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上旬,展鵬輝終於開學。父母打在卡上的錢他一分未動,積蓄交了學雜費用還有不少剩餘,展鵬輝估量著是不是應該做些投資,股票似乎一直在跌,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想什麼那麼出神,喊你也聽不到!”一個爪子猛得拍了上來,展鵬輝差點一個踉蹌。
“即便我聽不見你也不需要下此毒手吧?”展鵬輝有些不悅,說話的口氣也冷了幾分。
“喂!晚上有沒有空,請你吃飯!”裴炬心情似乎不是一般的好,好到觸覺已然遲鈍,絲毫沒有感覺到展鵬輝渾身散發(fā)的寒意。
“吃飯?”展鵬輝蹙眉,“不必了,我還要上班。”
“喂!”裴炬這才拉下了臉,“你怎麼回事!每次約你都沒空!”
“我不必應付美人,自然沒有空閒。”展鵬輝勾起嘴角,神情不屑。
裴炬歪過腦袋看他,“我真懷疑……”
“懷疑什麼?”
“你有沒有把我當成朋友!”
“難道陪你約會就是把你當成朋友?”展鵬輝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裴炬不會無緣無故約人。
“可你明知道你不去她也不願意去。”裴炬說,情緒轉(zhuǎn)眼低落。
展鵬輝定定看他,好半晌纔開口說話,“舒曼沒有你想的那麼單純,她不適合你。”
裴炬頓時瞪大眼睛盯著他,“我是越來越看不懂你,你纔跟她見過幾次竟然就這樣斷章取義?我不適合她……”裴炬喃喃的說:“難道你適合?”
展鵬輝不想跟他站在校園的中央大道上爭執(zhí),退開一步,“裴炬,我看你根本搞不清楚‘朋友’的定義,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再說吧。還有……”他走了幾步忽然轉(zhuǎn)過身,“還沒有搞清楚,就別學人家談戀愛,你輸不起。”
“你……”裴炬緊緊捏住雙拳,這什麼狗屁朋友!
可是朋友並非隨傳隨到,必定得爲了卿兩肋插刀,擺平天下一切麻煩之人。
你有煩惱,他必然也有。爲何要求他爲了你的瑣項放開自己事務?若他有所推辭便可指責對方不夠仗義,不夠兄弟?
這是哪門子的道理?展鵬輝回想裴炬發(fā)黑臉色,心裡苦笑。
朋友不過是人生觀價值觀相似或者可以志同道合的人,但請不要將其拖下水,不然下次都沒有人來救你!
展鵬輝沒有說是因爲他知道裴炬不會聽得進去。
愛情可以矇蔽理智,屏退一切思維。他並不想扮演那個吃力不討好的“忠臣”角色,有覺悟能明白,必然需要經(jīng)歷一些,甚至跌倒疼痛。展鵬輝自認沒有這樣的能力可以助誰跳過這些必需步驟,所以他保持緘默,冷眼旁觀。
只是,當他站在收銀臺後面喊“歡迎光臨”擡頭看到的竟是舒曼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是對的。
“有什麼推薦嗎?”美女仰起頸項,顯示的是45度角最美麗的一側(cè)。
展鵬輝微微蹙眉,臉上掛著職業(yè)微笑:“鱈魚套餐如何?”
美女搖搖頭,輕輕咬著下脣,“我不愛吃魚……”
“那漢堡好了,經(jīng)久不衰。”
美女還是搖頭,“我也不喜歡吃。”
展鵬輝望著她身後越來越長的隊伍心下不悅,“那請你考慮好了再來排隊吧,”說著伸手招呼,“後面的請到這裡點餐。”
美女眉頭一挑,立即被後面的人擠到一邊,臉色暗沉下來,隨即卻彎起嘴角,“那我就好好想想吧……”說著轉(zhuǎn)身而去,身影高挑秀麗,背脊筆直,自信帥氣。展鵬輝卻只是淡淡笑,視線一轉(zhuǎn),“歡迎光臨,請問要些什麼?”
