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白家和侯府裡的事也許是她道聽途說的,但眼下這個總不至於也是她事先安排的吧?她一個不到九歲的庶女,在家尚且自身難保,怎麼可能安排這一出?
顧廷燁的神情被朱曼娘看在眼裡,她只當他上當了,正爲著自己的悲慘遭遇而神傷,於是雙手都攀上了顧廷燁的肩頭,更加悽婉地哭訴:“小女子不求公子能收留我,但求公子可以賞我兩個銅板。我逃出來到現在,一口水都沒喝,實在已是體力不支,又被你的馬所傷……萬一我哥哥追來了,我怕是再也逃不了了……”
顧廷燁的心砰砰狂跳,不是因爲朱曼娘,而是因爲朱曼娘說的話和明蘭說的全對上了!他對明蘭再沒有疑慮。
顧廷燁把朱曼孃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扒拉下來,俯身在她耳邊小聲道:“不瞞你說,其實我只是積英巷盛家的一個僕從,領了我家公子盛長柏的命,僞裝成富家子,要出門去給他辦件大事。我身上的錢是要去辦事用的,碰不得,只有一點口糧是我可以安排的,現下先分你一些。”
說著,他從馬上取下一個布包,掏出一個白麪餅。
朱曼娘接過白麪餅,臉上並沒有多少狂喜的表情,只盯著顧廷燁問:“積英巷的盛家?”
顧廷燁:“是的,積英巷盛家。我家主君爲人低調,看似只是個微末小官,實則手握大權,甚得龍恩,庫裡的家財萬貫可都是大內裡賞下來的。我家公子長柏是家中唯一嫡出的兒子,這浩大家業以後都是他一人的。”
朱曼娘聽得嚥了口唾沫。
顧廷燁繼續道:“我家公子長柏,最是樂善好施,尤喜……救風塵。”
他這“救風塵”三個字說得重,像斧頭深深鑿進朱曼孃的心裡。
“我看你姿容出衆,聲音也好聽,如果公子知道我在路上救了你這麼個美人,定然十分歡喜,不但會獎賞我,還會順手救你出火坑。如果你識趣,對外說是他救的你,也許他一高興還會把你給收入房中,到時候,你就再也不用怕什麼黑心腸的哥哥了。”
朱曼孃的心狂跳起來,她問:“可我這般落魄,怕是入不了長柏公子的眼?”
顧廷燁:“我當初也是街上被人踢來踢去的乞兒,要不是公子仗義出手,我早不知死去哪了。我們家公子從不看這些虛的,只看人是不是好、是不是得用。”說著給朱曼娘使了個意味深長的眼色。
朱曼娘心領神會,腿也不疼了,傷也沒有了,利索地站起身,對顧廷燁道:“多謝小哥指點。敢問小哥姓名?”
顧廷燁看她連演都不演了,心中恥笑,回答道:“如果我家公子問起,你就說我是稚闕,他就明白了。”
朱曼娘跟顧廷燁連聲道謝,然後轉身朝積英巷去了。
顧廷燁搖頭失笑:“可惜咯,石頭!”
石頭:“公子,可惜啥?美人跑了?”
顧廷燁:“呵,可惜看不到接下來的大戲!希望長柏能幫我解決這個……禍患。”
說完,揚腿登馬,帶著石頭奔城門去了。
……
朱曼娘把白麪餅扔到了路邊,拿著泥在臉上抹了兩把,把身上的衣服多撕開兩個口子,確認自己已經足夠落魄了,這才沿著積英巷一家家看,等到認出一家門口上燈籠的“盛”字,就知道自己找對門了,便上前去扣門板。
劉管家開門,一看她這樣,怒道:“要飯的居然敢敲大門?你狗膽包天阿!”
朱曼娘把圓滾滾的胸脯擠到門縫裡,蛄蛹得上上下下,喊道:“大人大人大人!我是我是你們長柏公子救下來的人,我是來求見公子的!”
管家不吃她這套,只扯著嗓子罵:“你胡說些什麼狗屁!快滾!不然我拿大棒子打你!”說完,把朱曼娘往門外一推,嘭的一聲關上大門。
朱曼娘倒在石階上大哭:“來人阿!大家快來看阿!盛家打人啦!盛家的長柏公子不要我,還要打我!大家快來看阿!”
她哭得大聲,喊得響亮,周圍人都被吸引過來。
有了解盛家的人在旁邊喊道:“姑娘,你認錯人了吧?這個盛家柏哥是極刻板的一個讀書人,人品端方那是有名的,怎麼可能粘上你?”
朱曼娘大喊:“公子是好的,可這管家不好阿!公子在路上救了我,說如果我有難可以來盛府找他,哪裡知道卻是被這個管家攔住了。哎呀,我真是命苦阿!以爲遇到了良人,沒想到還要遭個惡僕的打罵……”
她的話越說越難聽,好像自己已經成了盛家的少夫人。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劉管家在大門後聽得一身冷汗,心想這不會真的是柏哥在哪惹來的姑娘吧?於是慌忙進門稟報。
盛紘不在,劉管家報給了大娘子。
王若弗掀了茶盤,怒呵道:“哪來的娼婦敢攀咬我的長柏?叫人把她打死!”
劉媽媽趕緊攔住,道:“大娘子!如果現在當街把她打死,惹官司不說,還會讓人誤以爲二哥真的做了什麼糟爛事。先把人帶進來,聽聽看她怎麼說,我們再作決斷,如何?”
王若弗氣得胸口起伏:“什麼賤人也敢在門口叫囂?來人,把那賤人帶進來。”
不一會兒,朱曼娘被兩個粗壯的僕婦架著進了廳堂,扔在地上。
劉媽媽先出聲:“大膽的娼婦,敢當街辱沒我家公子名聲,你可知罪?!”
朱曼娘撲倒在地大哭道:“冤枉呀!當真是長柏公子救了我!我是走投無路,想來投奔公子!”
大娘子忍無可忍,罵道:“你個滿嘴噴糞的賤人,我兒日日在家中苦讀,從不曾去街上亂來,你在哪裡被我兒救了的?”
朱曼娘把街上發生的事一一道來,只是按著顧廷燁教的,把救人的主角從稚闕換成了盛長柏,又舉一反三地把石頭換成了稚闕。
大娘子大怒:“還說不是攀蔑?我家從來沒有叫稚闕的下人,你編謊話也該先打聽清楚吧!”
朱曼娘以爲她是在炸自己,信誓旦旦地說:“如果不是他,那我怎麼說得出公子的姓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