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
以竹踮起腳尖,提起裙邊以防看不見躲在裙腳下細微的花瓣而讓它們無辜地遭受她大腳丫的糟蹋。她偶爾把散落的頭髮向後別一別,唯恐擋住了她的視線。
時光荏苒,還記得去年剛發現這片櫻花林的時候,還只是一片荒涼,須臾慌神間滿園春色關不住,真叫人讚歎不已。
她緩緩地漫步到櫻花林的最深處,細碎窸窣的腳步終於停留在一顆野櫻樹下。她又把碎髮別了別,深深地吸入一口新鮮空氣,伴隨著淡淡的花香,讓她甚感放鬆,自然而然地忘卻了生活中雨點般襲來的煩惱,專心致志地享受此刻的寧靜。
清晨的露珠凝聚在花瓣上,卻又因過於沉重而最終落在小草的懷抱裡。
以竹伸出手,準確無誤地抓住一片緩緩飄落的花瓣,嘴角隨之勾勒出一抹淺笑。她環視這四周淺粉雪白的花海,心裡暗暗讚歎。
她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花瓣放進帶來的垃圾袋裡,然後把披散的頭髮用白色的電話線髮圈隨意梳起,又拿出取物夾開始把散落滿地的花瓣都夾到袋子裡面去。
一片,兩片,她不厭其煩地夾著,腰持續九十度地彎了兩個小時,才撿了三分之一的花瓣。
微風毫無停下的意識,無間斷地吹落樹上的花瓣。越來越多堆積的花瓣如同壓在以竹身上的包袱,越來越重,越來越重……像是要把她最後喘口氣的資格也剝奪,把她最後一線生的希望也熄滅。
北風呼嘯,太陽懸掛,冷熱交加的天卻絲毫不讓人感覺到舒服,反而有種得重感冒的感覺。她但終是無法忽視腰上的疼痛,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擦了擦頭上的虛汗。
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竹身體隨之震了震。進來櫻花林之前明明鎖了門,怎麼會有人能進來呢?她回過頭,看到來者是個陌生的男生,又害怕地退後幾步,但臉上絲毫不敢露出懼色,聲音略帶顫抖地問他:“你是誰?沒有鑰匙你是怎麼進來的?”
來者身著潔白襯衫外加深黑長褲,襯出一身氣質更是乾淨脫俗,他笑了笑,問以竹:“你覺得呢?”
他笑容燦爛似朝陽,氣質純粹似水晶,悄聲無息地就令以竹放下了防備,但以竹臉上仍不動聲色,語氣略帶諷刺地說:“算我眼拙,若你不是翻牆進來,莫非你是孫悟空,坐筋斗雲一路騰雲駕霧飛進來的?”
男生看著眼前的人兒連西遊都搬了出來,果真好想象力,有點哭笑不得:“莫非你是花仙子轉世,畢生職責就是在人間撿撿散落花瓣?”
以竹有些窘迫地將取物夾和垃圾袋收好,放在一旁的長椅上,擡頭又對上了男生的目光,又迅速避開,明明很尷尬卻絕不表現出來,“你是誰?櫻花林今天不開放,你請回吧,還有翻牆進入是違反校規的?!?
男生拿出櫻花林的鑰匙在以竹面前晃了晃,鈴鈴鈴的碰撞聲更叫以竹感到尷尬,她剛想伸手去抓,男生又迅速地將鑰匙舉高到一個以竹拿不到的地方,因著先天的身高優勢,以竹也拿他沒辦法,只是倔強地說命令男生:“還給我!快還給我!”
男生秀氣的臉上露出一絲狡猾的笑意,“還給你可以,把你的姓名,班別,聯繫方式,家庭住址給我,我就還給你!”
以竹放棄掙扎,沒聲好氣地說:“你現在是在跟我搭訕嗎?這可不是搭訕女孩應有的態度。”
男生摸了摸下巴,作思考狀,“但你說如果一個女生把櫻花林的鑰匙漏在門上,而一個超級好人的男生幫她拿回來,以防什麼壞人把鑰匙偷走,而這個女生卻毫無想要報答這個救命恩人的意思,這是應有的態度嗎?”