當然,他更明白。這不過一個開始。
拉鋸戰(zhàn)。
***
九月的天氣依舊悶熱,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全球溫室效應的影響。據(jù)說若是北極的冰山全部融化,那就真的是“未來水世界”了。看來科幻電影也不是全然胡鄒。
林蔭固然不錯,只是看到那些有氣無力的枝條,展鵬輝不禁懷疑會不會有天枯死?都說植物的生命力旺盛無比,大概確實如此。
難得沒有課的下午,又不需要打工。展鵬輝的目的地是學校圖書館。
當然,他從來都不是勤奮之人。可是危及到生活的東西,他自會打起萬分精力應付。比如……獎學金或者打工的薪酬。
剛剛開學,“努力”的同學們收起那份拼勁待得期末一併拿出。所以展鵬輝進去的時候並不擁擠,空位還是很多。挑得一個座位坐定,身旁馬上坐下一人,展鵬輝揚了揚眉,頭也不擡的往另一個方向移了一下。
“嗨,這麼巧!”那人輕聲說。
展鵬輝立時皺眉,巧?他轉(zhuǎn)頭看著舒曼,淡淡道:“是麼?”
舒曼吐吐舌頭,不置可否,“總之是遇見了。”
展鵬輝點點頭,攤開手裡的書看了起來。
舒曼涵養(yǎng)頗佳,不驕不躁,只是含笑而視,過了片刻也掏出本書看了起來。
垂著視線的展鵬輝卻是笑了,還當真是來看書的?看來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喂……”過不得多時,舒曼輕輕敲了敲展鵬輝書本,後者擡頭看她,漆黑雙眸暗沉無光。
“教我功課。”
展鵬輝蹙眉,“哪一科?”自己跟她不是同個系,若拿出的課本自己不曾學過倒是好了。
“線性代數(shù)。”
展鵬輝輕嘆一聲,她那麼聰明,自己纔沒有那麼容易矇混過關(guān),只得耐著性子問,“哪裡?”心裡卻道,看來這表面安靜的圖書館也是個是非之地,以後還是少來爲妙。
“這裡,”舒曼把自己的課本推過去,纖纖玉指指著某個地方。
展鵬輝看過去,不過剛開學,哪裡能學到多麼深奧的地方,微一皺眉便道:“你多看幾遍例題就好了。”
他這麼說舒曼自然不依,微微上翹的嘴脣塗著粉色脣彩,一轉(zhuǎn)頭便是近在咫尺,展鵬輝立即撤回身體,眼前赫然浮現(xiàn)是樓昕那緊緊抿著的脣,淡色的有些病態(tài),散發(fā)的卻是全然乾淨的氣息。這個時候他應該在上班吧,想到這裡展鵬輝不禁微笑起來,掏出手機發(fā)了個短信過去“我今天在家吃飯。”天知道他似乎愛上這種感覺。“今天回家吃飯”或者“今天不回家吃飯”,只是這樣短短兩句,卻在那一刻讓心上某個地方感覺溫暖無比。這似乎證明著展鵬輝20多年的孤單生活已然結(jié)束,現(xiàn)在有個人在照顧著他的起居飲食,可以聽他說話,吃現(xiàn)成的飯菜。展鵬輝頓時感謝起太后,沒有她,自然也不有樓昕的出現(xiàn)。
短信回來的很快--想吃什麼,我下班去買。
--一起去吧。我在學校圖書館,一會在校門口等你。
--好。
展鵬輝塞回手機,臉上洋溢的是滿足而溫和的笑容,連帶的眼神都柔和起來。
“跟女朋友發(fā)短信?”
展鵬輝竟然忘記旁邊還坐了個人,轉(zhuǎn)頭的瞬間已經(jīng)把情緒周密隱藏,他說:“不是。”
“那你笑的那麼……”幸福?是這樣的感覺麼?舒曼心裡涌起不妙直覺,裴炬明明說他沒有女朋友的,可是剛纔那樣的神情若不是因爲愛情……舒曼也實在想不出是因爲什麼了。
“這似乎是我的私事。”展鵬輝不願與之糾纏,收拾好東西便起身走人,連句“再見”都不曾留下。
當然沒有,因爲他不想“再見”。
可憐舒曼坐在原地,眼睛微微瞇起,看著那人背影慢慢沒入陽光,只剩下金燦燦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