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杜曉山那狠狠的一拳,讓鄧子弦徹底從悲憤中醒神。
寒風(fēng)冷颼颼,他的心情也蕩到了谷底。
而他和王佳柔倒是有志一同,都不想結(jié)婚;但因為礙于面子,還有,誰都不想當(dāng)提出分手的那個罪人,更因為自己的身分地位和利益,所以兩人的交往就這么耗著。
然而此刻迫在眉睫的情勢,讓兩人不得不趕緊想辦法面對。
地點仍是在杜曉山的套房里,因為現(xiàn)在無論去哪談事情都很不方便,畢竟鄧總裁的告別式才剛結(jié)束,媒體追新聞的熱度還在,所以兩人很有默契的避免在公共場合出現(xiàn)。
“你是男人,本來就要承擔(dān)這一切。”王佳柔不滿地嘟起小嘴。
“好,我是男人;所以,佳柔,既然我們個性不合,那我們分手吧。”鄧子弦蹙起眉峰,說得很爽快。
王佳柔粉柔的小臉上有種古靈精怪。“太好了!我想我們是全世界分手分得最痛快的一對情侶了。”
杜曉山坐在床上,沒有插入兩人的話題,只是提供了兩瓶飲料讓他們好好談。
“只是,我們得商量出一個最能說服大家的理由。”鄧子弦說。
“真麻煩!都是你害的。”王佳柔嘟高小嘴抱怨。
“我害的?還不是你很仰慕我、欣賞我,才沒有拒絕我這個男朋友。”鄧子弦反譏回去。
“我那時年紀(jì)小不懂事呀!你長得這么帥,很少有女人可以抵擋你的魅力吧。被媒體一寫我們是男女朋友時,你都不知道那時我還感覺飄飄然咧。”這兩年來,王佳柔不再視鄧子弦如天神,她已經(jīng)成熟到懂得分別愛慕的崇拜跟真正愛情有何不同了。
這話雖然取悅了鄧子弦,但他的心情仍是差到讓他依舊維持面無表情。“所以,我們是各取所需,你也不用怪我,趕快想個辦法解決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倒是真的。”
“就個性不合呀。”王佳柔在跟鄧子弦說話時,眼角不停地偷偷瞄看著杜曉山。
只可惜杜曉山這座大山依然不動如山,完全沒有要插嘴的意思。
“個性不合”這四個字獲得了鄧子弦的認(rèn)同。“好!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們速戰(zhàn)速決。”
于是,王佳柔硬著頭皮去跟她爸媽說她還年輕,不想這么匆促結(jié)婚,說她和鄧子弦之間還需要時間來磨合。
而鄧子弦也向爺爺、媽媽說明,說他和佳柔是永遠的好朋友,即使分手了,也絕不會影響兩人之間的感情。
雙方家長對這個結(jié)果當(dāng)然非常氣憤,不過因為鄧子豪在暗中破壞兩人的感情,因而,王家和鄧爺爺都決定將婚事暫時緩一緩。
更重要的是,在鄧爺爺心里,因鄧子弦迅速讓陸怡憐離職,從而平息了所有的流言,這讓鄧爺爺認(rèn)定長孫仍是很聽他的話。
當(dāng)然,事緩則圓,王家和鄧爺爺還是希望兩家人能結(jié)成親家,畢竟這是一種共同利益。
所以在小兩口都不同意于百日內(nèi)完婚時,做長輩的,也就沒有再多加強迫及為難。
這結(jié)果的確暫時解決了鄧子弦跟王佳柔之間的事,因此,鄧子弦將全副心力用來尋找陸怡憐的下落。
他相信她是因為深愛他才會離開他,只是,他到底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把她找回來?
這幾年來,她就住在飯店里,這一離開,她能去哪里?
這一天,距離陸怡憐離職半個月后,寒流依然強勁、冷風(fēng)颶颼下,鄧子弦的心情依舊在谷底盤旋,做任何事都提不起勁。
柜臺通報,說陸怡憐的母親要來找她;盡管柜臺已經(jīng)說明陸怡憐離職的事,無奈陸母就是不肯離去,揚言一定要見到女兒,不然見鄧子弦也行。
鄧子弦一身筆挺西裝,迅速走下樓,來到柜臺前,在柜臺小姐的指引下見到陸怡憐的母親。
“伯母,我是鄧子弦。”
陸母感到很不好意思,微微彎身,帶著懼意的卑微。“鄧副總,我……”
“伯母,我請你喝咖啡,有事慢慢說,這邊請。”鄧子弦率先走在前頭,往一樓咖啡廳前進。
這是鄧子弦的一線希望,他想,或許可以從陸母口中得到怡憐的消息。
陸母慌張地跟鄧子弦走進咖啡廳。
“伯母,喝什么?”鄧子弦親切地介紹:“若是不習(xí)慣喝咖啡的話,這里的花茶還不錯。”
陸母猛搖頭。“副總,不用了,我說幾句話就走。”
鄧子弦仍是讓服務(wù)生送上一壺花茶,也為自己點了一杯咖啡。
待服務(wù)生送上花茶和咖啡,鄧子弦這才開啟話題。“伯母,是為了怡憐的事嗎?”他直接了當(dāng)?shù)膯枴?