以竹被他弄得無話可說,只好自報門戶,因她知道,如果這件事被園藝社的社長知道的話,她以後都無法有獨佔櫻花林的機會了。唉,怪自己粗心,沒認真檢查再進櫻花林,失策失策,如今落得如此下場也是自己活該。以竹一臉深沉地在一旁反省,卻又被男生打斷。
男生手動將以竹的嘴角向上提,然後對她溫暖一笑,“笑起來那麼好看,爲什麼要哭喪著臉呢?”看以竹的手順勢而起,男生機智地將手抽離,然後開始自報門戶:“我叫白宇琛,這是我的聯繫方式,歡迎打擾。就這樣,祝你生活愉快?!闭f著,將一張寫滿聯繫方式的紙條遞到以竹手上,也不等以竹拒絕就一溜煙地跑走了。
以竹波瀾不驚的心泛起一絲漣漪,但依著她一貫平靜如水的個性,又把它壓了下去。
她把紙條收進口袋裡,然後拿起取物夾繼續夾花瓣。
“你打算這樣一片一片地夾到晚上嗎?”
以竹“啊”的叫了一聲,看到說話的人是宇琛,不禁問:“你不是走了嗎?”
宇琛無視了以竹的疑問,自顧自地問:“我真搞不懂你,爲什麼不用掃把呢?不是快很多嗎?”
“如果用掃的話,會把灰塵也掃進去的?!币灾癫焕硭掷^續夾花瓣。當她擡頭時,卻發現宇琛已經離開了,她嘆了一口氣,又開始忙活起來。
“你收集這些花瓣幹什麼???”宇琛也不知道在哪裡找來的取物夾,學著以竹一樣把地上零落的花瓣一片一片地夾起來。
“我還以爲你走了呢。”以竹看了宇琛一眼,“我們想做慈善,把花瓣賣出去?!?
“可這飄落的花瓣都黃了,你看怎麼賣出去???”宇琛夾起一片泛黃的花瓣,狐疑地看著以竹。
“這片花瓣當然不行!”說著邊把泛黃的花瓣扔進了櫻花樹下的土壤,卻因花瓣太輕盈,又飄了回來,一旁的宇琛忍不住笑了出來。以竹本著不放棄的精神又把花瓣撿起,輕輕地擺在土壤上又用些許泥土覆蓋,以保它不會再起飛起。
“泛黃的花瓣放回土壤裡作肥料,而還沒泛黃的就可以用來做成書籤就可以在慈善活動的時候賣出去,然後把所得的錢捐給慈善機構。反正這些花瓣除了能當肥料也沒什麼特別的用處,這樣也挺好的……”以竹自顧自地說著,完全沒注意一旁的宇琛有沒有在聽。
“但爲什麼只有你一個人在這裡撿花瓣?”宇琛不解。
“啊?”以竹詫異了一下,似是沒料到宇琛會注意這個問題,慢慢反應了過來,“因爲這是個秘密。”以竹說完又甜甜一笑,有意無意間暴露了自己正在打著壞主意。
以竹初入園藝社,一腔熱血,滿滿的幹勁無處發泄。見園藝社沒參加慈善義賣,心中疑惑,便問了問其他老社員們。
其中一個老社員叫李丹彤的告訴她:“我們園藝社只有一堆殘花敗柳,能賣什麼?”
旁邊的女社長冷不防說了一句:“賣了你這個殘花敗柳啊??纯茨阏煺椿ㄈ遣莸?,整一個紅顏禍水,要你有何用,買了還能賺多些錢?!眱扇司痛伺ご蛄似饋怼@畹ね枪J的?;?,不自覺中招惹了許多慕名而來的學長學弟,社長是她最稱職的損友,自然要損她。因兩人常年在園藝社裡面打打鬧鬧,大家都習慣了,也沒有人要勸架的意思。
在一旁的以竹眼珠一轉,覺得老社員說的有道理,園藝社什麼都不多,就是花多啊!把花瓣撿來做乾花,拿來義賣不就好了。以竹暗暗佩服著自己的機智聰明。
以竹抓住了女社長的手臂,滿臉感激地說:“社長,我覺得你說得很對?!?
李丹彤狠狠地瞪了以竹一眼,“你也覺得我是殘花敗柳。”
以竹連忙擺擺手,“當然不是!丹彤姐沉魚落雁,明豔動人,追隨者多而已,不是殘花敗柳。”
女社長又開始補刀:“說你花枝招展,專招爛桃花?!比会幔瑑扇擞峙ご蛟谝黄稹?
園藝社掌握著學校所有花草樹木的生殺大權,學校要求要每天早上打掃。以竹終於盼來了星期二可以關門獨自打掃櫻花林的日子,這是她展現機制聰明的好機會啊!
“有我這個宇宙無敵大帥哥幫你,一定能很快完成任務的!”宇琛拍了拍胸脯和以竹打包票。
以竹對他笑了笑,眼睛閃爍著希望的光,又開始埋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