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只想活下去的男人,是一個只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平平淡淡活下去的男人。
對於男人來說,世間很好,是世人不好;對於世間來說,世間很好,是男人不好。
這裡是灰星,宇宙中渺小至極的一粟,這裡是灰星,銀河外灰色籠罩的一點。
故事發(fā)生在青山森林,元元之民安生樂業(yè)的青山森林。
(表世界)↓
“歡迎您準時收看週一的《早間新聞》”。早上七點,電視機裡傳來了令人心動的播報聲,這是我最喜歡的女主持人,身高161,三圍也爛熟於心,順便一提,我從不看新聞,除了週一。我在廚房煎著雞蛋,聽著時不時被烹飪聲掩蓋的甜美聲線。
我叫莫益良,27歲,屬狗,普通的銷售員,愛好是爵士樂、甜食、香菸,目前單身。
完蛋完蛋完蛋,已經八點了,匆匆收拾了一下出門。前往市區(qū)的公交一個小時一班,錯過這班車又得挨批了。八點十分氣喘吁吁把住公交車的扶手上了車。坐在椅子上,向後挪了挪屁股,靠上椅背,打開公文包看看今天的資料。過了兩站,上來一個約莫六十歲的婆婆,掂著一堆菜,真是讓人佩服婆婆們啊,看樣子我還在做夢她們就已經在所謂集市的戰(zhàn)場上槍林彈雨了吧。收起公文包,起身,接過婆婆已經被芹菜葉子淹沒提手的手提袋,扶她坐下,此番動作一氣呵成,甚是流暢,不禁在心裡爲自己點了個贊並宣告全世界:我又給老奶奶讓座了!
一路拉著扶手搖搖晃晃,到了公司門口,打卡上班,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會議室,正碰上經理關門,經理是個不折不扣的真小人!之前一個緊急方案被他忘了,他讓我十分鐘內解決並打印好,說怎樣都行,我選了一個備用方案,一路小跑,回來正巧碰見部長訓他話,他滿臉的橫肉都被笑成了一坨,我沒敢吱聲,交給經理轉手,誰料部長剛看扉頁就暴跳如雷大發(fā)雷霆,經理的肉立馬垮下來,指著我鼻子一通甩鍋,當月我獎金沒了,限量的黑膠唱片也與我失之交臂。
看見經理關門,我趕忙跑起來向他賠個笑,他看看錶,哼了一聲,用鼻子指著我,晃了晃三層下巴示意我進去。
漫長的會議,無非是打打雞血,強調規(guī)章制度,毫無營養(yǎng)。
我有點近視,但是嫌眼鏡太麻煩,就從來不戴,可奇怪的是從某天開始,我能把周圍環(huán)境的動作盡收眼底,小到一塊橡皮被人流傳出去幾百米,大到大廈的電屏何時換了廣告換了幾次廣告,甚至這些就算閉上眼睛,也能清楚地知道。好像也正是那天開始,我的夜晚多了一個小時。
會議結束,各自返回工作。我十點約了客戶,這時正匆匆奔向門口,經理的辦公室能清楚看見大門,因此我能清楚感知到經理的嗤之以鼻吹在背上的刺痛。
打開大門,是與公司大廈完全不同的世界,那一瞬間,人潮鼎沸如洪水般拍進腦袋,就像從冬夜無人的大街突然轉移到酒吧舞池的正中央。我怔在了原地幾秒,一是例行被嚇到,二是處理屏蔽掉多餘的聲音。聲音是最麻煩的,沒有指向性,也沒有可選擇性,相對的眼睛可以只看某一方向或者某一部分。但我還是保留了半徑五米的聲音,通勤路上最好的消遣就是聽聽周圍的閒談,試探、批判、勾心鬥角、爭論……總之負能量都會從不經意間傳遞出來。
向著與客戶約定的茶館走去,一路上我低著頭,歡脫地聽著耳機裡的《ki*s of d**th》,一雙修長、比例勻稱的黑絲映入眼簾,一對恨天高讓人不得不擔心是否會扭到腳,我沒有擡頭,把意識逐漸朝上移動。她小腿結實細膩,大腿豐滿有力,包臀裙將絕美比例的黑曜石映襯成春雨,惹得人像魯智深被關十天禁閉後站在滿漢全席宴前,口水直流,正要大快朵頤卻猶豫從何出下手。
猛地一下左邊轉角鑽出來一個身高體重雙150的女職員,也是黑絲、高跟,毫不留情地用攻城器攻陷我的視網膜,那一刻,我昇華了,那一刻,我成爲了賢者。
好在攻城器是迎面走來,路過了我的破城,讓我又得以下凡。和我身後的兩個大漢同路也有幾百米了,前方又是一個小巷的入口,二人對了下眼色,一左一右搶步向前,右邊那位黑手一把捏住玉臀,用力一收,撒腿就向前跑,女人蹲下,一聲尖叫,左邊那位順勢伸向了粉嫩的脖頸,一扯、一拽,一溜煙拐進了左邊的小巷,我杵在原地:現(xiàn)在興這麼玩兒的?財也搶了,色也劫了。女人的尖叫只引來了路人的目光,而他們的腳步卻沒有減緩的傾向,嘛~這也是這個城市的人文風情,我擡腿欲從左側繞過去,女人一把抓住我的褲腿,梨花帶雨、眼角含春、雙脣微咬,我開始思考我們子孫的名字,怎待她脣齒張闔:“搶劫啊!”
