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北念國的盛會還有三月有餘,李清意一來一回如果事情順利,時間是足夠的,怕就怕巡山在北念國腹地,她單槍匹馬前去,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家兄急等藥物救命,我不在這幾日,拜託了!”李清意進宮辭行,來不及盤查何人下了毒手,救命之物交給別人去取她又不放心,只能親自跑一趟,查找兇手這件事,交給小弟和宋元瑾就好,左右詭刺堂的人明後日就會到了,況且既然兇手已經得手,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次動手了。
出了皇宮一路狂奔,追雪蹄下生風,日落之時已經在千里之外的小鎮了,李清意找了攤位買了些饅頭和肉乾帶在身上,直接翻身上馬日夜不停趕路,終於在四日之後到了北念國境內,一番打聽才知此處距離巡山還有兩日腳程。
北念國因爲糅雜了許多邊境小國,變國家爲城郡,有許多城郡保留了被吞併之前的風土人情,比如李清意現在所在的卜城郡,郡中多水路,民房都是依水而建,此去巡山唯一一條路是條水路,且一日只有一船,今日船已走過,若要出城,需得等明日。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李清意皺眉向一個大嬸打聽。
“也不是沒有,畢竟城裡人偶爾急著出城也是有的,得看城邊的船家有沒有空閒,但是船資可要多付許多!”
李清意來到城邊,果然見幾艘小船停在岸邊,幾位粗布衣服的船家在一邊收拾閒聊,她皺了皺眉頭,這船多說能上兩個人,這樣的話,追雪就要留在這裡了,可是沒了追雪,她去哪裡再找腳程這樣快的馬!
罷了,等一晚吧。
城中客棧立在河中,十分別致;李清意表明來意,將追雪留在岸上,有夥計上前將追雪牽去馬廄,李清意輾轉一日,也懶得等船家慢悠悠的帶她領略客棧沿路風光,腳下一點,迎風而起,再一看,人已經穩穩立在客棧門前,船家目瞪口呆的立在船上,反覆目測客棧到岸邊的距離,終於呢喃出聲道:“娘咧,飛過去了!”
同樣驚訝於李清意這一手輕功的,還有客棧二樓臨窗的一間上房中人。
夜風寒涼,青藍正要關窗,正看到一玉面公子雙手負後,自對岸翩然而至,落於地上進了客棧,不由“哇”了一聲。
“青藍?”
音色清冷,聲若金石,斜靠在牀邊的人手握書簡,長髮如綢緞披瀉而下,眉目舒展在燈下更是顯得佳人如畫,此時疑惑的看向窗邊,就見自己那本就活潑的小侍女興奮的跑到近前,歡快說到:“小姐!你猜我看到了誰!”
許拂寵溺一笑,“誰?熟人?”
“不是不是”青藍一個勁兒搖頭,“是一位像神仙一樣的公子!非常俊俏!就在這客棧裡!”青藍臉頰發紅,眼睛晶亮看著自家小姐。
這丫頭自小跟在自己身邊,貌比潘安玉樹臨風的人也見了不少,從不曾見她這般不能自持,許拂不由得生出幾分好奇,“像哥哥一樣?”
在許拂心裡,最英武的男子就是自家哥哥了,魁梧偉岸充滿陽剛之氣,面容俊逸身姿挺拔是天地間一等一的好男兒了!
“不不不,與公子不一樣,更俊俏!哎呀!總之就是好看!也不知明日能不能碰到!”
許拂搖頭輕笑,“有緣自會遇到,就看你與這位公子有沒有緣分了。”
主僕二人的對話李清意當然沒有聽到,她一心記掛明日坐船出城一事,早早的告知掌櫃派人聯繫船隻,預定了位置,一切準備停當才堪堪用了就著熱湯用了一些肉乾上牀休息。
夜入三更,卜城郡沒有打更人,夜裡極黑極靜,連風也沒有,牀上的李清意卻耳朵一動,慢悠悠的睜開了眼睛。
來的人不少,飛窗而入,恐怕來者不善。
果然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就傳來了打鬥聲,還有女眷的呼喊,聽聲音就在同一樓層正對面。李清意沒什麼情緒,打打殺殺的事情她見得多,只是有些好奇,在這地處偏遠的卜城郡客棧,究竟有什麼樣的人物值得十數個歹人趁夜動手。
“小姐莫怕,咱們帶的人多,定能打退那些黑衣人!”青藍老母雞似的將許拂護在身後,張開的雙臂微微發抖,許拂鎮定的壓下婢子的手走上前來,自是一股柔弱風流,黑衣人卻絲毫不敢起怠慢之心,甚至不向她們靠近,只是專心制服二人身邊的護衛,許拂微嘆口氣,開口道:“你們可是國師府的人?”
爲首的黑衣人略一停頓,鬆開鉗制侍衛的手,後退兩步恭敬道:“公主,屬下奉柴大人之命護送公主回宮!”
許拂俏臉帶怒,冷哼一聲道:“呵,怎麼,在北念國,如今國師的義子已經可以命令公主了麼?”她上前幾步,胸膛起伏顯然氣的不輕,“滾回去告訴你們主子,本公主生來尊貴,絕不委身奸佞!”
