等到了燒熱的炕上,吳夢雅才感覺像是撿回來一條命。
西北水資源不足,但胡招娣知道吳夢雅的習慣,於是就跑到了村裡唯一能打上來水的那口井提了幾桶水回來燒熱了給兩人洗澡。
廚房裡,胡母看見女兒在燒水,便撇撇嘴道:“還怪矜貴嘞,又不髒還要洗澡。”
胡招娣自然知道自己母親的德性,也沒作聲,自顧自地燒著熱水。
“哎妮兒!你說你們那同學長得都怪水靈的……”
“別在這叨叨,收起你那念頭!人家家裡的人哪怕一根手指頭都能把你給碾死!”
胡母話都還沒說完就被胡招娣厲聲打斷了。
“我不就是說說麼!看你那鬼樣子!”
胡家重男輕女,要不是胡招娣考上了大學,胡母壓根就不會對她這麼和顏悅色。
又沒好氣地嘀咕了幾句,胡母瞪了女兒幾眼才走出了廚房。
見母親離開,胡招娣緊皺起來的眉頭並沒有鬆開,把水溫在鍋裡後起身回了房間。
吳夢雅依舊是一動不想動,秦清月則是在一旁收拾著明天要拿去送人的東西。
“水就快好了,待會我給你們端來房裡洗。”
看著胡招娣忙前忙後的,吳夢雅倒是怪不好意思的。
心想著以後等回去了要對胡招娣更好。
胡招娣看著兩人,在房間裡躊躇了片刻,秦清月敏銳地發現了她的欲言又止。
“怎麼了?”
支吾片刻,胡招娣才深深地看了秦清月一眼:“清月,這幾天你們住我家我不喊你們的話你們不要隨便亂跑,哪都不要去。”
胡招娣的語氣透著前所未有的嚴肅,不僅秦清月,連平時神經有些大條的吳夢雅都聽出不對勁來了。
忽然,秦清月腦子裡一條線劃過,想起來某些不好的回憶。
第二天一早,天才剛矇矇亮,兩人就起了個大早。
“今天可真難得啊!”
打著哈欠,秦清月打趣著。
在秦家的時候,吳夢雅恨不得一覺睡到中午直接起來吃午飯。
“我也不想的,可是睡不下去了。”
吳夢雅苦著臉。
這炕暖和是暖和,但是太硬了,硌得她全身都疼。
這輩子吳大小姐就沒睡過那麼硬的牀。
強撐著爬了起來,吳夢雅又在裡面多加了一件毛褲。
等到了廚房,胡媽媽眼神帶著某種情緒地打量了兩人一眼,隨後笑道:“起來了?來,快吃飯,招娣跟她爸出去了,晚點回來,待會我領你們去送東西。”
熱情的態度和昨晚上沒差別,但秦清月卻忽然就想到了昨晚胡招娣說的話,心裡隱約感覺有些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