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夏覺得,人在餓的時候就應該吃肉。
尤其是烤雞,剛剛烤好的那種,烤到外皮呈現帶著光澤的金黃色,最好是有一點點焦,這樣吃起來會比較脆。撕開那層外皮,裡面就是透著肉汁的嫩白雞肉,咬一口下去,外酥裡嫩,鮮美的肉汁在口中炸裂開來,令人回味無窮。
比方說像現在這樣,在肚子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時候,面前剛好擺了一隻烤雞,金黃的外皮,帶著一絲絲焦香,上面撒著孜然和胡椒粉,還冒著熱氣。
美食當前,那裡顧得了別的什麼,林立夏嚥了口吐沫,向著那隻烤雞伸出了魔爪。
就在林立夏距離那隻一看就很飽滿的雞大腿還有0.5釐米距離的時候,那隻烤雞突然一躍而起,站了起來!
我靠,這雞成精了!林立夏嚇得向後退了一步,緊接著,那隻雞搖著肥滋滋的雞腚子,大搖大擺向著林立夏走了過來。
說好的建國以後動物不許成精呢?這他媽還是個熟的!林立夏嚇得拔腿就跑,然而,就在他邁開步子的那一刻,那隻烤雞一躍而起,跳到了他的脖子上,爾後,用兩隻冒著油光的雞爪子,掐住了他的脖子。
那隻雞不知道爲啥,力氣大得很,掐著林立夏脖子的雞爪子約扣越緊,在呼吸慢慢變得困難的那段時間裡,林立夏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
我好餓啊……
“操!”
林立夏以一種恨不能以額頭觸碰膝蓋的力度從牀上坐了起來,帶得整個牀都發出了吱嘎聲。一秒過後,他反應過來自己實在做夢,並且非常不幸地在夢裡面餓著肚子被一隻烤雞掐死了。
三秒過後,他感覺到自己頭上傳來一陣疼痛,並不是那種被刀子劃傷的撕裂般的劇痛,而是鈍痛,感覺像是被什麼東西砸到了。
五秒過後,他產生了疑問:我是誰?我在哪兒?今天晚上吃什麼?(不對)旁邊這個一臉激動的可疑中年男人是誰?
坐在牀邊的男人他並不認識,看起來約有四五十歲了,長相很平凡,林立夏與他對視了幾秒之後,男人非常激動地一拍牀板,弄得整個牀又發出了吱嘎聲。
“哎呀額滴娘?。∧憧砂杨~嚇死咧,你可終於醒了。”可疑大叔還操著一口陝西口音。
就目前的情形而看,林立夏猜想自己八成是住院了,而且很大可能是頭部受傷,只是他有些不明白,在他的記憶裡他醒之前應該是在家裡的牀上睡覺的,爲什麼一覺醒來就進了醫院?身邊還有個可疑的大叔?
林立夏眨了眨眼,問道:“你哪位?”
大叔聽了這句話,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改爲了震驚:“小簡那,你咋不認得額了捏,額是你鄰居哈。”
“你叫我啥?”林立夏一臉懵逼。
“小簡?。≌厥聝哼@是,你是不是不記得自己是誰了?不成,額給你叫醫生去!”大叔拍了拍林立夏的肩,隨後轉身出了病房。
砰的一聲,房門被重重關上,林立夏坐在病牀上思考了幾秒,腦子裡轉過無數念頭:看錯人?失憶?穿越?重生?洗腦?這不都他媽是小說裡的情節嗎?
經過一番思想鬥爭之後,林立夏下了牀,走進了病房的廁所,打算去找一下鏡子看看那些小說裡的事情是不是會發生,要是真的發生了那就……太刺激了!
大步流星地走進廁所,霸氣側漏地打開廁所門,英姿颯爽地往鏡子前一戰,然後開始懵逼狀態。
鏡子裡的人頭髮有些亂,而且腦袋上纏著厚厚的紗布,可這絲毫不影響美感。那無疑是一張很漂亮的臉,光潔白皙的面龐,高挺的鼻樑,絕美的脣形,最好看的是那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深邃明亮,好似滿布星辰的夜空。
這無疑是一張很好看的臉,可他並不是因爲這張臉的美貌程度而驚訝,而是因爲……
鏡子裡的人他認識。
鏡子裡的人叫簡微晨,是他大學時候小他兩屆的學弟,也是他們學校的校草,重要的是,林立夏還追過這個學弟。
那是在他大三的時候,林立夏同學受到上級指派去接待大一新生,簡微晨就是那時被他接待的學生。林立夏作爲一個顏控天然彎,當即就對這位小學弟一見鍾情並且展開追求模式,然而他後來發現這位小學弟沉迷學習無心戀愛並且對他半毛錢興趣都沒有,於是他就放棄了,兩人當了普通朋友。
後來簡微晨畢業之後就直接出國了,兩人也沒什麼聯繫,算起來已經有四年了。
四年了,這張臉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麼好看。
嗯,可愛,想日。
等等,會不會是我的打開方式不對?
