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還沒有亮,就有一幫自稱是來自皇城中的人,帶著太后娘娘的囑咐,來替她梳妝打扮。
這讓本就沒有閤眼的雲意晚,更是疲憊。
一羣人忙前忙後,終於在天大亮之時,她們才收拾完妝面。
雲桐終於能進雲意晚的房間時,她才真正有機會看到她的模樣。
她本就白皙的臉上又添加了一層水粉,襯得她好似被月光縈繞著;額心被點綴了“鎏金環珍蓮”式樣的花鈿,映襯著她雙頰上的流光胭脂,再配上她那流淌著星海一般的眸子,爲她掩去了清純之氣,反而增添了嫵媚之感。
她現在整個人給人的感覺與以往大不相同,比那話本上的妖精都要勾人幾分。
雲桐愣愣地看著雲意晚,直到聽到一旁塗著口脂的姑姑說:“姑娘這脣色過於蒼白,奴婢再加厚一層,姑娘可別嫌棄,這新娘子就要紅紅火火的好!”
雲桐看著雲意晚只是應付一笑,她忙豎起大拇指。
表示現在就是最好的了。
雲意晚看著雲桐一臉興奮地看著她,她眼中的不捨一閃而過。
心道:過了今日,今後再見,恐怕便是遙遙無期了,雲桐,以後的路只能你一個人走了,別怪我無法親自送你出嫁!
雲桐沒有注意到雲意晚的神情變化,反而注意到一旁嬤嬤手裡擡著的鳳冠,她立刻興奮起來,然後對著雲意晚一陣比劃。
雖然有些凌亂,但云意晚還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好!你來幫我戴!”
一旁侍候的嬤嬤怕雲桐手腳笨,會毀了這價值千金的鳳冠,本想阻止,但被雲意晚搖頭阻攔了。
本就是一場沒有未來的婚姻,又何必在乎這個起不到什麼作用的鳳冠?
雲桐若是喜歡,即使是直接丟在地上,她也不會眨眼半分!
雲桐欣喜地捧過那頂虹霞鈿瓔冠,在準備給雲意晚戴上時,她又遲疑了。
雲意晚透過面前的鏡子看著雲桐的一舉一動,她嘴角翹起,“沒事,不管你戴成什麼樣子,都是對我最好的禮物!”
雲桐一聽,便沒有了任何顧慮,將鳳冠放在了她認爲最正的位置。
可其實發髻早已梳好,鳳冠的位置也早已註定,雲桐即使怎麼改,都不會改變最後的位置!
在雲桐打算給雲意晚配上一支符合雲意晚喜好的簪子時,不遠處傳來了嗩吶的奏樂聲。
新郎的接親隊伍,來了!
一旁的嬤嬤道:“時間差不多了!”
說著,就直接在衆多珠釵中選中兩支累絲金鸞銜珠簪,戴在了雲意晚的左右髮髻之上。
另外兩個嬤嬤見裝扮完畢,就拿著上面繡著鸞鳥紋樣的蓋頭掩蓋了她裝飾好的臉,一羣人簇擁著她走向那府外的八擡大轎。
雲桐本還在懊惱自己的動作緩慢,可一看雲意晚走了,她直接將手裡的玉簪放在梳妝檯上就追跑而去。
本是皇家,規格自是與尋常百姓不同,光是迎親的隊伍,就直接佔滿了雲府外一大半的街道。
也正是皇家的身份,季向暝不能親自騎馬接親,只能在王府中等待著新娘的到來。
暝王府內。
上至皇親國戚,下至地方富紳佔滿了暝王府中的會客之地,甚至府門前都還站了一大批人。
百姓也有,受過暝王府的恩惠之人也有。
只是想來藉機攀附,還是沾沾喜氣?就不得而喻了。
在大家翹首以盼中,接親的轎子終於到了。
文衍經和雲桐都跟在轎子的左邊。
當司儀大喊“新娘下轎”時,雲意晚終於睜開了閉了一路的眼。
眼中的堅決被蓋頭完全掩蓋,沒有一人知曉半分。
文衍經作爲新娘的家屬,他有權力扶著雲意晚,並將她交到新郎手中。
當他扶著雲意晚的手時,明顯感到她腳步不穩,而且她的手中沒有一絲溫度。
他心下一急,將本藏在袖中的藥丸遞給她,藉著人聲鼎沸說了句,“快服下,可以增強你的氣力。”
雲意晚也沒想到會在這一刻發作,還好文叔一直在她的身邊。
否則,她恐怕支撐不到計劃實施的一刻。
在她將藥丸完全服下時,她已經站在了季向暝身邊,暝王府的人將牽紅一前一後交到了兩個人手中。
之後的事,不過就是那些尋常百姓都行的大禮,雲意晚也是滿不在乎,一直到她被送進了喜房,她纔回過神來。
“你們先出去吧!”