“是啊,怡憐真的離職了嗎?我不相信。她不是在這里工作很多年了,是不是他們騙我的?我只要見她一面啦,求求你。”陸母哀求。
“伯母,怡憐真的離職了,我沒有騙你。”鄧子弦眸色一黯,替陸母倒了杯熱茶。
“怎么會這樣呢?”陸母一臉哀凄。“她怎么可以這樣對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的。”
鄧子弦已經(jīng)聽說了先前陸母曾來過飯店,飯店同仁還撞見陸母向陸怡憐下跪,這應(yīng)該也是怡憐急著要離開他的原因之一吧?
“伯母請喝茶。怡憐離職得很匆促,所以你也不知道怡憐去哪里嗎?”鄧子弦仍抱著最后一絲希望。
“我不知道。這都要怪我啦,萬一……”陸母沒有心思喝茶,她拿出皮包里的手機。“她有發(fā)一封簡訊給我,我以為她是在開玩笑的。”
“什么簡訊?”鄧子弦表面不動聲色,心里可急死了。
陸母按開那則簡訊,將手機遞給鄧子弦。
媽,我真的沒錢,我已經(jīng)把我的保險受益人改成你了,等我死了之后,你就會有錢了。
鄧子弦一看,臉色瞬間陰暗下來,幾乎是咬著牙的開口:“這是怎么回事?”
“副總……”陸母神情痛苦,頓了一下才說:“怡憐是你的秘書,她跟在你身邊很多年了,你知不知道她會去哪?我求求你告訴我,我不是故意逼她的,她要是真的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這才是陸母找上鄧子弦的主要目的,因為她希望能從鄧子弦口中得知女兒的消息。
原來兩人的心思相同,都希望可以從對方口中得到陸怡憐的下落。
“怡憐一向住在飯店的宿舍里,她離職之后,我也不知道她搬去哪里,我以為你會知道的。”鄧子弦的口氣越來越冷。
“這……那怎么辦?她會不會真的去死?”陸母慌了。
“不會的,你別胡說。你來跟她要錢的對不對?”鄧子弦冷聲質(zhì)問。
鄧子弦那氣勢,硬是讓陸母噤了聲,她再也無法理直氣壯。
“我知道,都是我的錯,她已經(jīng)為我背了很多債務(wù),又要付大學(xué)學(xué)貸,可是……我想她是秘書嘛,人家不都說秘書可以賺很多錢。我也是沒辦法,我丈夫他做生意失敗,我只能來找她。”陸母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做秘書領(lǐng)的也是死薪水,現(xiàn)在景氣不好,一個月也只有三萬多塊。她國中畢業(yè)之后,你就沒養(yǎng)過她,你怎么還有臉來一直跟她拿錢?”要不是礙于在公共場合,鄧子弦想自己一定無法這么冷靜,絕對會咆哮出聲。
“我也是走投無路呀!我先生做生意失敗,我沒辦法,只好請怡憐幫忙,她是我女兒,我沒有要害她。”陸母猛搖頭。
“你跟怡憐要多少錢?”
“五十萬。”陸母據(jù)實以告。
“才五十萬!”他咬牙切齒。“才五十萬,你就要逼死怡憐嗎?”
“我沒有!”
“你給我你的戶頭,我給你五十萬,從此以后,請你放過怡憐;如果你知道她的消息,也請跟我聯(lián)絡(luò)。”鄧子弦深吸了口氣。他目前所能做的,就是替怡憐解決她母親的債務(wù)。
陸母簡直意外極了。“謝謝副總!謝謝副總!我只希望怪憐能平安,我不會再跟她要錢了。我不是那么狠心的媽媽,我也很愛她,可是我真的是不得已……”陸母叨叨解釋著。
直到陸母離開,咖啡也冷了,鄧子弦仍呆坐在椅上,腦海里不停浮現(xiàn)怡憐給陸母的簡訊。
看來她原就準(zhǔn)備離開,是不愿欠他人情吧?再次撥打她的手機,期待著能夠接通,無奈仍是關(guān)機狀態(tài)。
對她的見外,他有著氣惱。區(qū)區(qū)五十萬,她為何不告訴他?
然而,他更氣自己;他不僅是個失職男友,也是個沒有擔(dān)當(dāng)?shù)哪腥恕?
