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是幹什麼呀？”範曉晨啃著手裡的蘋果, “我不就是搬到舒曼這裡住幾天而已，用得著這麼興師動衆麼……”面前的三個人排排站，看得範曉晨頭皮發麻, 她一下跳起來, “幹嘛呀, 我又不是犯人！”說著視線掃過展鵬輝, 狠狠颳了他一眼。
“呃……”舒曼頓了頓說：“我去切點水果, 你們先坐一會。”
“我也去吧。”樓昕拍了一下展鵬輝肩膀，“有話好好說。”
展鵬輝待得兩人背影消失纔在沙發坐了下來，範曉晨往旁邊挪了挪, 瞥他一眼別過頭去。
舒曼的家很大，裝修也是頗有性格, 只是……有些凌亂。展鵬輝淡淡一笑, 看來屋子的整潔程度跟性別真的毫無關係。他下意識摸了摸口袋纔想起來自己已經戒菸很久了。
“怎麼？煙癮上來了？”範曉晨看他動作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展鵬輝“嗯”了一聲沒有說話。範曉晨看他這樣倒是有些心虛，她轉過身喚他, “喂！”
“呃？”展鵬輝轉頭看她，“怎麼了？”
“你就沒有什麼想說？”
展鵬輝垂下視線想了想，然後搖頭。
“那你跑來做什麼？”
“是……”樓昕要來的。展鵬輝垂下視線，修長的手指在膝蓋上敲了敲，他說：“你打算怎麼辦？”
範曉晨一愣, 她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問, 她調轉視線, 微微嘆氣, “租房子, 找工作。”
“你都想好了？”
範曉晨低頭，把吃完的果殼扔進垃圾筒, “我一直都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展鵬輝轉頭看他，眼帶詢問。
範曉晨交叉雙手放在膝蓋，肩胛骨高高隆起，展鵬輝忽然發現，她跟自己同住的這段時間真的清減許多，他說：“你瘦了。”
範曉晨笑，轉頭看他，“那多好，我都不用費盡心思減肥。”她移開視線，望著客廳牆上的裝飾畫，很有特色的三連幅，前一張的枝杈延伸到後一幅構成一個連續，卻是冷暖截然不同的色調。
“我本來以爲，留在你身邊可以幫你……”範曉晨腦海中出現無數畫面，她赫然發現那些場景的人物除了自己就是展鵬輝，無端的心酸一波連著一波，讓她眼眶發紅，“可是我卻一直都在添亂?！彼齽e開臉，放在膝蓋的雙手緊緊攪在一起，十指用力，“你那麼有主見，完全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我不過不自量力。”
“曉晨，”展鵬輝的手伸了過去，握住範曉晨的手，“不要這麼說，你一直幫我很多。”
範曉晨深呼吸，淡淡一笑，“我不需要安慰?！?
“曉晨……”展鵬輝從來都不擅長“安慰”，他只是知道若是情緒，從來都只能自己化解，旁的人……不過多說無益。
“我還以爲你會怪我來找舒曼?！?