於是乎林立夏閉上眼,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鏡子。
還是可愛想日。
重生也就算了,還是重生到自己以前追求失敗的小學弟身上,也太特麼刺激了。腦子裡天生缺根筋的林立夏同志全然沒有思考自己原來的身體哪兒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爲了將林立夏這種日自己的想法扼殺在搖籃裡,病房的門又是砰地一下被打開了,那位陝西大叔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兩個穿白大褂的醫生。
林立夏瞄了一眼那個醫生,他驚奇地發現這個醫生他也認識,姓範,重生前與他在同一家醫院工作。
林立夏這纔想到:我原來的身體咋樣了?既然他現在重生到了簡微晨身上,那麼也就是說,原來的身體要麼就是嗝兒屁了,要麼就是被簡微晨的魂佔了。
範醫生看到站在廁所鏡子前的林立夏,皺了皺眉:“病人怎麼起來了?還有,你怎麼可以把針頭拔下來?這是非常危險的行爲!”
林立夏看了一眼手背,上面還貼著醫用膠布,方纔他走下來的時候太激動,一個沒注意就把掛鹽水的針頭拔下來了。
“護士,護士,重新給病人輸液?!惫犪t生朝著後頭打了個招呼,一個小護士便走了過來,扶著林立夏坐回了牀上,給他扎針。
“簡先生,”範醫生找了張椅子在旁邊坐下,“您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要說出來嗎?可是林立夏現在所知道的也只是自己的身體是簡微晨,關於這個身體的其他的事情,他基本什麼都不知道。他不由得回想起在電視劇上看到的那些男女主失憶的橋段,彷彿只要他們失憶了,身邊的人都會一個勁兒地幫他們找回回憶。因此,現在‘失憶’對他不是壞處,反而能得到一些需要的信息。
林立夏皺了皺眉:“不記得。”
“那他呢?”範醫生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陝西大叔。
林立夏瞇著眼睛又看了那個大叔一陣,回道:“也不記得?!?
“那你記得什麼呢?”
“我,我不知道,腦子裡亂的很?!彼麑W著電視劇裡的人將雙手放在腦袋旁邊,“好像,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冒出來,可是它又冒不出來。醫生,我,我是怎麼回事?我爲什麼會在這裡?我是失憶了嗎?”
範醫生皺了皺眉,又看了陝西大叔一眼,那個陝西大叔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說道:“都怪額,把那個花盆兒擱陽臺外頭,結果啪嘰一下掉了下去,正好砸你腦袋上?!?
果然是被鈍器砸中了。林立夏想。
“我們這邊對你的初步診斷是輕微腦震盪,現在看來,恐怕伴有短暫的失憶癥狀,”範醫生說道,又看向陝西大叔,“你最好給他提供一些暗示,看看他是否能回想起以前的事情?!?
“誒,好的。”
“那個,醫生啊?!绷至⑾拈_口道,“我還要住院住多久?。俊?
“你現在狀態不算太差,再住個一週左右就可以了,而且,回到原來的家應該也比較有利於你恢復記憶。”
“好的,謝謝醫生?!?
“嗯,那我先走了?!惫犪t生對著他點了點頭,“有什麼需要及時叫我。”
“醫生再見!”
範醫生走後,陝西大叔就坐到了之前範醫生坐的椅子上,開始跟他掰手指頭:“小簡那,額跟你說,你滴名字叫……”
“大叔,”林立夏揉了揉眼睛,“我現在有點困,想睡一會兒,有事下次說好嗎?”
“這個,這個,也成,咱不急,那額現在回去咧,晚上叫額媳婦兒燉雞湯來給你哈?!?
“謝謝大叔?!?
病房終於只剩下他一個人了,林立夏鬆了口氣,盯著天花板看了好一會兒。範醫生是腦外科的,腦外科在隔壁樓層的五樓,而他現在大概是在住院部,兩間樓是相互挨著的,算算時間,範醫生也差不多到了他的辦公室了,而那個陝西大叔也應該出了醫院門了。
林立夏擡起頭看向架子上的那袋鹽水,他下了牀,在鹽水袋下邊摸索了一陣,找到一個開口,掰了開來。這樣至少不用拔針頭了,待會回來也可以重新把鹽水掛上,不會被人發現。
隨後林立夏將軟管繞了幾圈,藏到袖子裡,將點滴調到最慢的刻度擋。只要來去的時間夠快,就不會出現回血之類的問題。
林立夏有時候非常幸運,比方現在,他從自己病房的樓層到住院部一樓,電梯根本不用等就來了,從門診部一樓到他以前所在的外科三樓,也是不用等電梯就來了。
叮的一聲,電梯停了下來,林立夏邁開大步子朝著自己工作了六年的那個地方走了過去。
外科,306室。
不知爲何,林立夏隱隱有些緊張,以至於他的手撫上門把的時候,手心都是汗水。
打開門,只看見裡面坐著兩位醫生,一位醫生他認識,與他以前是同用一個辦公室的,另一位不認識,佔了他的位子。
兩位醫生聽到動靜,齊齊看了過來,那個從前和他同用一個辦公室的問道:“你有什麼事嗎?”
“那個……”林立夏清了清嗓子,一時竟是不知如何提問,“請問,林立夏醫生在嗎?”
另一位醫生顯然是不認識他,說道:“你走錯了吧?”
而與他同用一個辦公室的則是回道:“先生,你來晚啦?!?
“什麼意思?”
“林醫生在三個月前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