我:???,八核大腦飛速運轉,蹦出一句:“小姐,您有事兒?”
“就是你!我親眼看見你給他們放哨,還色瞇瞇盯著我屁股看,還我項鍊!十萬的項鍊!”她邊喊邊把我腿攬在懷裡。
我心裡還在嘀咕:碰到胸了啊喂,嘿嘿,嗯?啥?十萬?你是哪座山上的獅子王?嘴巴這麼大!
“你要麼趕緊撒手報警抓人,要麼趕緊躺地上撒潑打滾,我一屎殼郎,不夠格塞您牙縫!”
“不行,你要麼給我搶回來,要麼還我十萬!”
我沒繼續(xù)搭理她,這妥妥一潑婦啊,我是饞了下黑絲,但你穿出來不就給人看的嘛!彎下腰。打算掰開她手,誰料一碰她她就尖叫,我無可奈何地看看錶,最後警告她一次:“我約了很重要的客戶,要是趕不上就完了,我謝謝您,你去報警,過後我給你當目擊證人好不好?”拖著她走了十來米,茶館就在眼前,看到了希望的綠洲,誰知道來了一幫條子,是這娘們兒報的警,我面向茶館,看到客戶滿眼的不解和滿臉的無奈,被警察從身後架走了,伸向客戶方向的雙手也被封印在警車的鐵門。
從警局出來,拿回手機,翻開一看,經理二十幾個未接來電,一封休假三天的短信,完了,這個月別說獎金,工資也得完。回到家,收拾好早上留下的空碗,煮了包泡麪,點根菸,望著沒開的電視,空洞,無助,剛想歇斯底里大叫一聲,卻被記憶中房東的怒吼夾住了嘴。
草草洗漱,早早上牀,今天留聲機裡單曲循環(huán)的是《夢中*婚禮》,我啥時候才能結婚啊。
晚上九點的鬧鐘拽著我從夢中醒來,沒了夏天蟬鳴的聒噪,微涼的夜風穿透整個房間,我端起水杯,擰開藥瓶,一顆、兩顆、三顆,又一瓶,一顆、兩顆、三顆,望著手中那一把白色,內心平靜得像提線木偶,一口吞下……一片藥片卡在了口腔裡,舌頭翻騰了幾遍也未能剝下,這讓我彷彿重生了一樣,胸中越發(fā)溫暖,直到著起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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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針指向十一點五十九,我死盯著秒針,十、九、八……三、二、一,鬧鐘十二點的響鈴像微波爐似的只有那一聲“叮”,隨後替之而來的是水滴聲,白熾燈的光也變得昏暗,灰濛濛的世界,這一瞬間,男人開始狂笑,站起來,笑,拍著手,笑,一聲比一聲暴戾,一聲比一聲癲狂,跳起來、跺著腳,撿起旁邊的鐵棍,砸著噴氣的管道。砸累了,也笑累了,他喘著粗氣回憶著主人白天發(fā)生的一切:死老太婆,下車也沒跟他說聲謝;滿腦子流油的肥豬,今天也沒跟他道歉;殺千刀的劫匪,你別地兒搶劫要死嗎;被侖間的表孜,淦!怒不可遏,怒不可遏!
“哥哥,今天也不順呢。”這是個工廠一樣的世界,也是莫益良臆想出來的世界,四周只有鋼筋水泥,瀰漫著機油的氣味,這裡的齒輪從不轉動,連接兩個車間的橫樑向下掛著水滴,水滴一點點變大、落下,又一點點蓄上。到處都是積水灰塵,空無一人,除了男人,和她。
她自稱是莫益良創(chuàng)造出來的,僅在這裡存在,小學生的體格,小公主的樣貌,柔順的頭髮披散到腰上,青綠色的雙眼清澈得看得見底。長年穿一件連衣裙,除了兩隻三十公分長的角,從哪兒看都是宅男的理想妹妹。
她雙手挽著男人的小臂,順小臂向下抓住鐵棍,輕輕從他手上奪去,扔在一旁,迴盪起鐵器的聲音。
“我?guī)湍惆伞!彼龖腋∑饋恚⌒〉念~頭貼著他的額頭,即便他怒目圓睜,即便他大嘴咧向耳根,即便他滴著涎液,即便他通紅著臉,通紅著眼。她毫不介意。
她是特殊的。
紫陽花的味道從她身上傳來,男人開始平靜,穿過她蘿莉的面容,四處的灰塵凝聚起來,成了四個熟悉的身影,剛要平靜的心如汽油遇上火焰,猛地竄起,怒吼,響徹雲(yún)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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