十個嬤嬤守在她的兩側,她們捧著手中的東西一動不動。
按理來說,只有新郎到時,見新郎挑起了新娘的蓋頭,喝完了交杯酒,她們領了賞,纔可以退出去吃喜酒。
可如果是新娘特意安排的,她們就可以提前出去。
現在雲意晚這一開口,對她們而言,無疑是一場解放。
她們忙行了禮,放下東西,就去了前廳。
今日暝王府的婚禮規模,可比當初季天嘯成親的規模還要大上幾分,光宴賓的菜品就有幾百種,對她們這些人來說,無疑是場盛宴。
聽到她們走遠的聲音,雲意晚纔將頭上的蓋頭直接扯了下來,並將它扔在腳邊。
她將一直藏在衣袖中的弩箭拿了出來,箭頭處雕刻了一朵祥雲的紋樣,她摩挲著上面的紋樣,眼中暗淡無光。
她知曉季天嘯已經不再嘯王府中了,原本該是被囚禁的人,可是現在卻沒了蹤跡。
那不是等於她爺爺的仇根本沒有得報,她絕對不會視而不見。
所以,她今日一定會讓他再無生還的機會。
而季向暝就是最好的幫手。
“還有一個時辰!”
她一定要趕在毒發之前,將計劃順利進行下去。
她一刻又一刻地等著,手腳已經完全冰涼,文叔的藥已經快抑制不住毒藥的發作。
她額頭上也在不斷地沁出薄汗,以致額上的妝容有了輕微損毀,甚至現在連拿著手絹拭汗的手都在顫抖。
她知道留給她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於是,她直接將頭上的鳳冠取下,然後直接將它扔在她身後的喜被上。
隨後她將喜被攪亂,營造出一種是在掙扎中不慎打亂的感覺。
而後,她走到了窗邊,搬來椅子站高,將弩箭自後而前,直接捅破了窗紙。
模仿刺客前來刺殺一樣的局面。
見一切完畢之後,她又撿起地上的蓋頭,將它與鳳冠疊加,而她坐了下來。
她雙手舉起弩箭對準自己的心口,眼睛重重一閉,雙手用力。
直接將弩箭插入了她的血肉之中。
可許是她此刻心力不佳,箭身未能完全沒入。
可距離大家發現她還有一段時間,她有充足的時間等待死亡的來臨。
“咳!咳!咳……”
她開始咳嗽,鮮紅的血液一點一點地充斥在她的下巴處,而弩箭周圍的血,一圈圈地暈染開來,紅色的嫁衣逐漸被黑色暈染。
弩箭上她塗抹了一層毒藥,中此毒的人只能再活一個時辰。
當她準備喊人時,她聽到了雲桐的動靜。
“啊……”
雲桐本打算來看看她家小姐有什麼需要,還沒有進門就看到一個穿著黑衣,一張臉還捂得嚴嚴實實,手裡還拿著弩箭,當即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人!
可惜她不能說話,也喊不了人。
黑衣人也知道自己暴露了,直接將弩箭對準了雲桐,在箭身即將射到雲桐時,被趕來的逐影一腳踢開。
“來人啊!有刺客……”
隨著逐影的聲音響起,不僅驚動了前廳的人,還告知了雲意晚這個好消息。
如此以來,她的計劃就沒有一絲破綻了。
她本就頹然地靠在牀前,此刻眼中發出一抹光亮,她顫著手又將弩箭推進了兩分。
一口黑血頓時吐在了她身上金線繡成的嫁衣上。
“看來毒已經侵入心脈了!咳……”
她所慶幸的是,之前在她身上的兩種毒並沒有多餘的特徵。
如此一來,大家只會認爲她身上的毒是弩箭造成的。
就在她爲之高興時,雲桐和逐影闖了進來。
“啊……”
“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