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意霍然轉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護欄邊的二人,此時沒有時間追問,也沒有時間打招呼,她長槍伸給魈君,大喝一聲:“抓住!”腰一沉,全身用力將魈君和宋元瑾二人扔向鴉青的方向。
船沉時有旋渦會拽著人往海中去,所以鴉青已經將桅桿帶的很遠,此時突然飛過兩個人,他還來不及看飛過來的人是誰,就見船上李清意右手執槍飛身而下,快落水時以長槍點水藉此微弱力量又竄了數十米,正好落在鴉青身邊。
四人回頭看時,船已沉沒,海面上還有人在掙扎。
“走!”鴉青率先扶著木頭跟著船的前進方向遊走,李清意吹響鷹哨,以長短哨聲命令白纓去找附近的船隻,也在木頭的最後跟著鴉青劃起水來。
這會也不用打馬虎眼了,海水一泡,面具也不再服帖,李清意乾脆拿下面具,看著前面那人也將面具摘下沉默不語。
“怎麼,將軍不認識朕了?”宋元瑾面無表情,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樣子,臉色黑了下來。
李清意之前還以爲自己思念心切聽錯了,此時見他就在面前,想起自己拖延回京,又想起大選的日子快要到了,想問陛下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又想問他怎麼會認識魈君,萬般頭緒心頭起,要付諸於口卻又幾次不知從何問起,此時聽他逼問,也只能低下頭來,恭敬回道:“陛下萬金之軀,實在不該以身犯險!”
“呵!”宋元瑾勉強漏了一個笑臉,眼神緊盯著她,見她一直沒有擡起頭又恢復了面無表情道:“事已至此,就勞煩將軍護衛了”
魈君暗搓搓的期待二人相認會四目相對情意繾綣,可見他們十足公事公辦的態度,對話比他和鴉青的言辭交鋒還要生硬,怎麼回事?他會錯意了?
鴉青聽到後面的對話耳朵微動,原來如此,若是國君,那便沒錯了!他心中有數,也沒有出聲,一直扶著木頭,讓它保持正確的方向。
四人在海上漂了一夜,終於捱到了天亮。雖是盛夏,但夜裡海水寒涼,宋元瑾沒有內力護體,脣色已經發白了。李清意看著心急,若再沒有船隻的痕跡,她就只能強迫輸些內力給他了!
“唳”
白纓盤桓在上空以聲音傳信,李清意大喜,“兄長,跟著白纓!”
他們跟隨白纓的方向遊了僅數百米,迎面看到一艘大船開了過來,正是跟著白纓的指引前來,魈君有些暈水,正閉眼睛偷懶,聽到行船的聲音睜眼看去,木然說道:“很好,夜遊神的海上龍宮!我說呢,普通的船家也不會聽獵鷹指引。”
“這船有問題?”李清意多年未入江湖,這個名號她之前從未聽過。
“有大問題!”魈君苦笑,“這傢伙不是專門打劫官船麼,怎麼這次跑這片兒來了?”
夜遊神是海上霸主,以搶劫過往船隻財物爲生,船上搜羅了一批水性好、身手矯健的水匪,甭管你是官船還是商船,只要碰到夜遊神,沒有逃脫的可能。
“異寶會剛過,船上的人可不都是帶足了錢、買足了貨的羔羊?”鴉青嘴上說著,遊的可一點也不慢。管他夜遊神日遊神,拳頭大就是神!
“早就聽聞夜遊神的船上可是金碧輝煌極盡奢華,單看他給船起名龍宮就能看出此子如何自大了!今日湊巧,正可以上船看看!”魈君心態調整的十分快。
“也好,先上船,其餘以後再說!”幾個水匪而已,若是對方不上道,殺了就是。
那艘大船果然在幾人身邊停下,放了纜繩,不知何故,纜繩只放到一半,距離海面還有兩個臂長的距離,幾個賊眉鼠眼的年輕人探頭出來,剛要說話,只見鴉青和魈君同時自水中竄出,在浮木上借力再向上,輕而易舉上了船,二人上來後見旁邊繩索堆在一邊,直接自己動手將另外兩人拉上船。
葉遊聽屬下來報有人登船十分意外,那屬下支支吾吾,說是本想將纜繩放下一半戲耍他們一番,等人力竭再將他們拖到海里,殺人取寶。誰知有兩人身手快的很,根本沒給他們說話的機會!
“那白鷹確實是蜃樓城之物,其主人年紀輕輕武功不弱,宮主若是好奇,不妨親自看看!”
說話的人正是吳別,他們主僕的樓船先他們一日開走,半路遭劫,因爲他們一行人身份特殊,又有銀票作保,此刻在船上倒是能說上幾句話。
幾人纔將身上衣物捏個半乾,就見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爽朗開口道:“這幾位少年英俠想必就是那海東青想要救的人了吧!”
白纓飛的高遠,看見海上龍宮落在桅桿上叫個不停,正巧遇到崔徵和吳別主僕出來透氣,崔徵見身邊有人監試,二人一唱一和將白纓捧的天花亂墜,又推測附近可能有人求救,或許是有樓船發生意外云云,果然水匪們以爲得了線索上報葉遊,他當即更改航線,纔有了後來的事兒。
出面交涉的事兒魈君當仁不讓,他擺出得體的笑臉衝中年男子拱手道:“幸得船家搭救,我等感激不盡!”
