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要上山嗎?”范陽問。
周主任搖頭道:“咱們說的上山下山,是以海拔而論,海拔高的,自然也就好找一些,不是普通意義的山,還是要往地下挖的。”
“那下山找油呢?”
周主任笑道:“你聽過露天採礦,有聽過露天採油的嗎?金屬礦藏是擠出效應,但石油和煤炭是沉降效應,完全相反的兩個概念,石油的生成物質,主要是海藻和浮游生物,形成的地質條件要有海洋和湖泊,是不斷往地下滲透,這叫做海相生油,在海灣地區的出油量是最高的,你像咱們的渤海灣,大港油田和遼河油田,還有南陽,蘇北,北部灣,而陸相生油,主要是聚集在盆地範圍,遠的不說,就說你們新繮,柴達木盆地,準噶爾盆地,還有咱們的國家基礎,鬆遼盆地的特大型油田,大慶油田,不都是在盆地麼,那旮沓埋得老深了,往地下打井都是幾百上千米的挖,所以叫下山找油。”
“哦。”范陽感覺豁然開朗:“等於煤炭和石油需要深挖井,埋在地下才能開採,對吧?但礦石卻不需要。”
周主任笑道:“差不多是這個理吧,礦石埋得不深,都是沉積巖開採,刨開土壤就能找到,開採的越多,坑就越深,深的是基坑而已,而不是礦埋得深。”
范陽一忍再忍,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那麼金礦呢?”
“金礦?”周主任呵呵笑道:“咋了,想去淘金?”
“呵呵,有點這麼個意思,我是聽說啊,西臧那邊挺多金礦的,就有點感興趣。”
周主任再次糾正道:“是青藏,你要說西臧的話也行,大不了說是青藏西部,那邊的金礦集中在康滇成礦帶,從康定到雲南,從四川中南部到雲南中部,地勢從南向北,這個地區也叫康滇地軸,從汶川開始的龍門山脈斷裂帶,一直到雲南大理,這一塊兒開發很早的啦,那邊的礦多得很,像什麼大紅山鐵銅礦,東川銅礦,天寶山鉛鋅礦,魚子甸沉積鐵礦,連綿2000多公里的成礦帶。”
聽到康定,范陽這個渾身一哆嗦,感覺自己在靠近真相。
“那麼金礦呢?主要在哪兒?什麼叫金礦帶?”
聽到范陽這幅表情,這麼問,不止周主任,其他三名大工也都笑了。
材料員老錢說道:“範總經理啊,話不能這樣說的,按地質來講,只認成礦帶,像康滇成礦帶,陝北隴南成礦帶,還有你們新繮這邊天山成礦帶,阿爾金山成礦帶,青藏那邊的崑崙成礦帶,東北那邊的大興安嶺成礦帶,都是按礦帶來說的,一條礦帶跟著山脈起起伏伏,綿延數千公里,什麼礦都有,嚴格來講有鐵就有銅,有銅就有金,有金,就有銀,有銀還有鋅,都是伴生的,搞地質呢,就是探明各自的分佈地點,和如何開採的問題。”
范陽恍然大悟,在心中臭罵趙光明,這他嗎有水就有金,忽悠了自己整整一年。
“我明白了,意思說金礦在礦帶並不是特例,大家都是礦,只不過有些含鐵,有些含銅,而金礦只是在成礦帶中,儲量比較稀少,是這個道理麼?”
周主任哈哈笑道:“對,就是這個道理,青藏那邊是銅金伴生礦,和砂金礦,只不過提煉方式不一樣,巖石的種類不一樣,礦藏生成的方式也不一樣,要考慮地殼的壓力和溫度,導致巖石會逐漸變質,比如你們新繮的天山成礦帶,上游的地殼壓力大,溫度高,沉積時間長,就是金屬礦藏比較多,到了天山尾部,像和田這些地方,地殼壓力小,溫度低,沉積時間短,就變成了玉嘛,同樣的康滇成礦帶,到了雲南大理,礦石變質,就變成了大理石嘛,地區不一樣,地質也就不一樣嘛。”
這樣新奇而淺顯的理論,把大軍小盧等人也聽呆了。
范陽則是瞬間提高了幾個臺階,問道:“那麼玉也是礦的一種?”