“怎麼會？”展鵬輝笑，“你除了我也就認識舒曼，你不找她還能找誰？”
水流緩慢，帶著清涼，樓昕把水果籃放在水池裡，慢慢沖洗。
“小輝現在住你那裡？”舒曼打開櫃子，拿出乾淨的盤子放在一邊待用。
“嗯?！睒顷奎c頭，有些心不在焉。
“怎麼了？”舒曼轉過身，看著他問：“你不是擔心他們有什麼吧？”
“呃？”樓昕回頭，什麼意思？
“我是說……展鵬輝跟範曉晨關係那麼好，你……不吃醋？”舒曼饒有興趣，盯著樓昕一眼不眨。
“小輝……他幾乎沒什麼朋友……”樓昕洗著手裡的水果，專心致志，“所以……”
“我明白了……”舒曼一直認爲情人之間若是不會吃醋，那不是感情不夠深刻就是某方不夠重視，可是她此刻才明白，若是有信任和坦誠作爲前提，那……根本不會有“吃醋”“誤會”這樣的事情發生。
只是，是不是太過理智呢？什麼都清楚明白，完全沒有糾結？這似乎不該是戀愛中的人會有的情緒？舒曼探頭出去，範曉晨低著頭，展鵬輝卻握著她的手……
“你看什麼？”樓昕看到舒曼張望的樣子，不禁好笑。
“哦……”舒曼趕緊收回視線，裝模作樣拿過一塊幹抹布，把原本乾燥的盤子擦了又擦。
“你若是覺得他們有什麼，那範曉晨不是也會覺得我們有什麼？”
“呃？”舒曼一怔，什麼意思？
“換個角度想就好了?！睒顷空f。
“哦……”舒曼應著，她懂，卻還是有所疑問，“那……若是範曉晨喜歡展鵬輝呢？”
樓昕低頭，慢慢關小了水流，把水果上的泡沫沖洗乾淨，“那也不是我能決定的事啊。這……”他轉頭，看著舒曼淡淡一笑，“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哈！”舒曼尷尬的笑，樓昕大概是說以自己跟範曉晨的關係一定更知道這些八卦，“看來你們真的是心意相通啊……”一點也不好玩。
“若你知道你隨時都會失去你愛的……”樓昕擰上龍頭，抽過紙巾把水果慢慢擦乾，“你大概也就會跟我一樣想了。”
“樓昕……”舒曼看著他的樣子，忽然有些擔憂，他並不是在無意識的狀態說出這樣的話，反而像是知道了什麼，才如此自我安慰，“發生什麼事了麼？”
“呃？”樓昕笑，“沒事啊，我們出去吧?！闭f著端上盤子走了出去。舒曼看著他的背影微微蹙眉，真的沒事？
***
晚上睡覺的時候，舒曼還真有些不習慣跟人擠一張牀，看得出範曉晨也不習慣，手腳拘束著，躺得筆直。
“我……”範曉晨覺得自己有必要提前說明，“睡姿不好……”
“沒事，”舒曼側過頭看她，“這牀夠大?！?
範曉晨笑，“是哦……”他們之間再睡個人都不成問題，“可你爲什麼一個人買那麼大張牀啊……”
舒曼轉過頭看著天花板，“大概……是希望找到他的那一天不需要匆忙準備吧……”
“呃？”範曉晨似乎來了興致，側過身體，“你是想找男朋友，還是想結婚？”
“都有吧……”舒曼幽幽道，“誰不希望早上起來能有人跟你問安，生病的時候有人照顧，無聊的時候有人陪伴，噓寒問暖，無微不至……”
“我交往過很多男人……”舒曼說，“六人晚宴你聽說過麼？還有那種八分鐘聚會，我都參加過……可是……”
“找不到合適的？”
“算吧?！笔媛f，她開始有些理解爲何展鵬輝和樓昕可以互相等待那麼多年，有些事情真的勉強不來，若不曾遇見對的那人，那她大概也寧可單身。
“可是……晚上睡覺不害怕嗎？”
“害怕？”舒曼笑，“你這麼大個人難道還怕黑啊！”
範曉晨躺平身體，看著天花板，“不是怕黑，而是……寂寞……”
“我也問過樓昕這樣的問題……”舒曼說：“我問過他，一個人住那麼多年，會不會覺得寂寞……”
“那他怎麼說？”
“他說……”舒曼努力回憶自己幾年前得到的答案，當時樓昕似乎說……
展鵬輝沒有搬去我家的時候，我還真的不知道什麼叫做寂寞。有時候看到別人喊“無聊”“寂寞”我還會覺得那些人都是在無病呻吟，時間都不夠用了，怎麼還會寂寞……
可他走了之後，我才明白，世上真的是有“寂寞”這回事……只是有人無限誇大，有人深刻隱藏，有人滿不在乎……
那你呢？舒曼記得自己當時那麼問。
樓昕長久的沉默，就在舒曼以爲他不會回答的時候，聽到他說：“心裡有愛，就不寂寞。”
緣分來的時候，就要珍惜和把握，緣分要走，卻是誰也留不住，那不如瀟灑轉身，堅強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