船家?葉遊好多年沒聽過別人如此稱呼,可將他噁心的夠嗆,在一旁的張勇看出老大不爽,厲聲說道:“我們老大在海上人稱夜遊神,幾位練武練傻了?沒聽過我們老大的名號?”
不怪張勇如此不留情面,形勢比人強,在這海上,他們可不就是說的算的人麼!
李清意皺眉,他們幾人浪蕩慣了,不在乎臉面,可宋元瑾在,如此被人搶白讓她感覺不太舒服。
“哎呦!竟然是夜遊神大人當面,是我等孤陋寡聞了!”魈君被一個水匪斥責,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面色更是柔和,拱手向張勇和葉遊致意,張勇見他十分窩囊的樣子輕蔑的冷哼一聲,葉遊倒是認真打量著他們,半晌也露了笑臉。
“相逢即是有緣,既然我救了諸位一命,那你們就暫且呆在船上,等龍宮靠岸,你們可自行離去。”
幾人對視一眼,決定還是暫且如此吧,海面寬廣,天威難測,實在不是逞強的時候。一個水手領著他們下了甲板,路過葉遊身邊的時候突然聽他問起:“對了,還沒請問,那隻獵鷹是哪位的?”
吳別上前耳語,李清意瞅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葉遊果然將目光放在李清意身上,見她手持長槍又是眼神一亮,“原來是這位小兄弟的,這槍看上去也非凡品!”
“大人好眼光,這可是百年前陸壓將軍的武器,價值非凡啊!”吳別不懷好意的特意提起龍蛇槍來歷,看李清意等人忍氣吞聲的模樣十分解氣。
“原來是吳先生”魈君兼聽江湖,當然認識吳別,甚至比他本人還要了解他,此時熱情打招呼,順口問了句:“聽聞武林盟主崔徹的義兄義薄雲天乃當世英豪,今日一見三生有幸!在下聽說吳先生有意爲小姐比武招親?不知在下能否參加,吳小姐是武林第一美人,在下早就嚮往許久,請先生好歹給個機會!”
魈君此話一出,吳別臉色大變,趕忙說了句“小女蒲柳之姿,哪敢妄稱第一,謠傳罷了!”,搪塞了幾句就藉口回客房去了。
幾人跟著一個小個子來到一處客房,他沒好氣的說:“船上不養閒人,空房間也只有一個,若是想在船上呆著,你們得幹活。”
李清意等人往船艙裡看去,果然有幾個身著錦衣的人,有老有少,正在往船艙裡搬運些什麼,恐怕是被劫來的。
“那些人跟之前病懨懨的年輕人同船,家裡有些勢力,所以留下一命,做些活計抵船資。”水手嘲笑道,這些大家子弟平日裡眼高於頂,一朝落難還不是一樣搖尾乞憐,呸!
“這些事情誰負責?指派活計這些?”魈君問道。
“我們張頭,就剛纔說話那個,怎麼著?”這水手個子小,氣勢倒挺足,說話大聲豪氣,生怕別人注意不到他。
等他們進了屋,鴉青不耐煩隨手一把金花生遞了過去,“拿四套衣服來,活你找人幹,無事別來打擾我們,做的好,等我們下船,這樣的東西還有一袋子。”
小禿子眼睛都瞪圓了,扯起衣服將金花生扒拉過去,拿起一個放在嘴裡狠咬了一下,眼睛發亮的看著四人,心思一轉應承道:“哎呀,四位客氣了,放心,乾衣服馬上有!我再讓人送點吃的喝的,你們先休息,休息!”說罷兜著衣服就要往外走,
“慢著”李清意上前,“小兄弟這樣出去,遇到那眼饞的,金子可就不是你的了。”她蠱惑的勾勾手,拿起他兜住的金子單手握住,十幾枚金花生在她手裡被壓成了一團,眼看那金糰子內部還透著紅,小禿子幾次伸手都縮了回去,李清意將金糰子遞給他,小禿子低頭哈腰退了出去。
不一會,他又鬼祟敲響門,拿來了兩套粗布衣服,慚愧道:“這幾日下水的時候多,和你們身量差不多的我都借過了,乾淨的只有兩套,我還弄了個火爐來,要不你們烤烤?”
他身後還有幾個身材跟他差不多矮小的夥計搬了爐子和一些魚乾進來,這些人身上臉上髒兮兮的,只露出了一雙清亮的眼睛,竟是幾個孩子。
衣服肯定是要給宋元瑾的,剩下的一件李清意都沒跟他們客氣直接拿了過來,鴉青和魈君二人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二人內力外放熱力蒸騰,夏季衣衫單薄,不一會便幹了。
“你之前受了傷!”宋元瑾二人換好衣服,他皺眉看李清意系衣服的手有些顫抖,想起船上的那兩聲咳嗽有些生氣。她一貫不喜示弱於人前,身爲女子偏要逞強,實在不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