周主任笑道:“要看什麼玉,像水晶瑪瑙,都是礦的一種,是屬於巖石變質而來,但和田玉和翡翠,就不是礦了,他本身就是巖石,成份不同,他形成的條件跟地質有關的。”
周主任特殊的知識面,讓范陽幾個不懂地質的人只覺大開眼界,紛紛獻上崇敬的目光。
而周主任則受用無比,紅光滿面。
大軍和小盧聽得來勁了,問他這個,又問他那個,反而到沒范陽什麼事了。
幾個願聽,一個願講,這場蒼蠅館子的酒局還是很成功了。
喝得差不多了,李麒麟把范陽叫到一邊:“我看今天晚上就這麼結束吧,你找來他們也不要的,我看周主任還是很有原則,他不好這一口也就算了。”
范陽也是點頭:“對,再搞那些反而顯得我們很下作,他吃文的那套,那咱們也不能露了洋相。”
原本是想安排他們見識下資本主義的燈紅酒綠,也就這麼算了。
一羣人回到酒店還坐在沙發上聊了半個小時。
安排房間時,周主任堅決不睡套房,也只能安排個標間讓他們住下。
等到第二天一早,法拉比就派人來接了,帶著范陽他們一起去參觀了中亞博物館,黃金人廣場,還帶他們到民族宮玩了一圈。
讓范陽直嘀咕。
他都沒享受過這種待遇,讓副部長安排行程。
問李麒麟道:“你們呢?你們參觀過沒有?這是不是差別待遇?”
李麒麟臉色古怪:“當然參觀了,第一天來就參觀了,那扎巴耶夫也會見了我們的。”
“什麼?”范陽臉上這個酸得,不好深說,晚宴還是安排在民族宮一樓宴會廳,吃了一頓哈薩克傳統的羊頭大餐。
這明顯是超規格的接待了。
搞半天自己還跟著周主任好好長了次臉。
晚宴結束,法拉比說明天帶他們去遊麥迪奧山,第三天再安排去哈馬鋼。
麥迪奧山,也就是阿拉套山,可以說是阿拉木圖的精神象徵了,中亞軍區就在麥迪奧山腳下,山峰還是很雄壯的,范陽還從沒上去過。
李麒麟的面色又挺古怪:“你該不會沒上去過吧?”
“意思說,你上去過?”
李麒麟點頭道:“嗯,咱們代表團統一接待的。”
“那上面有什麼好看的?”
李麒麟一撇嘴:“也沒什麼好看的。”
但周主任等人卻挺興奮,阿拉木圖是山區,本來空氣就很好,這個時候的氣溫也正好合適,天空是萬里無雲,不冷也不熱,太陽曬在身上是相當的舒服。
就當遊山玩水一樣。
第二天一早就到套房集合了,一個個脫下西裝,把襯衣的袖子撩起,站在國賓館的門口等車。
早晨的陽光還有點刺眼,施工員張工把手籠在額頭上,眺望遠處的麥迪奧山,粗略一數就有七八座峰,或者像個巴掌,或者像個指頭,又有兩三座排得較密,捱得比較近。
落在范陽眼裡都他嗎一樣,就跟西臧和新繮差不多,都是那種尖溜溜的山。
可落在張工眼裡就不一樣了,他是個詩人,扯了一下週主任的袖子說道:“來,你們看,這山峰是不是有點兒意思,是不是隱含五行之相?略有點三山五嶽之風?”
噗……
范陽徹底亮瞎狗眼。
周主任也攏著額頭,看了連連點頭:“嗯,是有那麼點兒意思,第二那座高大方正,形體孤獨,當得上巨門二字,隔壁那座形勢如蛇,五行數水,可以稱文曲峰,左手那座赤黑如火,可爲祖山廉貞,再那邊山形尖銳,可以稱武曲……”
周主任伸手指指點點:“破軍,貪狼,左輔,右弼,眼力不錯嘛,三山五嶽馬馬虎虎,算是齊活了,還是條龍脈……”
且不論范陽他們的表情如何。
至少這幾個大工都是一本正經。
質檢員小劉和材料員老錢也是指指點點,都一副內裡行家的樣子,點評風水不錯。
張工頭一昂:“要不堪輿堪輿?咱們也給他們把把脈?”
周主任左右一看,只覺手癢:“呵呵,這不來都來了,那咱們就順便唄,給他們把把脈。”
“我去拿傢伙。”
張工咚咚咚的跑上樓去,也不裝個袋子,手持幾樣東西跑了下來。
一塊臉盆那麼大的羅盤,兩把小錘,一塊指南針,更加鬱悶的是還有一把黃銅做的尋龍尺。
范陽凌亂了:“額,這個恐怕不太好吧?這裡好像不流行這套。”
周主任不屑道:“這咋了,你小看這些老玩意兒,你不是要找金礦麼?武警黃金部隊知道麼?那些年,條件多艱苦啊,哪兒有什麼探測設備,就靠這些玩意兒找了1800噸黃金,你等著瞧的,給你露一手絕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