他當(dāng)然知道,以她的傲氣,根本不可能跟他開口要錢。只是,兩人交往這么多年,他卻從不知道她一直為了錢的事在奔波,難怪她寧愿一年到頭都待在飯店里。
他想起了她的愿望,那平凡的愿望。
她只要他陪她逛夜市、陪她吃小吃、陪她看夜景,但他卻連一項都沒有做到。
只是,再多的悔恨也已于事無補了。
這間房子,是鄧子弦給她的唯一禮物。
這間三房兩廳的高級住宅,所有權(quán)登記在她名下,她當(dāng)時曾拒絕收下,但終究拗不過鄧子弦的堅持。
沒想到如今這里竟成了她安身立命的住所。果然最危險的地方主是最安全的地方,她猜他到底要到什么時候才會發(fā)現(xiàn)她住進了這里。
然而,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了,她從期盼到徹底失望,因為他再也不曾踏進這里一步。
關(guān)于他的一切,她都聽杜曉山說了,說他和王佳柔分手了,正瘋狂的在找她,只是,她仍決心要離開他。
“怡憐,子弦都已經(jīng)跟佳柔分手了,你真的不回去找他嗎?”
落地窗前,日落的云彩異常美麗,杜曉山和陸怡憐對坐,她喝茶,他喝咖啡。
陸怡憐搖頭:日影下,她的臉色顯得格外蒼白。
“就算子弦跟佳柔分手,我和他還是不可能,何必呢。你千萬不能告訴他我住在這里,否則我會連夜搬走,讓你們找不到我。”
“子弦要是知道我知情不報,一定會宰了我。”杜曉山一臉苦惱;因為清楚怡憐的脾氣,知道她說到做到,所以他根本不敢當(dāng)報馬仔去通風(fēng)報信。
“那你就不要讓他知道。”陸怡憐溫柔的撫著肚子;這是她堅持快速離開鄧子弦的另一個原因。
“子弦明明很聰明,為什么這次會這么笨!這房子是他買的,他難道不會過來看看嗎?還整天在那里唉聲嘆氣!”杜曉山猛灌了一口咖啡。最近的他很紅,就像張老師,要到處排解別人的心事。
“他不想來觸景傷情,況且,他認(rèn)為以我的脾氣,這么死硬派的,是絕對不可能住進來這里的。”陸怡憐自嘲的說;關(guān)于外頭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于她已無關(guān)緊要了。
“你為什么肯住進來?”杜曉山順著她的話問。
“因為我沒有其它地方可去呀。”她說的是實話。“我現(xiàn)在可是失業(yè)當(dāng)中,要再多花一筆錢去租房子,我可沒有那個能力。”
況且,她不想離鄧子弦太遠;這個家里還留有他的味道,這也是支持她一個人過日子的動力。
杜曉山點點頭,很是理解。“說的也是。出門在外,凡事得省著點。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我已經(jīng)在柏楠那邊幫你問到工作了。”
“真的?”陸怡憐開心地笑了。“我現(xiàn)在最需要這種好消息了。”
“不過,可能要委屈你了,只是個助理的工作,薪水沒辦法跟你在鼎盛時比。”她的笑容很迷人,杜曉山眼神閃了下,幸好他的定力夠,就跟他的人一樣,是座穩(wěn)重的大山。
“沒關(guān)系,有工作就好。我不求太多,只要能讓我溫飽。”更重要的是,有了固定的薪水,她就可以按月還債。
不是她狠心,而是她真的無法可想了。銀行不可能會再借錢給她,她只好用這方法逃離母親,她不想背債過一輩子。
“明天我?guī)闳グ亻牵€不知道你跟子弦的事,如果你想說,再自己告訴他。”杜曉山只能盡力幫陸怡憐,誰讓他是子弦的好兄弟,怡憐的好朋友。
“曉山,謝謝你,你對我真好。”
“我們認(rèn)識這么多年了,既是好同事,也是好朋友,況且你還是子弦心愛的女人,我當(dāng)然得要照顧你。說到底,這都是子弦的錯,他不該讓你受這種委屈的。”
“是我心甘心愿的,他沒有錯,真的!他對我很好。”對子弦,她沒有恨,最多也只是淡淡的怨。
“你人太好了,全世界大概找不到幾個像你這樣的女人。”
“你一定不能讓子弦知道我住在這里,我不想千萬他的困擾和負(fù)擔(dān)。”她再次強調(diào),因為她肚里正有個生命在成長。
“我明白,我不會告訴子弦的,讓他吃吃苦頭也好,否則他不會懂得珍惜你。”杜曉川語重心長的說。
“我只想找個離他最近的地方,然后慢慢習(xí)慣沒有他的日子。”陸怡伶說得苦澀,但揚唇微笑問,又有說不出的堅強。
“好啦,反正我是挺你的,你有什么事盡管來找我。”杜曉川很有義氣的拍胸脯保證。
陸怡伶扯唇苦笑。愛一個男人有多深,她就傷自己有多重;她不明白為何自己會這么愛鄧子弦,愛到甘愿為他付出一切。
她知道,離開他需要勇氣;但,得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離得開?或許,她至少需要有一百個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才能離得開吧。
之所以愿意就這么和他斷了音訊,是因為想看他出人頭地,想看他幸福過日子,想看他完成夢想,坐上鼎盛接班人的位置。
一切全是為了他。