此言擲地有聲,倒是將敵我雙方的人馬都鎮住了,國師一脈在北念國如日中天,明眼人看的清楚,皇帝如今不過是一個傀儡,北念國皇室說起來好聽,實際上的權利有多少朝堂上的人都心照不宣。
國師祈歸遠麾下四位義子並稱“豺狼虎豹”,都是心狠手辣的惡人,自小被祈歸遠養成了唯他命是從無法無天的性子,最近四人中的老大柴非居然起了尚公主的心思,逼得宮中唯一一位適婚的公主連夜出宮,躲了大半年一直躲到了卜城郡,還是在今夜被找到了。
許拂知道她皇兄軟弱,若是此番回宮,定會被安排嫁給柴非,想到他一臉奸邪看著自己的樣子許拂眼中升騰了些許霧氣,若真是事不可爲,她寧願一死!
許拂的話狠狠的打了黑衣人的臉,爲首的也不再好言相勸,直言道:“公主慎言,北念國如今強盛全賴國師殫精竭慮,日夜苦熬,柴大人身爲國師麾下第一猛將居功甚偉,公主享國家供奉,卻不思爲國出力嗎!”
客棧中人不多,此時也都被吵醒懵懂的看著這一出鬧劇,許拂被衆人圍觀又被搶白,更是抑制不住怒意升騰,“享國家供奉?也不知是誰在享國家供奉,我倒也要問一句了,舉國之力奉養國師府還嫌不夠?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你!公主聖賢之書倒是比屬下讀得多,許多大道理,不妨等到了國師府見到大人,親自辨明吧!”黑衣人不耐煩跟一個小姑娘深夜口舌,乾脆動手來抓許拂,想要直接將人帶回去,他帶來的人雖然不多,但都是百裡挑一的勇士,早已將許拂身邊的護衛制住,此時公主於他而言不過是砧板上的魚肉爾。
青藍擋在許拂身前,被黑衣人一掌打在左肩,慘叫一聲捂住手臂,許拂看的清楚,青藍的左肩已經變形,恐怕整隻左手都廢掉了,“小姐快走!”小丫頭下意識的喊道,敵人如狼似虎,她們主僕二人不會絲毫武功,此時身在湖中能逃到哪裡去!許拂慘然一笑,與青藍對視一眼,提起裙襬往窗戶跑去。
“小姐!”
黑衣人見許拂性烈至此,居然寧死不屈,也顧不得許多,直接飛身上前,就要抓她的肩膀,青藍知曉公主的意思,此時略一悲傷,立刻抱住黑衣人的腿,沒有起到絲毫阻攔被踹飛出去,正砸破了李清意的房門,吐血倒在一邊人事不知。
李清意自始至終一直在聽著外面的動靜,本來聽到青藍呼喊不由想起青黛捨身護主之時,已經有些意動想要救人,此時直接被人砸破房門,現身在衆人視野中,更不好置身事外,隨手點了青藍幾處穴道保她一命,腳踏七星,衆人只見門破後,一道白影貼廊柱滑了過來。
李清意食指中指成劍,一指點在黑衣人手肘處,猝不及防之下,爲首的那位手肘處炸出一蓬血霧,只短促的叫喊了一聲,極速退回帶來的人中間,他們這纔看清,他們之中功力最高的那位右手已廢,此刻臉色一片慘白,嘴脣被咬的幾乎滲出血來,竟是強忍著疼痛,而公主面前果然多了一個白麪小子,正皺著眉頭打量著他們。
“嘖嘖嘖,聽了個大概,真爲你們的不要臉感到震驚。”
李清意斜倚窗前,身後是被她及時攔住的許拂,二人臨窗而立,藉著些微月光,倒是讓一衆看熱鬧的人感嘆了一聲好皮囊!
“閣下是誰?敢管國師府的閒事!”這話說的咬牙切齒,相必爲了不墮國師府的威名正熬的艱苦。
“國師是誰?”李清意反問,倒不是有意擡槓,大宋最近的蹊蹺事兒都有北念國國師的影子,宋元瑾又說的一知半解,她是真的好奇,正好打探打探。
這話彷彿戳了黑衣人們的痛處,不等他們七嘴八舌上來數落李清意,爲首的那位不怒反笑,“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初出茅廬,我勸你不要自誤,這閒事你管不起也沒命管!”
他們見李清意年輕,只當他是帶藝下山的愣頭青,只知拔刀相助不知人情世故的雛兒,此時輕蔑中帶著慈悲,勸道:“國師在這北念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身後的人是國師府要的人,小子,你好好想想,是美人重要,還是前程和命重,啊!”
夜短,縱使沒有多少時間可以休息,李清意也不耐煩浪費在這些廢話上面,利落的賞了他一腳,正踹在他鮮血直冒的手肘,這下那人乾脆蜷縮在地上,疼的肚子都在抽搐,還乾嘔了幾口。
黑衣人們見她身法詭異,又看他們老大已經昏了過去,知道點子扎手,今天算是踢到鐵板了,沉默了一個呼吸,帶著倒地的人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