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fēng)呼嘯,凜冽而刺骨,漫天飛雪,宛如皎白梨花。殷紅的血,染紅了純色的外紗,斑駁的發(fā),早已不復(fù)青絲如瀑。
“傅亦心,你不得好死!”
一聲聲控訴,如同利刃一刀刀破皮入骨,深深的紮在心口上,奪了她最後的一絲希望。
“呵……呵呵……”大張著的嘴,只能發(fā)出像漏風(fēng)的風(fēng)扇般的嘶啞,唯有從那模糊的嘴形中依稀能夠辨出,她說的是——慕容鈺。
弒父,滅族,殺親子,從十八歲那一場相遇,爲(wèi)了愛情,她害無辜的親族因她而死;禍國殃民,她見證了兩個王朝的覆滅……
看著滿城的鮮血,斷壁殘?jiān)ぶ鴿M地的殘肢,她終於回到她的母國,回到了他的身邊,而等待著她的,卻又是一場無止境的災(zāi)難……
面容盡毀,一刀刀深可見骨的刀傷讓她原本絕美的容貌面目全非,結(jié)痂的傷口隨著她不斷大漲的嘴巴裂開涌出鮮血,而空洞的喉嚨卻再也發(fā)不出一點(diǎn)聲音。
瞠目欲裂,她深深地望著自己深愛了一世的男人,從丞相到帝王,她爲(wèi)他一步步鋪路,看著他黃袍加身,龍登九五。
而她呢?
她側(cè)了側(cè)頭,看著靠在慕容鈺身邊的女人咧開了嘴角,似哭非哭,似笑非笑,襯著她滿臉鮮血的面孔顯得格外的猙獰。
她怎麼也想不到,她付出了這麼多,到頭來也不過是爲(wèi)他人做嫁。
金鳳華裳,九羽金簪,這都是屬於皇后的殊榮,這都應(yīng)該是屬於她傅亦心的榮耀!而如今,卻都到了她身上,都到了,她傅亦雪身上!
孩子,愛人,地位……所有都該屬於她傅亦心的東西,憑什麼,都要被她傅亦雪奪去!
“傅亦心,朕從未想到,你竟是這般狠毒的女人
。”慕容鈺走到傅亦心面前,低頭俯視著她,“不,或許朕早就該想到了,畢竟當(dāng)年,也是你親手把養(yǎng)了你十幾年的傅家人送上了斷頭臺的,現(xiàn)在,又更何況只是個從出生,你就不曾多看過一眼的孩子……呵,哈哈哈哈哈……傅亦心啊傅亦心……你真的有心嗎?朕可真想把你的胸口剖開,看看裡面,到底是不是空的?”慕容鈺仰頭大笑出聲,笑聲裡帶著憤怒與嘲諷,“你殺了我的兒子,我要你拿命來還!”
“來人,上刑!”
隨著慕容鈺一聲令下,連反駁的機(jī)會都沒有,傅亦心被兩個高大的劊子手壓到了刑臺之上,刀起刀落,四濺的鮮血像是殷紅的梅花,染紅了滿地的白雪,白雪之上的,曾經(jīng)是她的雙手雙足。
“噶——噶——”嘶啞的慘叫從她殘破的喉嚨中迸出,扭曲的面孔與不斷抽搐的身體無法表達(dá)她此刻的痛楚。
她什麼都沒有了。
褐色的囚衣被染上了一層深色,整齊的刀口,從關(guān)節(jié)處斷開,四肢都只留下短短的一節(jié),殷紅色的血液不斷向外涌出,一遍一遍將她身下的白雪浸透。
“還記得爹爹跟大哥嗎?他們的血,也是這樣紅呢。”拖著長長的裙裾,傅亦雪絲毫不介意地上的血漬染上自己的鳳袍,她用染著丹蔻的指甲輕輕挑起傅亦心唯一完整的下巴,一字一頓,像是用手將她的傷口再次撕裂一般悠悠地說,“哦,還有君謙,你的兒子……呵呵,說起來,你倆身上,還流著相同的血呢。”
只有恨。
看著傅亦心充血的眼睛狠狠的盯著自己,傅亦雪大笑著收回手來,轉(zhuǎn)而冷著臉對劊子手說:“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給本宮把這個女人裝起來!”
說罷,她又轉(zhuǎn)頭微笑著對傅亦心說:“心兒,這可是姐姐精
心爲(wèi)你準(zhǔn)備的禮物啊,哈、哈哈哈哈哈……”
老鹽缸,裝滿了鹽水與辣椒花椒,甚至在水面上還飄著幾片新鮮的薑片,曾經(jīng)是用來做她最喜歡的醃菜的缸子,卻成了她最後的歸屬。
多麼嘲諷?
她是不是還該感謝,她可親的姐姐在這麼多年後還能記得自己的喜好?
新鮮的傷口被浸泡在辛辣的鹽水裡,比斷肢還要刺骨的痛直達(dá)心底,不斷撕扯著她的神經(jīng)還有她已經(jīng)破敗不堪的心。
她恨!她恨!她恨!
她恨她傅亦雪奪走了自己的一切,她更恨他慕容鈺!
他毀了她,毀了她的夢,她的家,她的孩子,還有……她的恆琊……
憑什麼,她失去了一切,而他們還能坦然的活著?
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就這麼死去!
整個身體被以一種畸形而扭曲的形狀擠壓在狹窄的空間裡,鹽水不斷沖刷著斷肢的傷口,穿皮入骨……
她掙扎著擡起頭,瞪著幾乎被鮮血封住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慕容鈺和傅亦心,她要記得,便是入了陰曹府,飲了孟婆湯,她也要記得這兩張臉。
她傅亦心對天發(fā)誓,她願下到十八層地獄,受油鍋刀山之苦,永世不得輪迴,只求換一世重來!
若能重來一世,她必定要讓他們,所有傷害過自己的人,付出應(yīng)有的代價!
窒息般的痛楚席捲全身,奪走了她最後的意識,在陷入黑暗前的那個瞬間,她看到了很多人,很多事,一幕幕如同夢境般回放。
人生如夢,夢似人生,最後的那一刻,她看著一片片雪花自空中緩緩飄落,掩住了滿地的血紅,只留下耀眼的純白,就好像,那年御花園中的那場梨花煙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