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風閣——二月份,梨花的花瓣漫天亂舞。
他,人比花還要美,修長的手指摘下一朵梨花,梨花易碎,立刻就在風中變成了紛飛的花瓣,只留下淡淡餘香。
他看著滿眼的紛飛,嘆了一句,“流光容易把人拋……”
“舒魅,三年了。”站在一旁的另一男子,笑的時候會有梨渦,他的長相極爲柔美,“三年了,今後所有痛苦都過去了。”
他微微一笑,他清高,他孤傲,他骯髒,“真的過去了嗎?風煙未散,就算是我們死後也擺脫不了‘禍國’之稱。”
一晃眼,他已經來到這個女尊大靖朝三年了,當初他只不過是一個懵懂的十四歲的少年,只知道這個朝代女尊男卑。
現在他成了這個王朝的舒魅,可是至始至終脫不了“男寵”二字,終於,他的黑暗日子到頭了,那些卑躬屈膝的記憶,僅僅因爲一劑劇毒“萬豔窟”解脫了……
遠遠看去,大靖朝一片祥和太平,一場痛苦過後,如果等不到幸福,那麼緊接著的還是痛苦。
梨花漫天飛舞,白衣男子嘴角勾起一抹不察覺的微笑,一切都在漸漸地開始。且聽,有個人在嚶嚶哭泣。
未央宮——傳來一陣陣的哭泣聲,我跪在地上,看著金紗帳躺在榻上的母皇。母皇不過四十出頭,卻已經憔悴不堪,她一雙眸子失了神采,乾癟的嘴脣動了一下,“繚亂……繚亂……過來……母皇有事要吩咐你……你要記住……”
我哭著起身走了過去,跪在她的跟前,“母皇,您不要死!不要死!我已經失去了父後,不能失去您了!母皇!”
“你們都退下……”母皇無力地喊了一聲。
侍隨宮女們紛紛退下,偌大的未央宮只剩下我和母皇二人。我的母皇是受人蠱惑的,她一定是受那個妖孽的蠱惑纔會這樣的!
“繚亂,一晃眼你已經十七歲了。咳咳,母皇就要走了,這個大靖朝就交給你了……你要好好治理江山……不要像母后那樣,出師未捷身先死……”說完這句話,母皇就開始喘粗氣。
御醫說,她中毒了,她中了一種叫“萬豔窟”的毒,而這種毒也只有那個男人才會有。
“母皇,請您下旨,處死祭司那個禍國殃民的妖孽!”我一想起那個男人,就怒火中燒。他不過是從番邦小國前來和親的皇子,迷惑母皇,還暗中下毒。
祭司,一個傾國傾城的男人,和我年紀相仿。三年前,遠嫁到大靖朝,原本是嫁給我的,可是他卻在當天迷惑我的母皇,嫁給了比他大二十多歲的母皇。
我對那個叫祭司的男人沒有任何好印象。
因爲有一天,我在御花園走動的時候,他竟向我哭訴,說他還是一心想嫁給我,不過是怕母皇權大,想挑撥我母女關係。
“他……不可殺……雖然他和你沒有血緣關係,但是,母皇一直希望你能把他當成你的長輩……我死之後,他就封爲太上皇夫。”母皇喘著粗氣說道。
我眉頭微攏,母皇到死都要保住那個妖孽……
“答應母皇……不可殺祭司……答應母皇……答應母皇……”母皇突然間瘋了似的搖晃我,絲毫沒有身爲帝皇的威嚴,彷彿是一個怕失去丈夫的小女人。
“母皇!不可以!藍顏禍水不可留!”
我大喊一聲,他那樣一個人,一定是大靖朝最大的禍患。
“不可以!不可以殺他!”母皇說得連嘴脣都在顫抖,她是被那個叫“祭司”的男人蠱惑了,祭司是那麼一個有野心的男人。
“你若是殺了他,母皇這就下令,廢了你繼承皇位的權利!”
我一愣,突然間冷笑,好一個祭司,挑撥我和母皇的關係!他這般厲害,叫我如何不殺他?你迷惑得我母皇好慘,讓她服萬豔窟成癮,控制她,以完成你的野心。
“不!就算是母皇你殺了我,我也要將那個妖孽殺了。”我不怕死,就怕大靖朝留下禍害,從而爲禍天下。
我是皇長女,我理當繼承皇位。但是,我一旦被廢黜,我身後還有三個妹妹,她們可以把我取而代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來人!將易繚亂打入冷宮,封次女易繚欣爲皇長女,繼承皇位。”母皇不知何時狠下心,祭司啊祭司,你真的要把我大靖朝毀於一旦了!
“母皇!藍顏禍水不可留!母皇!我不會讓大靖朝毀在一個男人手上的!母皇!你想想在九泉之下的父後,你忍心廢我?大靖朝會被那個男人毀了的!”
兩個侍從把我拖了下去,從此我被打入冷宮。
母皇,你死了,你真的死了,自從三年前那個人的到來之日開始,你就已經死了。
我想,現在給你披麻戴孝的人是誰?
新皇登機,那個女皇卻不是我。
我苦笑著,我的母皇,那個對我最好的母皇,那個叫我識字騎射的母皇,就僅僅爲了一個男人,那個現在不過是隻有十七歲的一個男人,把我打入冷宮!
在冷宮淒涼的日子裡,沒有一個人來看我,那些當初在我裙裾之下阿諛奉承的男人們,都一個個仗著自己的姿色去討好現任女皇——易繚欣去了。
從此,我再也不沾男色。
我靜靜地待在冷宮,聽著那些宮女說的是是非非,她們都說易繚欣和祭司那個男人曖昧不清,幾乎朝堂都被祭司把持著,易繚欣整日沉迷酒色。
祭司,又是那個男人!
而我現在能做什麼?我開始在冷宮中學習刺繡,這樣才能讓我靜下心來,以至於不被那些傳聞氣得把劍,跑到未央宮殺了那個妖孽。
學刺繡?這對我來說,是一種絕大的諷刺!我本是帝王,就因那個男子,害得我失去了皇位。我的這雙手,原本是用硃筆,動玉璽的,可是現在卻在拿繡花針。
我的每一針,可有人爲此而心疼?
母皇,這一切都是你想看到的嗎?
“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攝提貞於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皇覽揆餘初度兮,肇錫餘以嘉名:名餘曰正則兮,字餘曰靈均。紛吾既有此內美兮……”
這是我經常刺的詩,把它刺在祭司賜給我的錦帛上。告誡我自己,這篇屈原的《離騷》,就是當初我受到的遭遇,不能忘記祭司帶給我的仇恨絕對不能忘記!
我爬上冷宮的屋頂,碧瓦飛檐之上,我衣袂飄飄,看到了那個奢靡腐敗的未央宮。那原本是我的宮殿!那原本是我的天下!
我可以拱手讓給易繚欣——我的二皇妹,但我絕對不會讓給那個妖孽的!
“祭司,我恨你!”我帶著滿腔的恨意,站在屋頂上,想著那個絕色男子。手中拿著那段華麗的錦緞,上面密密麻麻地刺著《離騷》。
我隨手扔下,看著它隨著風離開了冷宮,漸漸地消失在我的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